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灏轶》tinlinly

2、少年烦事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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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华区的廉租房即使在廉租房界也是出了名的脏乱差。
　　可是独独32栋，卫生和治安都越来越好。
　　原因无他，因为住在七楼731的是李灏君及其家人。
　　李灏君这么正直和坚持正义的孩子，怎么能会不从自己身边做起？
　　李灏君帮忙抱着弟弟崇君，送弟弟妹妹还有母亲出门搭电梯。
　　“娘，对不起，我自作主张答应了干爹。”
　　欧凤来抱着才两岁半的女儿，漂亮的脸蛋表情扭曲，她艰难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思前想后，还是出口了。
　　“灏君，娘不怪你。你要知道，娘永远支持你，你做的向来很对，即使要付出多少代价，娘也永远支持你！”
　　这话不是开玩笑，对于这个团伙，欧凤来出的力气何止一点点，她一收到儿子的消息就工作都扔到一边，连夜跑去给儿子助威，甚至亲自出手制服那些小混混。
　　这就是为什么她在丈夫面前如此理亏的原因。
　　对于儿子的助人为乐，勇于行事，她这个母亲是个不折不扣的忠诚支持者。
　　而她亲爱的丈夫对此并不认同，虽然也不阻止。
　　现在儿子做的事情越来越大，她惹的事也是越来越大，而这些事情的后续，并不是说欧凤来自己不能处理，只是，明显她丈夫处理起来比她得心应手多了。
　　这一切都是她在儿子做好事这件事上总在对丈夫心虚的主要原因。
　　所以即使欧凤来巴不得把韦昀大卸八块，她却只能答应通过李疏凰提出的这个要求。
　　电梯到了。
　　韦昀扛着两箱啤酒冷着一张脸出现在电梯里。
　　欧凤来顿时脸就狰狞起来了，她美丽的脸蛋即使狰狞起来也是让人为之一颤的带着攻击性的美艳。
　　“干爹！”“干爹！”“呆毛爹！”
　　韦昀没理欧凤来如同看蟑螂般的嫌弃脸色，伸手掐了把两岁半的李曦君的脸蛋。
　　“说谁呆毛！啊！？”韦昀的冷眼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动都不敢动。
　　“呆毛！抱抱！”李曦君完全无视韦昀的冷眼，欢快的撒着娇伸着手仰着头，要抱抱。
　　韦昀低下头，李灏君拉着李崇君也仰着头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韦昀蹲下，揽过李灏君，李灏君赶紧拉住弟弟，一下子韦昀把两个男孩子都扛到肩上。
　　韦昀再向李曦君甩了个冷眼，扛着两个孩子还有两箱啤酒真走了。
　　欧凤来不想和韦昀说话，她这下只能干着急了。
　　李曦君没得到拥抱，肉嘟嘟的小脸一皱，就哇哇哭起来了。
　　走廊转角就传来了李灏君的呼声。
　　“曦君别哭！”
　　李灏君拉着弟弟又跑回来，赶紧帮母亲安抚妹妹。
　　好不容易才安顿好弟弟妹妹，把母亲和弟妹都送上出租车，李灏君回到家里，家里已经闹哄哄了塞满了七八个大男人。
　　李疏凰在江都可谓是出了名的好人缘。
　　明明只是一介生鲜部宰鱼郎，却有着上至身价过亿下至街边露宿流浪汉的超级好人缘。
　　完全可以形容为朋友满天下的李疏凰，比较固定的朋友圈子也就是这七八个大男人和他们的妻子们了。
　　现场就有东博超级购物中心月华路分店总经理房堰堰，东华市场猪肉贩张文龙，八月一电脑城商贩孔书湘，旧都区派出所所长戴九天，中心城区派出所辅警戴一言，楼下西城饭店厨子头郭添幡和东博首席执行官韦昀。
　　而不知不觉间，李疏凰已经回来并安安静静坐到沙发上看朋友们耍宝了。
　　“灏君回来了？”厨房里走出了一个干瘦干瘦，真的瘦成一根竹竿，双眼却闪闪发光让人莫测的小青年，这是同小区钢花足浴最有名的足浴师父朱敢，他捧着一盘下酒菜，开心的和李灏君打招呼。
　　“来来，赶紧送菜过去！厨房里的毛豆都要开了！我还要冰啤酒呢！”
　　李灏君看着朱敢又跑回厨房，认命把下酒菜放到台几上，抬眼就看到自己父亲在半旧甚至有不少处开裂露出棉花的沙发上，坐得如同贵妃卧床一样高雅端庄惹人遐想，脸上还是那让人脸红心跳的清淡笑容和使人迷离的流转眼波。
　　“爹。。。。。。。我问一个问题你能回答吗？”
　　“灏君啊~”李疏凰语调一波三折，跌宕起伏，让人心情也随之上下，为他左右。
　　“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问出口你也太没水准了！”
　　韦昀捧着一包花生，本来整整齐齐的西装已经领口大开，手上还拿着两罐啤酒，毫不客气一屁股坐过来，把李疏凰的“美人图”给破坏掉，顺便抢了李疏凰的话。
　　“你们故意的，一切都是你们故意的！”李灏君说着就开始有三分愤怒，渐渐却又有了三分冷酷的冷静。
　　“哎哟，怎么了？你们俩又联络起来欺负灏君了？”人群中脾气最好的就是这个戴着眼镜，头发梳三七分总是整整齐齐的房堰堰，他擅长行政管理和工作协调，可谓是小团体中的协调者角色。
　　“怎么能叫欺负呢？”李疏凰委屈了。
　　“挖坑也不一定有人跳，跳了怨谁？”韦昀倒是理直气壮。
　　“而且事情并不是我们做的！”李疏凰赶紧澄清。
　　“事态失控是他性格和能力问题，怪谁？”韦昀顺道转移焦点。
　　“总之就是你们猜准了灏君做事情容易为了正义过火，于是就加油添醋，事态发展至此，你们意料之中，但是你们的确做了点导向，起码是导向。”房堰堰悲伤的总结道。
　　“难怪从头到尾你都不肯正眼看我，干爹，你真是太厉害的生意人了。”
　　“不谢，做你干爹怎么能不多给你的好事一个宣扬的机会是不是？”
　　“就是就是，搞通几个电视台和新闻媒体的关系，对于阿昀来说向来容易。”
　　这摊猥亵团伙的事情忽然能被闹得这么大，果然不是偶然，或者说是被提前的必然。
　　“反正你答应了帮忙安置那些受害者。”
　　“呵呵。”韦昀笑得冷清。
　　“安置从来是后置行为哦~”李疏凰帮好友回答了。
　　房堰堰可怜的看了眼李灏君。
　　这两个在江都杀伤力绝对是第一第二的家伙，居然要联合来欺负一个十岁孩子，真是多么不人道的一件事情。
　　厨房的朱敢又在叫唤李灏君了。
　　看来九人小组已经对使唤李灏君这个理念达成一致了。
　　李灏君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气愤，他平静的接受了朱敢分派的到楼下饭店去打几个菜的任务。
　　这不是第一次他被父亲和干爹坑了。
　　韦昀总是用语言和行动表示他对李灏君行为的不理解和鄙夷，李疏凰则总是笑着看李灏君为了一件只是街边所见不平之事忙上忙下，偶尔还会拉过儿子说一两句惊世真言让儿子的行动更顺当。不过实际上让韦昀把鄙夷转化为行动的主因往往都是李疏凰的主意。
　　李灏君将之理解为父亲对他行为的间接干预。
　　知子莫若父，毕竟他各种意义上都是一个行动力和意志力力都过强，性格倾向偏执的孩子。只是这种如此有效的劝导方式，对于陌生人实在是残忍，偏生却都是李灏君的激动与义愤填膺导致的，他们两个大人做的只有给了一个发挥的条件。
　　因此十岁的李灏君选择了不迁怒，而是反省自己。
　　都是自己害了那些人的。如果只懂得迁怒，那么是不能把自己想要坚持的正义好好坚持下去的。正义从来不是靠迁怒和怨恨取得的！
　　所以李灏君冷静下来了。
　　他来到楼下百里香饭店买外卖了。
　　店主大鹏是个胖子，跟李灏君熟的不行。
　　大鹏趁着等菜的空隙和李灏君说一件事。
　　饭店对面是一篇开阔的草地，草地中央有一个人工湖，晚上特别多小情侣和带着孙子的干练老人散步。
　　从傍晚开始，就有一个小孩子坐在湖边，大鹏怎么看，都觉得那孩子很有问题。
　　“满脸愁容，眼都不转盯着双腿，也没人接他。都快九点了，我担心是不是离家出走的。”大鹏也是李灏君的支持者。当年他和儿子关系紧张，全靠李灏君坚持一年的调解，让他们一家恢复平静。因此他支持李灏君，并经常帮助他寻找需要帮助的人。
　　李灏君看出去，昏暗的路灯坏了几只，依稀能看到草地上有一个小小的黑影。
　　李灏君走过去，见到那是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孩子，跟他产不多大，身上的衣料细看却是富贵人家的质地，形制也是这种地方少见的长衫式。
　　在这个穷讲究的年代，这种打扮典型的不是富贵过头就是装逼惯犯。
　　“你好，能让我坐你身边吗？”
　　那孩子明显被吓到了，等看清李灏君不算特别的身影，才冷静下来。
　　李灏君已经自作主张坐下来了。
　　那孩子自然反感且迅速的往边上挪动了部分。
　　“这儿晚上景色向来不错。”李灏君却自顾自说起话来了“就是蚊虫多了点。又在湖边，有人在这里发现过蛇，你知道吗？”
　　那孩子一听身形明显顿了顿。
　　“这草地白天看其实很脏的。”李灏君看到对方的反应，知道对方有在听他的话，就更加积极的说下去了“可是即使再脏，这里也是很多人美好回忆所在。”
　　“但是也有看不开的人在这里做过傻事。所以这湖边虽然看不出来，亲水平台之下藏了好多大网，一有人近水跳湖会被捞上来。”
　　那个孩子身形又顿了顿，这回他总算转过头来看灏君了。
　　“你是以为我要跳湖？”
　　这个孩子说话很斯文，温柔之中带着七分懦弱，细听更是感觉到他容易心软和不够坚定的个性。
　　灏君直视那个孩子的双眼，感受到那个孩子的多少在闪避，他就更得寸进尺往那孩子边上挪去了。
　　“就算我不怀疑，也早有人怀疑了。你从黄昏坐到现在，那么多经过的人，那么多看到的人，对你有这种担心的人肯定不下十个。只是他们都碍于各种忧虑，如同现在的你一般，被束缚着，无法上前来关心你罢了。”
　　“我，我没有。。。。。。”
　　“若果你真的没有，那就和我去吃口饭如何？”
　　“我，不用了，我，我自己能吃。”
　　“你现在的情况，自己一个人吃什么都不香。我也不骗你，那边那间百里香愿意给你免费提供一碗饭一碟菜，未必好吃，但是有人陪着你。你实在不信，可以打110，他们都认识我，知道我只是想帮你。”
　　李灏君从来有话说话，话多够诚恳，说话的时候也不开玩笑更是认真过头。
　　在这个缺乏自信和意志力的孩子眼中看来，可能很可疑，但是他明显已经在动摇了。
　　十五分钟后，李灏君就拉着这个孩子的手到百里香。
　　百里香里头人多，李灏君认识的人也多，李灏君于是拉着害羞又腼腆的孩子找了席为人随和的家庭坐了下来，这个家庭愿意资助孩子一顿饭。
　　外人的关心让孩子很是不好意思，因此对别人的喂食他愣是吃的很多，他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终于吃完饭了，那个孩子站在门口摸摸鼓鼓的肚子，真是饱过头了。
　　李灏君也提着吃的东西出来。
　　“你愿意回家了吗？”李灏君说，吓了那个孩子一跳。
　　“我，我现在就。。。。。。。”
　　“要是不愿意的话，但说无妨，我不是要逼你回家。”李灏君脸上有着些许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但是明显没有了先前说话那种拘谨的认真“我见过很多，可能一生一世都不愿意回家的人。”
　　那个孩子一听就焉下来了。
　　“这样吧，我给你五分钟，决定要不要回我家睡一个什么都不管的大觉。或者自己一个人灰溜溜的回家，甚至是孤单一人在不知何处就有危险的大街上流浪，可能找一间酒店，形单只影又在没法排解的忧伤里头度过一夜。”
　　导向性太明显的话语让孩子都目瞪口呆，然后真情实感的考虑了五分钟。
　　“我家今晚蛮吵的，肯定不会让你在入睡前还觉得心情太灰暗的。”李灏君想了想“当然，也有可能很悲惨。世界杯期间嘛，你懂得。。。。。。”
　　“啊？”
　　“你不知道吗？哪队输球都好，都会有很多无聊的人叫嚣着跳楼的。”
　　“噗！”那孩子大概从没听过这样的事情，笑得很是真诚。
　　李灏君也笑起来了，他给了那孩子一个眨眼“瞧，我就说在这里你的心情会好一点！笑一笑，十年少！我叫李灏君，欢迎到我家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