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很饿大王

3、山不就我

　　席老太骗了她。
　　应该是觉得她傻，这种程度的谎话就可以把她往死里忽悠。

　　头还是疼，胃里却好像饿过了，只觉得肚子轻飘飘的，一点不费劲儿。
　　席家门前依然是连条狗也没有。
　　但陆岑川这次没有再去踹门，那半扇破木门要掉不掉的挂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院子里也没谁出来走动。
　　四周打量了一番，席家原来也算是人丁兴旺，好几间屋子院子的连在一起。这一代只有席老头一房，人口虽然不少，但比起过往算是凋零了，年数久的几个屋子就空在那里，打眼一看以为是什么独门独户的大院子，然而不过只是邻居都离得远罢了。这会儿每家里的壮劳力都在田里，女人们也大多去送饭，村里的孩子凡能跑就跟撒了鹰的兔子似的没个影儿，虽算不上什么天时地利……但暗搓搓的翻个墙什么的却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没法好好说话的话，直接去看看不就得了。陆岑川特别的理直气壮。

　　几步绕到院后，那矮墙上的缺口都和记忆中一般无二，没什么犹豫就着墙根的老树爬上去，这道矮墙这身体爬了不知多少次，驾轻就熟，如今换了陆岑川也能轻松做到。
　　她却没有急着翻进院子里去。
　　院子里的摆设又撬开了一点原主的记忆。

　　每日对着席老太阴阳怪气的脸就算了，又要干这干那，能吃的东西就给那么一点点，全喂了孩子也不剩啥，夏草玲饿急了，进山去找东西果腹，她尽力上山下山跑的很快了，可还是回来就看见孩子蹬开了包被饿的直哭。
　　又闹又饿，哭也是个体力活，当下就发烧起来，夏草玲抱着孩子满地转圈，席老太却咬死了没给找个大夫，只说包好了捂一捂，你赶紧捡柴去。

　　然而就算如此，夏草玲的娘和姐姐叫她照看好孩子，她就在席家一心一意的，照看好孩子。
　　对她好的姐姐已经不在了，所以她只能去找护着她的娘。
　　夏草玲在席家的日子里，多少次夜里偷偷翻墙出去寻夏婆子，从夏婆子那里拿了窝头地瓜塞在怀里带回来，翻过这道矮墙悄悄回到屋子里，自己吃一点再喂给小娃娃一点，才慢慢睡去。

　　陆岑川忽然想起来自己本来是没准备管这个孩子的。

　　“你！……你在干什么！”
　　陆岑川回头去看，一个有点记忆的女人正捂着嘴惊诧的看着她，还刻意自己压低了声音。
　　见她不动，那女人四处张望了一下，眼里是掩不下去的慌张，赶紧伸手来拉她
　　“玲子，你听姐说，四儿……四儿给放到破庙去了，我给放在佛祖背后的供桌上，你……你快去吧！”
　　陆岑川上下打量了这女人一遍，把她看的更加紧张，拉着她的手也使劲往下拽了拽
　　“你……你赶紧去吧！”
　　说完这句，就跟被鬼追似的松开了她，从后门奔进院里，木门哐的摔下一层老灰。看她进了院子陆岑川就从墙上跳下来，贴墙根儿站了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人说
　　“哎哟你这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呢！扔了？”
　　“大……大嫂……”
　　“四儿扔破庙了？”
　　“……诶……”
　　“路上没人看见吧？”
　　“……没……没人”
　　“看见了也没事儿，一个死孩子，看你那点出息！”
　　“……诶……”

　　陆岑川这才对上号，这女人是席家老二的媳妇孟氏。
　　在脑子里确认了下路线往破庙去。

　　破庙是真破。
　　门窗都没有，门槛上大大小小都是坑，房檐上的草浓浓密密的倒挂下来，屋里黑乎乎的，光影切割壁垒分明，四周的草更是有人高，别说大白天的没有人，夜里人不被吓出来，也得被陈年的蛇虫鼠蚁咬出来。
　　陆岑川深吸了口气抹了把眼睛才迈步进去。
　　屋里没有丝毫的人气，空气中飘荡着干裂和霉湿混合的奇异味道，殿中是一尊菩萨，两边四个金刚，都已经破烂掉色，非常落魄，正中的菩萨面前有个石台，上面歪七八钮的东西都被灰尘和蛛网覆盖了，不知道是些什么。陆岑川伸头望了两眼，看到佛像后侧确实离墙有些距离，中间夹着一张缺角供桌。

　　可是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陆岑川倒抽了一口气，转身疾走，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又从庙门口转了回来，在殿里四处搜寻。但满地都是乱糟糟的，杂草啦烂木头啦破砖头啦糟掉的帷幔啦，让她平息的心火渐渐燃烧，就在要忍不住还是决定回去踹门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的往供桌下面一蹲。

　　素色的襁褓平放在青砖地上，里面软乎乎的小娃娃，睁着黑黑圆圆的眼睛向她看过来。

　　长出了口气，佝着腰把供桌下面的小娃娃抱出来，襁褓很轻，形状有些怪，摸了两下掏出俩窝头。陆岑川嘴角抽了抽，打开最外面的包被，把窝头放在边上，只穿了一件小褂子的娃娃好像解放手脚是的动了动，她就毫不客气的伸手从头到尾把孩子摸了一遍，又把自己的手指塞进孩子的小爪子里逗他握自己的手，再小心翼翼地托着脖子和后脑把孩子翻了个身，背后看起来也没有伤着。

　　这期间孩子就静静的盯着她瞧，也不哭闹抗拒，也不亲昵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