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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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年到来之前，在这里坐到黄昏几乎成了她和Cello每年约定俗成的习惯。
她扫开墓前的落叶，随及坐下。
深冬的科隆并未落雪，今天的天气也算得上晴朗，依稀还有些许阳光从云中洒落，只是那金色到底带着寒意。她打了个寒颤，自顾自地撬开事先带来的红酒，倒入高脚杯里。
这幅场景若落入别人眼里难免古怪，但简亚并不在意——这里只有她一人。
她扬头，墓碑中央的黑白照片正对着她，照片上的女孩骄矜地抿唇，自持中带着青涩的张扬。她看着，胡思乱想。
打断她神游的，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转头，看清来人时微微一顿。
是Cello。
他对上她的视线也是略微怔愣，捧紧了怀中的白色花束，缓缓走近。
简亚微微扬头，看他不慌不忙地将花束放置于墓碑前，然后在墓碑顶端落下一吻。
他转过身，拿起另一杯未动的酒，径自在简亚身边坐下。
“你说你今年不回来。”简亚将杯中最后一口酒送入喉中，侧头看向身边男人。
“忙完了就来了。” Cello拿起酒瓶，看了一眼，“怎么喝那么多?”
简亚没说话。看起来她并不担心回不了家。
Cello见她明显一副有持无恐却不自知的模样，笑出了声。
“我在门口见到一个人。” 他有心打趣她。
简亚凉凉地看过去，对方笑得更欢。
“这是好事，亚亚。”他沉淀了笑容，揉了揉身边人的脑袋。“拥有稳固的深情，才是幸福的开始，漂泊的结束。”
他深以为然。
“装什么不好装情圣。”简亚瞪了他一眼，难得孩子气地顶了回去。
Cello也不恼，摸了摸鼻子，“ einmal ist keinmal.”
(Einmal ist keinmal.偶然一次不算数。德国谚语。)
简亚托着腮，撑在膝盖上，手指一次又一次的划过杯沿。
稳固的深情吗?
她对人与事情的感情都不深切，因此无法给予对方深切的回应。医生说这是天生的某方面情感缺失。
这样的人要么伤人伤己，要么恋旧而长情。
无论哪一种，在简亚看来都不是最佳。
一件万人景仰，期盼的好东西在到来时往往都附带着一堆麻烦事。她懒得去沾染，并且尽可能的避免麻烦。
“你不愿意种花，
你说，
我不愿意看见它一点一点凋落。
是的，
为了避免结束，
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Cello不急不慢地说着，偏着头，慵懒而迷人。
但是简亚只想把他踹下台阶。
“安宁很喜欢顾城的诗，家里有很多。”Cello笑得宠溺，目光温柔缠绻地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文邹邹的。”
简亚默默收回了快要踹出去的自己的脚。
安宁。
这是照片女孩的名字。
也是七年前，Gavin领队的名字。
2004年，Gavin仅仅是一个由四人组成的战队，不是俱乐部，没有如今的名誉加持，但那是荣耀的起点，所有故事的开头。
除此之外，安宁也是Cello的女朋友。
想起那个骄傲的女孩，简亚放柔了神色。
她是佩服他们两个的。
爱着一个人，并切被之所爱，即便生死相隔，但一想到那份情感，内心便会不自觉地柔软得一塌糊涂。
“你这算不算因噎废食?”
“算不上，” 他抬手，发现杯里的酒空了，索性拿起一旁的酒瓶，直接灌入喉咙，“只是一直习惯不了而已。”
“早上起床，身边是一片冰凉；没有她笑着在我耳边读诗，没有她在我开会的时候捣乱，没有她跟在我身边，陪我比赛，陪我胜利，陪我失败……只是没有她而已……”
“都说习惯孤独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之前觉得这话作，现在想来的确是这样。”
Cello不急不慢的说着，脸上的疲惫让简亚看得难受。
“所以亚亚，别逞强，你总得看看，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眼前的这个女孩几乎是在他眼皮底下成长起来的。他从来不认为她是天生的情感缺失。只是她把自己的内心守得太牢——这算是另一种极端的脆弱。
人到一定年纪就不会再做太危险的事。但她足够年轻，在情感方面她因为冷淡而保守，这样的她需要有人推她一把她才能向前试探着，如初次寻食的幼兽般，迟疑而好奇地迈出一步。
女孩子，多谈几次恋爱才不会吃亏。
这是他以一个过来人，以及兄长的身份为她开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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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亚和Cello并排往大门走去时，天色已晚。抬头便能看见天上星星点点，冷色的光。
临近大门口，昏黄的灯光下那人直直地看向她，显然等待已久。
“我来时他就站在这儿。” Cello道。
简亚停下脚步，他也跟着停下，挑眉看向她。
“你开车来的?”
“司机送的，怎么?”
简亚抬步，头也不回，“那你快滚吧。”
“啧。”Cello乐了，冲她背影喊道: “不介绍下?”
“没必要。”
Cello摇摇头，冲看过来的□□友好地挥挥手，再看着对方向他点头问好后急忙跟上简亚的背影。
喜欢，是拥有稳固深情的开始。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他将手上的西装穿上，走到路边等待司机。
“走吧。”
他坐上车，伸手覆上溢满疲惫的脸颊。
他还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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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亚抬手看了看表，19:32。
她在里面呆了将近四个小时。
所以这人也在门口傻站了三个多小时。
“Yaya，你渴不渴，会不会冷?千万别感冒……”
追上来的□□略带急切地询问在她的目光下渐渐变得小声。
他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瓶罐装咖啡，递给简亚。
简亚看过去，很少有人会喜欢这个牌子的咖啡——因为味道太过苦涩——但正好是她喝惯的类型。
“谢谢。”简亚接过，铝制罐头依旧保持着热度。
她拉开，入口时微微一顿。
里面液体的温度并不如外表表现地那般温热。带着凉意的触感混着苦涩划入喉间。
所以外表的余热完全是来自于眼前这人。
这傻子一直揣在怀里……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心中的情绪——带着烦躁，心中又似被堵住，有些东西正撩拨着，想要破壳而出。
她索性垂头，让人看不出情绪。
车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
两人并排走着。逐渐靠近喧嚣的人群。
路过一个自动贩卖机时，简亚停下。
“有零钱吗?”她转过身，问身后人。
□□点点头，从兜里翻出之前买饮料找补下来的零钱。
简亚拿过钱，握在手心里。
“喜欢什么味道?” 她修长的手指一排排划过，转头问他。
□□看过去。是各式各样的口香糖。
“薄荷就好。”
他最近不自觉地开始偏爱这个味道。
因为她。
他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从墓园出来以后，她似乎轻松了很多。像是想开了什么事。
但依旧让他捉摸不透。就像一只捉不住的，似要断线的风筝。
周围灯火通明，车子呼啸着从二人身后疾驰而过。
他看她微微有些泛红的侧脸，难得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喜欢你。” 他脱口而出。
对方往机器里投硬币的手微微一顿——也只是一顿——然后不慌不忙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那么急切地，几近慌乱地坦白向她自己的情意。
“哐当”
商品出货的声音，还有找补出的硬币稀里哗啦落下的声音。
就是没有她的声音。
“是吗?” 终于，她说话了，但依旧是那副寡淡模样，似乎不为所动。
她从绿色的包装里抽出一片糖，递给他，然后又取了一片剥开，放进嘴里。
“喜欢我什么呢?”
她靠在自动贩卖机旁，抱着手，仰着头，没有看他。
喜欢她什么呢……
□□愣在那里，看她仰起侧脸，露出从锁骨到下巴的美好弧度，并未急着回话。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向前一步，搭在了她身上。
“我也不知道。”他在完成披衣服这个动作后，便退了回去。
他目光盯着马路对面的路灯，似在寻找一个答案。
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她安静趴在他肩头的模样，她和他过去生活中遇到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样。她像是一个乖巧却无处安放的孩子。她被发热折磨得滚烫，迷迷糊糊地垂落在他怀里。他将她抱回房间，跪在她床头。她烧得不停地喘着气，因为头疼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他忍不住把脸贴在她脸上，轻声安慰她。她的脸下意识地往他相对冰凉的脸颊处凑。原本清淡的薄荷香气被沾染得带着些许令人发慌的灼热。他挨着她的脸，用鼻尖去蹭她滚烫的脸颊。
眼前莫名闪过她在球场上倔强固执的身影，还有在沙丁鱼人球场的站台上，她安静等待的模样。
他想象自己有一日不再想起她，竟觉得心慌意乱，就像心中有什么被跌碎了一般。
就是在那时，他意识到，自己倾心于她。不是轻佻的暧昧，而是真心实意地爱慕。
见他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记忆里，简亚也并不打断他。难得耐心地沉默着，消耗时间，只为一个答案。
他想事情的时候一双大眼总是没了焦距，呆呆地看着前方，有点傻气。
良久以后，他回神，看向她，眼里的情意一清二楚。
“这得问你，Yaya。”
“You have stolen my heart. without a touch, without a word, without a sign, You have done it.”
对方没有说话，神情未变……
□□低下头，笑容逐渐化为苦涩。
还是，拒绝了吗……
简亚看着他一脸强颜欢笑，但眼里闪着好失落好失落的神情，之前蠢蠢欲动的情绪破壳而出，一点一点的填满左胸处跳动的地方。
“喜欢我?”
她明知故问，慵懒的声线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诱哄味道。
“嗯。” 他低落地应着。
对方笑了。
“有什么好喜欢的。” 她本是在自嘲，但对方似乎错会了她的意思，情绪更加沮丧。
他低着头，忽然感觉到一直不安份的手慢慢划过他的眉间，沿着鼻梁，经过嘴唇，然后一直落到他左边胸口处。
他抬头，看见对方放大的脸——她穿了高跟鞋，快要和他差不多高。
似有若无的碰触让他忍不住呼吸急促，紧张而错愕地望向她。
“梅苏特，”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惊喜之外，心脏的跳动更加迅猛。
“要接吻吗?” 她的声线总是偏冷淡，如今却带了些许沙哑——就像睡意朦胧时的轻喃。
他睁大眼，脑海里一片空白。
要接吻吗?
要…接…吻…吗……
毫不犹豫地将唇覆上她的，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去。
他先是试探着，伸出舌头，浅浅的在她唇上划圈。她并不反感，反而顺从的仰头，将手环上他的颈侧。
她纵容他。
所以她在试着接受他。
想到这里，□□忍不住笑弯了唇，随后重重的吻缠上来，贪婪地探向她的。
辛辣的薄荷味缠绕在唇齿间，是她的味道……
唔，他竟然没有嚼那片口香糖……
良久，他放开了她的唇，但并未松开揽着她的手。
他忍不住，细细碎碎地去吻她的眉眼。她闭着眼，靠在他怀里，任由他为所欲为。
“Yaya。我真喜欢你。”
他说的是中文。一句话磕磕绊绊，音调更是百转千回。
“嗯。”
对方被她懒懒的勾人模样弄得心痒，又要吻下来，却被她一掌挥开。
￣ 3￣……(￣ε(#￣)……⊙ω⊙
“走了。” 拍了拍他的脸颊，转身往车库走去。
“……哦。” 他红着耳朵红着脸乖乖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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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车，暖气依旧被开得很足。
简亚接到了来自家里的电话。
“亚亚，到哪儿啦?吃饭没有?要不要我来接你?” 一连串儿问题扔过来，简亚的父亲——简灵均即便在女儿成年后依旧能不羞不臊地把女儿当幼儿园时养。
她活动了下微酸的脖子，挨个挨个地回答着。
“对了，明天我们一起回国。”
简亚微愣，明天?
“怎么，亚亚有事吗?”简灵均见女儿一时未回话，问道。
简亚回神，“没事。”
亲了就跑，怎么看都像是负心汉……
挂了电话，简亚看向身旁人。神情有些古怪。
“怎么?” □□注意到了她似有为难的神色，问道。
“我明天回中国。”
“……”亲了就跑吗……□□很难不想歪……
“哦。” 他失望地耷下了眼，嘴唇抿得有些紧。
在委屈?
简亚眨眼，慢慢回忆自己之前是怎么养朱莉和Mini的。
委屈的时候得顺毛，还不能不耐烦。
顺毛? 怎么顺?
简亚闭着眼，一点一点理着思绪。
□□见她闭眼，以为她累了，也不再说话，只是放慢了车速，尽量将车开得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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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车子停在了阿茨特家的别墅前。
他熄火，侧头看她。
她闭着眼，看在椅背上，微微偏着头，昏暗光线下她的皮肤竟被折射得瓷白。
太瘦了些。
他张开掌，在她面前比了比。
“我以为你会亲上来。”
她突然的出声惊了他一跳，赶紧收回手，红着脸，用湿漉漉的大眼看她。
“不亲吗?”她偏头，像恶作剧得逞后的孩子。
□□眸色微暗，但看了看外边灯火通明的房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简亚笑容扩大。眉眼弯弯，嘴角处的梨涡若隐若现。
真好看。
是他的。
想到这里，□□满足地凑上前，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
“我亲了。”
他看着她，笑容微微羞涩却带着毫无保留的宠溺。
简亚拍了拍他的脑袋，却摸到他发间湿漉漉一片。
全是汗水。
为了照顾她，他将车里的暖气开得很大。
“不怕热?”
他没说话，只是羞涩地笑。
那笑容让简亚心中柔软。
“晚安。”
她凑过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随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晚安。”他想下车，却被她挥挥手止住，只得摇下窗，和她告别。
简亚站在门口，看着车子恋恋不舍地滑走，直到消失在路口才转身走进花园。
走到门口，简亚从兜里掏出裹着口香糖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
竟然会觉得紧张……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