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梦之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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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之陨＃
“煜，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你会想我吗？”
“死？别乱想了。”
“可…若是我得了重病呢？无法可解的那种。”
“我的墨儿是神医，有什么病墨儿治不了呢。墨儿你别乱想了。”
苏墨第一次知道自己活不长的时候问严煜如果他死了后者会作何想，严煜却只是以为他在撒娇。那时，苏墨之姐已逝去一年。
医者不自医，后来，当大夫再一次对苏墨遗憾的提起苏墨可能活不过三十五岁时，距离苏墨离开人世还有三年…那一年，苏墨二十有四。
苏墨，是世人所称的神医。自幼天赋极佳，而苏家自古即是神医世家。世间之病无苏家不可治者，而苏家之症，无人可医。苏家人大多短命，苏墨之祖父如是、苏墨之父如是、苏墨之姐如是……唯一人例外，苏潇，苏家祖籍中记载，苏潇乃苏家奇才，循古方炼奇药，名曰瑶蓂，服之，成妖体，与月同寿。传说，苏潇服下之后与一男子相伴游走人间数百年，救治世人无数，后男子逝，苏潇随之，毁瑶蓂之方。此后，苏家无长寿者。
苏墨自幼已有天纵之才，想如苏潇一般求得长寿，遇严煜之后，此心更甚。
正是二十四岁那年，身为医者的苏墨终炼得瑶蓂，然，服用之后却会成半人半妖之身…苏墨初炼成此药之时无比兴奋，想在告知严煜后再行服下。究何故，也不过是想知道严煜是否愿长久相伴。
世事永远是难以从人愿。炼出药的次日，严煜找到了苏墨…
“墨儿，你…若是，你有一日……命……”严煜断断续续的难以说下去。
“你是说我命不久矣？”苏墨轻轻巧巧的接过了严煜的话，让后者松了一口气。
“那，便是你也无法可解？”
“无法。是不是很可笑，苏家可治天下人之病，而苏家之症却无人可治。呵…”对着这样的严煜，苏墨突然有些不想说他制得瑶蓂之事。
“煜，我对于你是什么？”沉默了半晌，苏墨再次问起。
“我…你…是”
“是我姐姐的临终托付？”苏墨说这话时不再注视着严煜，垂下的眼帘，眼中晦涩难懂，严煜无法看透。
“…是。”严煜沉默半晌，终是应了苏墨的话。严煜每沉默一刻，苏墨的心便冷上一分，待到严煜应下，苏墨始终不曾看过严煜一眼…
“只是，如此吗？”苏墨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嘲讽，“真是简单啊，长姐于你有一命之恩，你便从长姐之言伴我一世…”我还能奢求什么呢。后半句掩在口中不曾说出…
不错，严煜是妖，很强大的妖，然而，再强大的妖也会受伤。
那一年严煜受伤几欲致死，苏墨并长姐苏浅经过那处救了他，严煜从此随侍于苏浅身旁，四处游历。彼时，苏墨十岁。
那时的苏墨已然开始随长姐四处行医。
又四年，长姐逝，临终前将苏墨托付于严煜。于那时的严煜而言，苏墨不过是他的一份责任，一份对于苏浅救命之恩的报答。何况，人之寿命不过百年，于严煜而言不过一瞬。
苏墨一直知道严煜是喜欢长姐的，然长姐修仙，无意于此。后长姐逝去，苏墨被托付给严煜。苏墨也一直知道自己于严煜而言不过是责任，可是，那之后长达十年的陪伴…苏墨以为，纵然严煜喜欢长姐，严煜于他亦非无情。在这十年间，严煜说过爱他的，严煜曾爱怜的吻过他的额头说要长久相伴的，严煜也曾与他…严煜！
可是，苏墨也记得一件事。
有一回，一个妖出现在他们面前，用的，是苏浅的模样。那妖，名梦魇。也正是那个妖伤了他，可，严煜，竟然、竟然护着那妖！严煜护在那妖身前，面对苏墨时，眼中是不容错认的冷漠，他身后的妖扮作楚楚可怜之态，眉梢眼角间却处处是对苏墨的嘲讽…那是苏墨最为无助的一段时间，没有人会想到，那个聪颖早熟永远温润从容的神医苏墨居然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刻。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严煜杀了梦魇再次回到苏墨身边。苏墨不问，严煜也绝口不提此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仿佛罢了…
苏墨的病，是在那时加重的。不然再不济，苏家也是有神医之名的，何至命不过而立！
严煜一直以来口口声声的对着苏墨说长久相伴，却伤他至深。
……
“墨儿，你真的会死？！”严煜却还似是不肯相信。
“是啊，死便是死了…煜你莫不是舍不得我？”苏墨仍在试探，希望有一丝严煜想留他长伴的可能。
“……”
苏墨还是失望了，或者说是绝望…严煜未曾说出一字，眸色深深苏墨一点都看不懂。然后，严煜推门而出，深夜才归，酩酊大醉，进到他与苏墨的卧房，抱住苏墨却是念了一夜苏浅的名字。
苏墨至此彻底死心，绝口不提炼药之事，将瑶蓂并其炼制之法封入箧中，只待死后托人交与家中幼弟。
苏墨与严煜继续四处游历，每到一处停留数日即去。而严煜从那日起染上了醉酒的习惯，日落之前出行，半夜而归，醉的昏昏沉沉间抱住苏墨时而说着未来要如何如何相伴时而说着不舍之语，更多的时候则是不顾苏墨日见羸弱的病体索取春风一度。夜间如此，白日里却好像不曾记得前夜之事。苏墨见此，不置可否。
如此间过去了两年半，苏墨知自己已然无法撑过第三年，却仍旧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是再问了严煜一次若是自己死了如何，严煜却是未答一字欲推门而出，苏墨又问若他有如苏潇一般的药如何，严煜神色晦暗不明，仍是未出言一字。
苏墨以为严煜这段时间如此期盼长相厮守，在自己问他之时，总会出言挽留，却不料还是如从前一般结果…当真是心如死灰。
十年间的陪伴与无微不至的照顾，纵然是承长姐之托，也足以让苏墨爱上严煜。而严煜此番言行，让苏墨明了自己的痴心。
这一年四月的清明节，苏墨祭奠过长姐苏浅后，第二日即卧床不起。严煜衣不解带的照顾了苏墨一个月，终究抵挡不住天命所归。一个月后的一天，阳光明媚，苏墨逝。
从此，世间再不见那个笑语温润却羸弱苍白的少年神医，再不见那个墨色衣衫的严肃青年对身边黄杉少年温柔缱绻的目光。
严煜在苏墨的遗书中发现了后者患得患失又满含绝望的爱，也找到了苏墨倾尽心血炼制瑶蓂丹。严煜才知苏墨也曾期翼长相守，只是，太迟。
严煜是爱着苏墨的，但是他却不曾懂得苏墨心思。曾有梦魇以苏浅模样引诱于他，因着苏浅对他有恩，他亦是想试探苏墨心意才会装作痴心于苏浅…苏墨逝后，他才知那次的试探伤了苏墨如何深刻，悔之，终是太迟。
苏墨不安于严煜对他的是爱还是责任，不安于严煜是否希望长相厮守…而严煜，则是不安于苏墨对他的是习惯还是爱恋。彼此间试探来去，苏墨至死也不得答案。严煜对苏浅从来不是爱，苏墨将报恩错认，结下一生的悲哀。
严煜循苏墨之托将瑶蓂丹与其方送至苏墨幼弟，唯收其骨灰于瓷瓶中随身携带。
严煜此后游历人间数百年，一遍遍行走于他与苏墨一同走过每一寸地方。每夜入梦，皆是那黄衣少年初次见到自己时满含担忧看长姐为他诊治的模样和他们二人十三年来朝夕相处的时光。（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梦之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