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的玛格丽特》醉梧桐

10、南京的记忆

　　罗聿明其实是有一点点害羞的－－孟希那样子说喜欢他－－毫不避讳什么，就直白的不修饰地告诉自己他爱自己的事实。说没有一点点感觉是假的，尤其是当那个向你告白的人就在不久以前救过自己的命．但感激只是感激，那不是爱，罗聿明很清楚二者之间的区别，所以他没有就那样草率的同意孟希的爱恋．
　　南京的秋天其实是非常的迷人的－－如果没有那些四处而来的难民的话。大雁塔伫立在秋天开阔的天穹下－－天那么的蓝－－塔那么的辉煌，但中国正处在硝烟里，谁又能够独善其身呢？
　　孟希和罗聿明穿梭在街头巷尾，目睹着所有的不美好的肮脏，他们决定了要用南京的事情来演出他们的话剧．他们不再在有屋顶墙壁的地方演出了，他们要在大街上演出，不卖票，所有的人只要是想要看的人就可以看．
　　其实这样的街头采风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还没有到中午罗聿明就已经有一点吃不消了－－他从来没有在这样脏乱的地方呆这么的久，也很少靠自己的双脚走真么远的路－－他出门是喜欢坐人力车的．但罗聿明并不打算放弃，所以即使墙看起来脏脏的样子他还是把手放在了墙壁上－－墙很光滑－－至少比正常的土砖墙要光滑－－不知道有多少像他一样劳累的人，既劳累有贫苦的人用自己的手扶着墙根向前走呢？罗聿明忽然很哀伤，孟希及时发现了他神色的不同寻常，他问罗聿明怎么了．
　　＂孟希，你对现在后悔过吗？不是对于你跟随我来这里的事，而是对南京后悔过?哪怕有一点点后悔的迹象，你有过吗？＂罗聿明的语调有那么一点颤抖。
　　＂没有．你在这里啊，所以做什么我都不曾后悔过，除非你希望离开．＂孟希的回答十分肯定。
　　＂我失望过的，自从上岸我就有后悔：为什么南京是这个样子？但现在我发现我其实很自私天真，战争里哪里有美丽的城市呢？我真正的要留在南京了，你愿意在吗？＂罗聿明极其认真的说到。
　　＂恩．＂孟希用力地点着头。
　　演员是不用发什么愁的，贝克曼医生的病人里有愿意帮忙的人，南京大学戏剧研究的学生们也愿意帮忙，服装什么的也好办得很，因为要表现的是时事，至于道具，露天的街头表演根本不需要道具这种烦琐的东西。
　　演出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的人来观看，因为是免费的，又没有什么门槛，逃难的穷人虽然填不饱自己的肚子但仍然喜欢有些娱乐的东西的．他们在舞台上，在散发着酸味的街巷扮演着难民，看着那些流离失所的人表演的人也很快就动了自己情感。常常是围观的难民和表演的人一起哭泣着－－这里没有虚假的眼泪－－大家都哭了！
　　这样的演出很快就吸引了南京的文化阶层来观看，他们和所有的难民一样－－没有座位没有一点点特殊的地方，他们衣着虽然整洁但他们也一样和衣服早已经分辨捕处颜色的难民站在一起，他们还有能力过好一点的日子！于是他们也哭泣了，所有的人都哭泣着，在这南京灰蒙蒙的天空下。
　　罗聿明演得十分的尽力，经常是演出完成了之后他就没有力气了，孟希就扶着他慢慢地走回贝克曼医生的寓所－－自从那次以后罗聿明就不坐人力车了，他决定用自己的步子来丈量南京．
　　这一天的表演也非常的成功，罗聿明还发现了一件让他很惊喜的事情，他在回去的路上对孟希说：＂小虎子也来看了．不知道他认出了我们没有．＂小虎子就是他们来南京的船上的小男孩．罗聿明很放心的把自己的重量放在了孟希的肩膀上了，孟希很高兴－－他是如此的信任自己．
　　＂他也许早已经忘记我们了．＂孟希轻轻地说话，怕打扰了罗聿明的休息时间－－平时这种时候他是不怎么讲话的。
　　＂是啊．他在南京会遇见那么多的人．而且在船上我们几乎没怎么讲话。＂罗聿明微笑着说．孟希的心跳加快了速度，这些天的晚上，他们都睡在同一张床上－－因为那里只有一张床，他经常呆滞的注视着罗聿明睡觉的模样，口干舌燥，这是欲望他很清楚，但他又不可能做什么．
　　就是因为爱才不会做什么，因为爱一个人不是去强迫一个人去伤害一个人的借口。孟希看着罗聿明入睡，但睡梦中的他也有时皱着眉头，但现在他笑了－－最近他是很少笑的。
　　罗聿明忽然的感觉到了孟希有一点不对：＂你怎么了？＂
　　孟希这才晃过神来，说：＂你笑了．＂
　　＂是啊．我很开心，仿佛有了希望，所以不由自主的轻松极了就想笑了．＂罗聿明很自然的就回答了，那天的夕阳是橙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