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见鬼的世界》望东华

2、002：好一只勤劳有爱的鬼

　　苏渔眠感觉头更疼了，摸索着水井边的青石靠坐下来。
　　本来强撑着身体，想等到安全处再休息，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这里似乎发生了重大变故，先不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连原主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也不得所知，而眼前这个村子，渺无人烟，鸡犬无声，简直就像一个鬼村！
　　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子，目测村子所有住户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户。
　　“就算出门走访，或者上街赶集，那也不至于全家乃至全村人都去吧？”虽然井里有水，但打水桶上干裂的纹路和薄薄的积灰，越发证明没人使用，苏渔眠满眼茫然。
　　不过他马上清醒过来，作为一只在现代不愁吃不愁喝更不愁洗澡的幸福宅男，苏渔眠纠结了两秒钟，毅然决定——先洗澡！
　　“这个村的房子建得分散，要找完整个村估计连黄花菜都凉了，反正这里看样子也很久没人住了，要是来人更好，还省得我去找了。”
　　既来之则安之，等休息足够，苏渔眠打起精神找到一套大小合身的衣服和一个木盆，来到水井边将自己慢慢打理干净。
　　以水为镜，苏渔眠终于稍稍看清楚现在的样貌。第一眼，是惊艳。
　　这是个男孩，年约十二、十三，细眉红唇，肤白如玉，即便现在披头散发，布衣素颜，也绝然不像贫农百姓。而在这张稚嫩的脸上，唯一格格不入的便属双眸中所透露出的眼神了。
　　幽暗深沉、疲惫苦涩……这样情感驳杂的眼神可能是青年、中年乃至老年，但唯独不会是未经世事的孩童。
　　刚开始有事情忙时还不觉得，一休息，整个人放松下来，感觉浑身虚软，这时候要是有张床，他铁定躺上去睡一觉，精神上虽然还能计算一加一等于二，但总是感觉莫名疲惫，或许这是穿越的后遗症？
　　忽感身后似有动静！
　　苏渔眠刚一转身，眼前一黑，顿觉浑身冰冷！
　　此时，即便他条件反射想避开，也根本避无可避。
　　唔！被对方穿身而过，那种感觉就像霎时间被一股森寒之气侵入体内，皮肉皆为摆设，不能阻挡其一丝一毫，仿佛直接冻住了骨髓。
　　苏渔眠咬牙强忍，却架不住身体诚实，脚下一绊踉跄摔倒在地。
　　转身望去，那是一个人，一个男人！粗粗一看似有二米多高，再加上其膀大腰壮，咋一看还真有擎天之风！
　　只见男人穿过他之后不停，毫无阻碍地穿过水桶，然后停在水井前，做了个解绳提桶的动作，完全没理会他的存在，接连不停地又把虚无的水桶扔进井里，开始卖力地打水……
　　嚯！好一只勤劳有爱的鬼！
　　见到是鬼，苏渔眠反而心不蹦气不喘了。他上辈子真心见够鬼了！
　　说来也怪，苏氏一脉以道传家，可百多年来，道传逐渐没落，尤其是建国后不得成精，众人便逐渐只能以道学研究者为生了。可伟人说了，客观存在不以主观为影响，苏家当了几代的学者，可偏偏这一代的苏渔眠同学忽然开窍了，自小就把鬼故事当睡前故事听，当然这里说的“鬼故事”可不是“讲鬼的故事”，而是指“鬼讲的故事”。
　　苏渔眠可以见鬼，可并不喜欢见鬼。在他看来，人在逝去的那一刻，生命就应该结束了，鬼魂的存在，根本就是多余的。
　　在他所接触到的鬼魂中，无知无觉的占多数，这样的鬼魂会不自知地闹点小事故，但不伤大雅；执念甚深的鬼魂会不断尝试回到生前的状态，扰乱其他人的生活；而怨恨缠绕的鬼魂却会有目的害人性命，强壮己身，最终夺舍还魂！总结以上论述，苏渔眠对鬼魂的评价只有两个字：麻烦！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不单是个麻烦，还是个大麻烦！
　　跟在这只勤劳鬼后面，苏渔眠默默围观了古代版挑水砍柴做饭睡觉的一系列生活琐事……若有人问他有何观后感？呵呵，他也没想到自己已经无聊到会啥也不干就看人演一上午的哑剧！
　　苏渔眠看着勤劳鬼做完所有家务事后，躺回他的身体里，不禁想起了一个词——离魂之症。这还是他根据一上午的观察，然后在脑中深处翻了很久才翻出来的结论。
　　“啧啧，没想到你小子长得不错嘛，就是可惜这张脸，明明如花似玉的小脸蛋怎么就配了副糙汉子的身板？”苏渔眠一手托着下巴，歪坐在床榻边，表示遗憾，“不过你倒是好运，离魂这么久还没死透，不过看样子嘛，也快了。”
　　细细回想脑海中的知识。据他所知，离魂之症是个小概率世界，人非生即死，而离魂恰恰是介于这两者之间半死不活的典型案例。
　　咕咕。摸摸肚子，苏渔眠默默吞回上辈子见鬼避之唯恐不及的小市民作风，再回想对方熟练的做饭技能，心中立刻下了决心。
　　拍拍对方的脸，顺手摸两把试试手感，苏渔眠自言自语道：“看在你小子脸嫩的份上，小爷今日就破例救你一救。”
　　说是救，其实他心中根本没把握，上辈子他虽是生在道传世家，可小时候烦死了这些大鬼小鬼，长大后更是把这些当成异次元的麻烦，一心做个不迷信不封建的好孩子，因此细细算来，他完全没动手实战过，一切都是纯理论。
　　“万一小爷失手了，你小子多担待啊，下了地府见了阎王爷也别告状，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你将就一下呗。”
　　跟无知无觉的人啰嗦一番，苏渔眠手脚麻利地开始了，他还等着吃饭呢！
　　照着记忆中的样子，把人搬到空地处，然后在他的头顶、心口、两肩、脚底各点上一盏油灯，一再确认没有错误，这才点燃六炷香，左右手各持三柱，左手香朝上祭天，右手香朝下敬地，祭天敬地，鬼神勿扰，凝神静气闭眼默念深刻于心的口诀：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生死有序，天道有常！小子，还不速速归位！”
　　刚开始他只是按照记忆中长辈的模样，背书似的念，可不知不觉，他的全部心神沉入其中，念口诀的声音也逐渐染上了一丝缥缈之气，耳畔仿若有仙神在跟读，响起重重真言，胸中悠然升起一股出尘之念！尤其是最后八个字，简直振聋发聩！而在他全神贯注施法之时，完全没看到，在他的头顶，道家传说中三花聚顶之处，正漂浮着一团朦胧的青光！
　　青光并不刺眼，在头顶上空聚散不定，时而化作祥云，时而化作青莲，时而又缩成一团，青光掩映下，更衬得苏渔眠仙姿渺然，仿若神仙中人！
　　最后一个字音刚落，分布在五个方位的油灯灯火无风自盛，下一刻心口上的灯火更是违反自然科学，火力变大了十倍不止！
　　同一时间，从苏渔眠头顶上凝实的青色花生中，分离出来一丝青气，眨眼间顺着盛燃的油灯钻入心口，倏忽不见踪迹！
　　道音震耳，青光入体，离魂之人得再世醒来！
　　“喂喂，快醒醒！小爷饿了，快去做饭！”眼前他拼了小命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家伙，睁着眼竟敢不鸟他！苏渔眠毫不留情的一掌拍过去！“听见没，小爷我饿了，快饿死了！！”
　　从醒来就一直傻乎乎的，被打了也不反击，反而老实地说：“我不叫喂，我有名字的。”
　　“哦，傻大个，快去做饭，你家救命恩人就快饿死了！”苏渔眠没好气地再次重申自己要吃饭的事实。
　　这回他反应大了很多，皱眉委屈地说：“我不叫傻大个！我叫李力！”
　　“哦李力李力，这啥名啊……”本来还想吐槽，不过看见李力委屈的脸，外加自己还要靠对方喂食，后面的话自觉减小了声音，“叫顺口了怎么那么像莉莉莉莉的……好了，我再和你说一遍，方才要不是我，你就没命了，所以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懂？”
　　“救命恩人？”李力对自己的经历仍旧迷迷糊糊地，只知道眼前这个漂亮的孩子说了一大推奇怪的事，他的身边也奇怪的放着很多灯，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一点也没有记忆，于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你为什么躺在地上，好像还生了很严重的病……”
　　“闭嘴！”苏渔眠磨牙骂道，见李力瞬间禁声，这才稍稍缓解漆黑的脸色，恶狠狠地说：“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能瘫痪在地吗！”
　　“你后退什么！我就说你几句，胆子这么小，真是白长那么高！”苏渔眠自动忽略自己的不良态度，继续欺负老实人，“你，少废话！地上又脏又冷，先把我抱到上去。”没见他现在虚得连坐都坐不住了吗，真没眼力劲。
　　老实人李力一看还真是，漂亮的小家伙脸色发白，不知是冻着了还是病了。当下二话不说一把抱起苏渔眠，请放到自己的床铺上，还细心地盖上了被子。
　　苏渔眠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头昏脑涨，想呕吐，可空吐了好一会却又什么也没吐出来，简直难受得他死去活来。
　　李力看小家伙难受的样子，和以前村子里人误食东西很像，记得当时人就快没了，结果大夫一来，灌水、扣嗓子眼，没两下就救回来了。
　　想到就做，李力一手扶着苏渔眠，一手扣他的嗓子眼。苏渔眠做梦也没想到他认为的老实人敢这样对他，因此毫无防备，嗓子眼一扣，恶心感更甚，有门！当即也想不了许多，心里一喜，暗暗使劲，待到差不多时推开李力的手，一鼓作气把东西呕出来！
　　呕——
　　下一刻，预料中的黄色的胆汁不见踪影，反而在地上出现一大滩黑中泛绿的液体，散发着阵阵恶臭，时刻彰显自己不良物质的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