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芊水遥

2、誓言便谎言

　　“给，你一个，我一个，这样咱俩就能比翼双飞了。”
　　“比翼双飞是什么意思？”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他，她还是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他想还是不要告诉她，“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你放心，待我登上皇位，你便是我的皇后。”
　　“我不要。”
　　“为什么？”
　　“我才不想整日勾心斗角的。”
　　“那我便废除六宫，只娶你一人。”
　　可是那一年，她不过随父母回洛阳看望祖母，回来的时候，他却不在了，三皇子登位，其余皇子十来位，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人逃过命运。

　　骗子,既然做不到,那又为何要许下诺言。这枚玉佩，是他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如今，连这都没有了，她又有什么念想活在这世上。
　　她弯曲着身子，蜷缩在角落里，没有眼泪，却是满眼的绝望。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君陌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那还是他记忆中的人儿吗？不，记忆里的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她从来都是天真的，爱笑的，善良的。就像对他这样人人避而远之的人，她也是温柔至及的。
　　是的，他堂堂一国之君，却有着那样不堪的曾经。他的母亲是一个宫女，宫女也就罢了，宫里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最后封妃封嫔的也大有人在。可是他的母亲之所以爬上龙床，是因为在皇帝的酒里下了迷药，皇上念在她身怀有孕，才没有处置，但也没有给她一丝名分，宫里的骂她下贱，这只是孩子的君陌，也被骂作卑贱的种。
　　他永远忘记不了那一年，他的奶娘生病，没人给他送饭，他被饿了整整三天三夜，期间想过去找父皇，可却连父皇的一个脚趾头都没见着。他一个人蹲在那深深的庭院里，怨恨着这个世界，就在他要绝望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个细细甜甜的声音。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原来是一个小女孩，身上穿着绣着兰花的衣服，乌黑的长发梳着简单的发髻，头上别着华丽但不庸俗的珠钗。
　　“呀！你怎么这么瘦？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他看着这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拿着几块揣在怀里的糕点放在他的手心里，对他微微一笑，说:“吃吧！这是我今天在慧妃娘娘宫里吃得糕点，我觉着好吃，便偷偷藏了几块，你放心，没有人发现的。”
　　豆大的泪珠落在了手上，打湿了手里的糕点。这次，他没有死，后来的很多次，他亦没有死。他还不知道那小女孩是谁，他不敢死。
　　他君陌戎马一生，换的来江山，换的来美人，却换不来美人心。
　　他走到她面前，不管她如何挣扎，将她拥入怀里，轻轻地在她耳边唤着。
　　“阿凝。”
　　阿凝，等我回来，我就娶你。
　　阿凝。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唤过她了？她也记不清了。看着眼前的一双琥珀色眸子,一如他当年对她许诺时的神情。
　　“我好想你。”她抱着他，手环着他的脖子。
　　看见她这样对自己，君陌便再也忍不住了，身体热得难受，他将头埋在她的身体里，汲取她身上的每一丝气息。
　　见她没有反抗，他轻轻地将她抱起，向内殿走去。

　　清晨的阳光透着窗子洒了进来，陆凝静静的看着她身旁的男人，他背对着她侧身躺着，眉头微皱，似是在做着什么不太好的梦。
　　陆凝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手慢慢向枕头下方伸去，握住了那冰冷的东西，她悄悄地将那东西拿出来，用它尖锐的那一边朝着他脖子的方向。就在她决定要刺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动了下胳膊，翻了个身。
　　陆凝惊的得连忙将匕首藏在她的身后。
　　君陌揉了揉眼睛，然后笑着看着她，眼里是说不尽的温柔。
　　“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陆凝嘴角微微一勾，没有说话。君陌有一瞬的出神，那是自他们成亲以来，她第一次对他笑，他本该高心的，可他却一丝也高兴不起来。他刚看见了什么？他看见他爱的人拿着刀子对着他。
　　他坐起来，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去上早朝了，你再睡会儿。”
　　陆凝点点头，然后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她才躺了下来。
　　过了晌午，才起身，沐了浴，便躺在塌上。
　　差不多到了傍晚，君陌便又来了，每次他一来，便将所有宫人都遣到外面去，不让进来，只留他们两个在殿里。
　　“阿凝，今天休息的可好？”
　　陆凝点点头，君陌走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他想她了，即便早上才分开，他还是想她想得发疯，是因为得到了，所以才更害怕失去吧！
　　他慢慢俯下身，吻上她的嘴唇，他本以为她会躲，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可是她却认真的回应着。
　　一丝疼痛感突然袭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君陌一把推开了陆凝，嘴角有血涌了出来。
　　他看见陆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突然觉得她好可怕。
　　君陌一把将她拽过来，禁锢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然后俯身在她耳边说:“今天沈尚书给朕上了一本奏折，说陆丞相的弟弟强抢民女，闹出人命，可县令却判了无罪释放。”
　　“皇上想说什么？”
　　“你杀不了朕的，而且朕也不准你死。”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隐了，眼里又是深不见底的黑。
　　君陌见她没有说话，这才慢慢松开了手，可谁知怀里的人儿刚一获得自由，便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狠狠地扎去。
　　没有预想之中的疼。
　　血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陆凝看着眼前一张血淋淋的大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竟硬生生的立在了那儿。
　　有些时候，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或是华丽的物质，或是高贵的权利，又或是一个甜蜜的恋人。只要有人的地方，欲望就不会停止。
　　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即便你再怎么不愿意接受，现实还是会时时刻刻的摆在你面前，让你好好的看着，让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曾经犯下的错。
　　但之所以会犯错，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爱。
　　因为我爱你，所以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