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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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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莫德喜欢飞翔的感觉。
这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因为他通常憎恨与这具身体有关的一切事物。
下界的天空是数百年来不变的血红，两轮永远不会变圆的残月低垂在苍穹下，冷漠地俯视着这片漂浮着死亡气息的大陆。硫磺气味浓郁的岩浆从数座火山的顶端喷出，呼啸着奔涌往下，沿途侵蚀了一切会发声或不会发声，活着或早已死去的生物，带来又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对于这些人类的尖叫声，阿斯莫德早已习以为常。如果足够幸运的话，那些可怜虫的主人们会因为无趣而就此罢手，让他们死个痛快。但更多的情况下，这些人类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岩浆煮熟，死去，再被复活，一边体会着永无止境的折磨，一边哀嚎着祈求死亡的垂怜。有些恶魔觉得这种在无尽的绝望折磨下产生的尖叫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他们热衷于抓来性别年龄各异的人类，像排列乐器一样将他们安插在岩浆会流下的斜坡上，然后在火山一次次的喷发中闭眼仔细欣赏此起彼伏的惨叫。
但阿斯莫德只觉得这是下等恶魔毫无品味的低劣审美的体现。人类这种低贱的生物，他在心中不屑地想，所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如牲畜般粗鄙刺耳。更何况，恶魔何需“音乐”这种软弱的东西来慰藉心灵？
于他而言，这世上至高的美妙只在于飞翔。
又一阵惨叫伴随着熔浆的流下响起，阿斯莫德注意到有几个恶魔已经被这“美妙的音乐”激起了□□，不禁厌恶地皱眉。他微微侧身，不欲再与这群低贱者为伍，借由身后吹来的热风调整了飞行的角度，振翅向更高处飞去。
但不待他飞到勒奎斯山的顶峰，在鲜红的天空下，一道幽深的裂口陡然出现。
刚刚还闭眼沉醉在音乐中的下等恶魔立刻作鸟兽散，和下界所有的生物一样，他们知道这裂口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裂口往往伴随着上界不知天高地厚的法师突如其来的妄想而出现，这些自负的法师中总有些人蠢到误以为自己的能力超凡卓绝，妄图通过一条失传已久的咒语和一个记载在古书后页的法阵召来下界的恶魔为他们服务。
当然，确实有不成器的下等恶魔会坠入裂口，但人间的法师却往往无力束缚他们。如果召唤者能力不够的话，被裂口带去上界的恶魔往往会在出现的瞬间便杀死召唤者；但一旦狡诈的法师能够周旋到召唤契约强制生效后，被召唤而来的恶魔便不得不服从他们的差遣，直到法师们肮脏无尽的欲望得以满足。
对于过惯随心所欲生活的下界生物而言，被奴役与服从简直是世上最可怕的惩罚。
但这一切都与阿斯莫德无关。
他漠然地扫了眼那道突兀的裂口划破天空，千万年来，从未有人间的法师有足够的魔力召唤出如他一样的高等恶魔，因此此时这横贯天空的裂口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一道无关紧要的装饰。
傲慢的恶魔并未改变自己飞行的方向和目的地，他昂头又一次振动翅膀，迎着召唤产生的裂口，向着下界的最高峰笔直地飞去。
然后，他便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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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莫德在意识恢复后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愤怒便席卷了他的周身。
这是一间昏黑的斗室，相距不远的四角上分别点着一根苍白的蜡烛，而站在蜡烛之间的人类脚踏花纹繁复的法阵，脸色比滴落的蜡油还要苍白。
他平静地看着陡然出现的恶魔，在片刻的思索后，瘦削的脸上挤出了个生硬的微笑。
“呃，欢迎？”他不确定地说，声音在房间中回荡。
但显然，这只能更加激怒阿斯莫德。
“人类！”自尊严重受创的恶魔嘶嘶地说道，下界语言里特有的恶毒使他的怒意更加突显：“你会后悔这一愚蠢的选择，在我杀了你之后！”
不给人类法师反应的余裕，他便急速瞬移到对方的面前，指甲尖利的双手如利刃直刺进对方的胸膛，人类温热的心脏在恶魔的手中疾速地鼓动。阿斯莫德一攥拳，那心脏便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然后如熟透了的果实般应声碎裂，涌出的鲜血溅湿了恶魔的金发。
当然，这远不是结束。接下来这可恶的法师将被阿斯莫德带回下界，恶魔有着数不尽的折磨和痛苦等着他，直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法师后悔自己此生曾做出的每一次选择，甚至诅咒起自己的出生为止。
但出乎恶魔意料的是，当他抬头看向这已被他杀死的法师时，对方正眨着眼看他。
“嗨？”苍白的男人对他晃了晃手指，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尴尬：“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我还活着。另外我很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恶魔直直地盯着他，本该死去的男人的心脏碎屑还在他的指缝间往下滴落。阿斯莫德知道在下界有一千万种让死人重获感知的方法，却不知道上界竟然也能有人在心脏被捏碎后还能自如地说话。
他需要时间思考这不同寻常的状况，但男人却似乎没有就此住嘴的打算。
“我听说被召唤来的恶魔能满足召唤者任何要求，知道他们满意为止。”他飞快地说道，阿斯莫德这才注意到对方自始至终说的竟一直是下界的语言：“所以你也会一直在人间直到满足我的要求，是吗？”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标志着契约完成的金光自绘有法阵的地面升起，笼罩了二人。
阿斯莫德的身体因屈辱和愤怒而颤抖。
自此以后，骄傲的恶魔便不得不服从眼前的这个可恨的凡人，如一条狗般被拴在他的身边，听他使唤，任他差遣。
这并非一个问题，只是胜利者的炫耀。
因此阿斯莫德选择沉默。
但对方却仍在继续。
“我有一个愿望。”胸腔仍裸/露在外的法师说道，漆黑的双瞳映出蜡烛摇曳的火光，那眼中久违燃起的希望如燎原的野火般灼热。
“我希望你能杀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