25、“小英子，回去吧。回到蛮荒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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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陛下近日为了蛮荒的昆吾丢失费了些许心神，我今日便将这昆吾剑作为贺礼献给帝后，只愿帝后龙凤祥和，永结同心。还愿陛下免了冥王的罪责。”
洛琰说罢，不知哪里冒出的一干魔族抬着那把昆吾便上前送至了司命面前，悠悠然等着司命唤人来接过贺礼。
见此情景，不知哪个不要命的小仙叫一句：“魔族攻上九重天啦！”
于是，他的话音一落，越来越多的魔族出现在瑶池边，此处是帝后大婚，哪里有许多守兵，一众仙家千万年没见过这般阵仗，吓得瑟瑟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逸宸见了此景，眉头就没有松开过，有机灵的仙家，脚底抹油跑去南天门报信了，若是，若是能搬得救兵，也许，也许还能压下这魔女血洗这喜宴。
洛琰冷着血眸，她盯着一身嫁衣的瑶菡，不发一语，扬手一挥，魔族得了号令，开始显露出嗜血的本性，开始朝着就近的仙家扑去，一时间，好端端的喜宴就变成了哀嚎遍野的战场。
司命急忙护到白逸宸面前，挥手便杀退了一个魔物，他还能记得使法术，可是许多仙家除了哀嚎已然忘了一身的法术，只会惨叫连连。
白逸宸看不真切，洛琰与他之间混入了许多魔族仙家，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为何，为何他的阿琰会召来魔族，为何要大闹这宴席？还有方才她口中所说的仙药又是什么，于是他转过头寒了一双眼，望向那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天后瑶菡。
她被魔族围了个水泄不通，她自小在蓬莱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见过这般惨象，她脸上血色净褪，喜袍将她的脸色称得惨白，看见白逸宸朝她望来，她急忙开口求救：“陛下，救我！”
白逸宸只是盯着她的脸，似是要将她看个透彻，不顾耳边的混乱，她听见他沉着嗓子问她：“将白玉簪和仙药拿来。”
此话一出，瑶菡更是寒透了心，她没想到这般境况下，他竟然朝她索要白玉簪和仙药。瑶菡眼底凄然，如今只好靠自己脱离困境，眼角瞧见两人中间的昆吾剑。
白逸宸不动声色将微颤的双手负于身后，瑶菡望见此举，头上的步摇叮当作响，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惊的。
白逸宸越是走近一分，洛琰便往后退一步，明明只有那箱子在两人中间，两人却如隔了四海八荒的距离。天帝的眉微微皱起，挥手打开这箱子。瞬间金光大作，这木箱里，躺着一把剑。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厉气，让这九重天上更是寒了几分。
天帝的指腹拭着剑身，冷声问道：“琰琰这是作何？”
不等她回答，南面一股魔气袭来。那南天门早已经是一片黑压压的魔族大军。
洛琰一身墨衣扬起，眨眼便飞到了凤后的身侧，转眼间，那鸟儿的喉间就多了一双素白柔荑，黑色的指甲正死死地扣着那如玉皮肤下流动着热血的动脉，旁人不知，那却是凤凰一族的命门，再近一分，这穿着血红嫁衣的凤凰便如同当年父上一般灰飞烟灭了。
白逸宸面上竟是怒色，现在他心底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这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办法相信，他的阿琰竟然要对他的发妻痛下杀手。不管瑶菡曾经做什么，但如今她乃是他的天后，岂能容得旁人这般欺凌？
瑶菡吓得不轻，没想到洛琰会欺身到她身旁，耳边一道冷冷的声音道：“瑶菡，将仙药给我。”
不带一丝感情，瑶菡无奈，她怎么会料想到今日变故，那仙药又怎会随时带着身上？可耳边人的杀气凌然，她顾不得帝后间的礼仪，顾不得身在高位的威严，朝着天帝凄声道：“夫君，救我！”
可洛琰耳边却听到另外一道声音：“阿琰，杀了她吧！今日我们一齐血洗了这九重天！”
洛琰听闻，手尖一颤，指甲刮破了瑶菡如玉的脖颈，一道血痕涌了出来，渗出了丝丝血珠。
瑶菡感觉得到脖颈上传来的痛感，她朝天帝投去哀求的目光，她不要死在这里，至少她不要死在自己的大婚礼宴上，更不要死在洛琰的手中。
白逸宸眼中的温情淡去，只余一潭深沉的眸，他死死盯住洛琰，试图从她面上找出一点点的似曾相识。
司命见状，大喝一声道：“陛下，洛琰已然入魔！她的血眸就是见证啊！”
沧璟听闻，自椅子中直起身来，张嘴朝着洛琰叫了几声：“琰琰，琰琰。”
可洛琰似是没有听到一般，沧璟咳得更是厉害，他怎么可以这样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琰琰入魔？怎么可以？孟婆的“回生”怎的还不起效？该死，他到底要何时才能动弹一分？
白逸宸终于闭了闭眼眸，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泠。是了，司命说的没错，他是天帝，而阿琰，不再是他的阿琰了，她是魔。
他怎么可以让瑶菡死在她的手中？他肩负着天地万物生死的职责，怎么可以连自己身侧的后位都保不住？若是瑶菡真的死了，那么九重天上不仅仅是少了一个天后，还绝了一门神族。他怎么能担得起这样的责任？不光是对不起父上的遗嘱，更对不起这天地的万物！
他不是白逸宸，不是她的宸哥哥，而是这众生的天帝，身在高位，他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即是入了魔道，哪怕有一天要他屠杀血亲，他也毫不犹豫！
天帝缓步上前，仿佛听不见这喜宴上的惨叫哀嚎，他走到木盒面前，执起了昆吾，为剑身注入了自身的灵力，自他周身散发出阵阵祥光，在这昏暗混乱的宴席上尤为显眼。
终于他执起了昆吾，剑尖直指前方，瑶菡早已哭得花了妆容，她越是哭，就越觉得脖子上的伤口在阵阵作痛，她不敢去看伤口，定是洛琰身上的煞气顺着伤口渗进了皮肉。
“洛琰，魔界罪臣之女，你可知罪？”
那声音一字一句敲打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头，天帝动了怒，竟是用的龙吟之声！
瑶菡吓得大气不敢出，苍白着一张花脸，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垂下了眼眸。
洛琰紧抿着的嘴角忽而咧开，竟是笑了起来，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是呀，刚才那句话的确是她听过最大的笑话了。方才还说不乱如何都会相信她的人，如今竟然执剑指着她，竟是要取了她的命！
小冥师父说的没错，她还记得，小冥师父说过，九重天上的谪仙最是无情！
“我不知我究竟哪里有罪？”
白逸宸听闻更是怒极，她方才所说之话，竟与她那小冥师父那日在天庭受审时所说无二！
“荒唐！你率领魔众闯上九重天，扰乱帝后大婚，挟持天后，这一件件，哪一件当不起死罪？”
洛琰停下了笑声，只是闭上了眼，勾起了嘴角。
“哦？看来我罪名已定。今日我便要问问这天命，我父上究竟有何错？竟要你们九重天将他伤至灰飞烟灭的下场。而我今日不过是替我父上不平，想要你给我一个交代。我又错了在何处？”
天帝瞧见她闭上了眼，于是便忽而飞身执剑朝她刺去。昆吾本就是上古神器，不知吸净了多少上古魔物的血，现今又注入了天帝灵力，剑身莞尔轻盈起来，白逸宸握在手中，有些不敢相信这昆吾的力量竟是如此巨大！怪不得历年由它镇守蛮荒魔物！
洛琰闭着眼，虽没有看见，她也能感知到那柄青铜剑朝她刺来，那速度快得连修为千年的仙班们都看不清。
她没有睁眼，耳边却传来一道声音：“阿琰，快躲开！”
突然间，好像整个四海八荒都安静了下来，洛琰又无声的笑了笑，才道：“小英子，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沧璟，白逸宸，司命，瑶菡，还有在场的所有仙班，甚至是那跑去搬来的救兵的小仙，还有那刚从“蛮荒之境”奋力挣脱赶回天界准备大战一场的战神云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口口声声要是要血洗九重天的魔物，那嚣张至极要替父报仇的魔女，那说好要一齐回冥界的徒儿，可她右胸口被青铜昆吾插了个肉眼可以看穿的血窟窿。
“琰琰！”
“阿琰！”
“阿琰！”
“小魔女！”
洛琰脑海空白一片，但是她知道方才的第一声是小冥师父叫的，后面的声音是英招，还有白逸宸，最最想不通的，是司命竟叫了她三万年前的名号。
她听到众仙班里走出一个小小的人影，，然后步伐开始变得沉重，于是她睁开了眼。
睁眼的一瞬间，九重天上的一干魔众全都消失不见了，而她身上的墨衣已经变得湿透，恩，是了，是被满身的血给染湿了。
沧璟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那个墨衣的女子，撤走了这场滔天的幻术！是了，他怎么忘记了，琰琰自幼幻术了得，若是她想，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勘破她所布下的幻术呢。
白逸宸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手，还握着昆吾剑，洛琰右胸的伤口上血像是断流的水一般涌了出来，溅到了他的手背上，他明明周身冷得鲜血都凝固了起来，可却觉得手背上的血渍，烫得灼人！
司命傻了眼，看着自己府上那往日贪吃果子的小仙童走了出来，摇身一变却成了一身白衣的魔君英招。
“阿琰，你怎么不避开？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是我了？”
洛琰恍然未闻般又笑了起来，却不是朝着英招，她看着手下精神依然恍惚的瑶菡，又对着脸色不太好的白逸宸道：“天帝陛下，这白玉簪，如今是我的了吧？”
白逸宸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懂为什么突然间说到了白玉簪上去，只得愣愣的点了点头。
洛琰笑得眯了眯黑白分明的眼眸，她轻轻拍拍瑶菡的肩，道：“喏，瑶菡，这白玉簪我今日便给你了。你把仙药给我，不，还是麻烦你替我给我师父罢，我方才不小心伤了你，就当还清了东海深渊的事。”
英招不知道洛琰在说些什么，可沧璟却很清楚，阿琰，她还在担心自己的伤！他从来没有这么一瞬间，那么痛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样紧要关头受了伤，为什么连动一下也如此的费力！
洛琰终是撑不住浑身的伤，她为了造出瞒天过海的幻想，那些魔众都是她的分神，虽然骗过了众位仙班，骗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可是那些伤口在她收回幻术的一瞬间，全都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数不清自己身上究竟有多少个伤口，只是比起那些伤口，她还是急切的想要一个回答，一个让她安心的回答。
“天帝陛下。”她艰难的开了口：“我父上究竟做错了什么？”
白逸宸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她，应该说她父君犯了逆反天庭之罪吗？可是三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连他也不知起源几何。大家都只知道神魔大战的结果是以两败俱伤结束的。
白逸宸哑口无言，洛琰却还是倔强的望着他，那样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同于先前的血色净染，眼底还有他曾看到过的绝望和无奈。
“父上曾说，天命难违，他说，只有他死了，才能绝了天帝的猜忌和怀疑，他说，让我好好活下去，不要逆天而为。可我偏偏不信命。我偏要逆了这九重天，但是你看，魔族也是有感情的啊，就像，就像我的小冥师父，我从来舍不得不叫他失望，也不忍心看他受伤。我也曾害怕你们伤害父上，我都答应了嫁给你，为什么还要让我父上灰飞烟灭？宸哥哥，你看，我未曾真正的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魔族赶尽杀绝？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们？”
洛琰说到这里，已经是泪水满面，是的，她不相信天命，她要追上九重天问个究竟，可还是逃不过这样的结局。也许，她该信命了。也许，她不该追问那么多。可是父上的死，师父的伤，这些她都没有办法任由忘川河水将它们冲洗干净！她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担受了莫虚有的罪名，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然于世！
白逸宸无话可答，只是垂着头望着手中的昆吾刺穿的血窟窿往外颤颤的冒血，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派人去司医府上请人过来，这个时候，应该给洛琰输些灵力，好止住伤口。
可是他就只能这么站着，因为他也知道，那些都是徒劳的。手中的剑是昆吾，他不知道昆吾究竟它饮光过多少魔族的血，但是倘若昆吾不吸干魔族的血，谁都没有办法将它拔出来。
于是，他就只能这样看着，一语不发，呆呆的看着。
英招忍不住哑着嗓子开口，道：“阿琰。”
那语气实在有几分无可奈何。洛琰不答话，只是垂着眼没有看他。
“阿琰，三万年了，很多事情，我以为我自己已经忘记了。但是从蛮荒出来那日，我便再也忘不掉了。”说罢耳边狂风大作，英招竟是要幻出了真身。
“小英子。我知道你只是太寂寞了。是吗？”
不过是洛琰的这一句话，九重天阙又平静了下来。英招一身白衣，还是人形的模样。阿琰啊，你可知道，你还是像三万年前一样，一语就戳中了他的心脏。
“小英子，回去吧。回到蛮荒去吧。”
英招不语，弯下身子，抬手轻抚上了洛琰的脸，只望着她的眼。她的墨衣在身下不住渗出了血，昆吾还在胸口不知倦的吸食着血，她的眼前开始有些眩晕发暗，英招似是不忍，阿琰，你不知道，你才是我们所有人的命数啊。
英招蹲下了身子，似是开始了喃喃自语：“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活了多少年岁，似乎是从天地成型时我就存活着了。究竟是过了多少年呢，也许是在蛮荒深渊关得太久了罢。我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墨衣的少女站在我面前，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出去。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要怎样回到这个时空里，毕竟，我已经与世隔绝了很久。可是这个世界还是和当初一样，充满了猜忌怀疑、愤怒怨恨。我想，我不用太长的时日，就可以重新回到这天地间，去做一些我关在蛮荒里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果然，当魔界三番四次的进入蛮荒之后，天帝终于决定要拔出心头的这根刺。”
“三万年前的神魔大战，我没想到你会魂飞魄散。事后我一直很后悔，可能是后悔自己不该忘不掉一个早就不存在的人，可能是后悔为什么出了蛮荒之后会变成另一个自己。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后悔些什么。可是，当你又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时，我知道我没办法再去后悔了，因为我的身后，早就无路可退了。”
“阿琰，我不知道现在一句‘对不起’是不是有用，但是我害怕自己又后悔三万年，没日没夜在后悔当初所做的决定。”
“阿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阿琰，我们一齐回去蛮荒，好不好？”
“阿琰，你不要离开了，好不好？”
“阿琰，阿琰，阿琰······”
英招低声呢喃着，一头黑发已然变作了银丝。他的手，抚在洛琰脸颊的手正无尽的朝她传送着灵力，一身灵力耗尽时，他的青丝变作了白发，面容却还是原来的模样，一如那日在蛮荒之时，他笑着答应她：“好，我们一起出去。”
若不是洛琰一身的墨衣，掩盖住了浑身的伤口，怕是连她自己也要被今日流的这么些血给吓到。随着体内不断的失血，还有一柄青铜剑插在她的胸口，像是魔怔了一般嗜血如毒，洛琰张了张嘴，她还有些话没有说，至少还有小冥师父，她答应了的，要治好小冥师父，要他毫发无损的回到冥界。
可是她试图从喉咙里说出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沧璟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并不代表他在沉默。其实，他在思考，思考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他的眼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墨衣的人儿，当她艰难的仰起头，直直的望进了他的眼底，于是他所有的防备、冷漠、淡然和无情都被他抛到了脑后，那些都不重要，对他来说不重要了。他运起周身刚刚恢复了些许的法力，整个人笼在寒冰般的气息中，朝着洛琰走去。
洛琰见他过来，嘴角微微一咧，唇角经不起的上扬，她的小冥师父，不管过了多久，还是那样清冷，明明就是神仙了，还总是让她有一种不问凡尘的谪仙恍然掉落红尘的感觉。她怎么忍心让他看见如今的自己，这么的不堪，这么的无能，这么的虚弱。
洛琰眼前一阵眩晕，随着血液流失，她的灵力也消失殆尽了，再往后，她就会看不见，听不见，不能动弹，然后随着风，灰飞烟灭，就像那日立在云头的父上。
沧璟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他心底数着，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八步，九步，十步。不多不少，刚好十步，他的琰琰就在他十步之内，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只身独闯了这九重天阙，追问着找寻一个答案，可最后还是不得不认了这天命。
他连十步之内的她，都护不住。
沧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这么十步的距离，洛琰嘴角明明挂着笑，可当他看见那抹墨色的身影骤然倒地时，三万年前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能握住存留她余温的一身墨衣。
“琰琰。”
“琰琰。”
“琰琰。”
沧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只是无意识的说出口。
“琰琰，和我一起回去，以后，我永远都只当你一个人的小冥师父，好不好？”
“琰琰，和小冥师父一起回去，好不好？”
“琰琰，为师带你回去。”
“琰琰，我们回去。”
“琰琰，我们回去了。”
沧璟指间碰到洛琰时，她已经快要听不清楚他说的话了，身体慢慢的僵硬，于是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他动了动唇。
沧璟垂着头，很认真的去看她的唇形。
泪是什么时候滑过脸庞的，他不知道。
他一双眸子看得很清楚，琰琰说：师父，我想回家了。
于是他脱下身上的玄衣，然后把它披在洛琰瘦弱的肩上，他小心翼翼地把洛琰从地上抱起，那些血就顺着衣角，啪嗒啪嗒的滴在祥云上，沧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血，方才琰琰躺过的地上，已经形成了大大小小的血水坑，那柄青铜色的昆吾还直直的插在琰琰的右胸处，他宽大的玄衣盖在身上被顶起了一个小小帐篷，琰琰该是很疼的吧。
他很轻，生怕碰到她浑身上下哪里的伤口。
其实，现在洛琰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她想再看一眼沧璟，她生怕他会生气，就像那次她受了天雷，他又气又急的样子。可是现在她看不见了，于是她努力的又动了动唇，试图用唇形告诉他。
小冥师父，不要生气。
这么一句话，她说的很艰辛。
这么一句话，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
这么一句话，他看得很清楚，唇角却抿得死死的。
然后沧璟觉得自己手中一轻，他不敢低下头去看，只是有漫天的墨点飞散在九重天的祥光中，西天佛祖处又传来了阵阵钟声，脚边掉落了一柄剑身，耳边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声音，他都全然听不见了。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要再经历一次失去她的感受。
上一次是因为没能及时赶到她身边，那么这一次呢，这一次却是因为他没办法护她周全，他甚至没有办法为自己找一个借口，才以至于眼睁睁的望着她在自己的怀里魂飞魄散。
以后他要是想她了，那该怎么办呢？
忘川河底，再也没有一柄青铜剑封存着她的魂魄；玄冥殿上，再也没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笑眯眯的问他：小冥师父，要不要我给你换一张笺纸；酆都后厨再也没有一个墨衣的女子将他的后厨烧得起火；奈何桥上再也没有一个小姑娘会抱怨孟婆汤的调料不好；魔界再也没有一个任性贪玩的小魔女；冥界再也没有一个墨衣的女子是他的徒儿。
琰琰，上穷碧落下黄泉，这四海八荒那么大，我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寻到你。
我不生气了，琰琰，你回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小英子，回去吧。回到蛮荒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