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见鬼的世界》望东华

16、016：冤家路窄

　　伫立糖人摊子前，本来的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本来一套四个的“海青天夜审负心汉”，苏渔眠想把嫌弃的“负心汉”和“负心汉小情人”两个匀给沈东青，可惜沈东青超乎他意料之外的——穷！
　　“你腰上不还挂着三个铜板吗？我买糖人每个三文钱，我给你打三折，给我两文钱就可以了。”苏渔眠说着，嘎嘣一口咬下“负心汉原配”的一片裙裾。
　　收到苏渔眠一脸“你明明有钱还骗我小孩子”的表情，沈东青哭笑不得，手里两个烫手糖人，吃也不是仍更不是！
　　况且这三枚铜钱可不是普通的钱币，怎么能用来买糖人！万一被师傅知道了，还不打得他屁股开花？
　　苏渔眠撇撇嘴，耍个愣头青实在无趣。
　　“骗你的，这两个糖人算是小爷我请你吃的。咱们青山绿水，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苏渔眠走了两步，又倒退回来。
　　想想现如今咸城不太平，姓沈的愣头青可别一脚踩进人家的窝里去，那不死也得脱层皮。
　　再嘎嘣咬断“海青天大老爷”的半个案牍子，苏渔眠凶恶地警告道：“愣头青，别怪小爷没提醒你。这咸城最近很是热闹，尤其是晚上，你要想保太平，就乖乖呆在屋子里别出来，最好明天就立刻这里。”
　　“哦对了，再说一句，你要是觉着凭借你背后那把没开光的破剑，以及腰上烂得都快生锈的铜钱，能够所向披靡……”苏渔眠毫不客气地送上两声呵呵，“那你还是赶紧去棺材铺定个位子吧，省得到时候还得排队。”
　　他，这是被一个小孩子警告了吗？
　　而且，他是怎么知道我背上的斩妖剑没开光？我腰上的不是普通铜钱？！
　　没等沈东青回过神来，苏渔眠已经踪迹全无了。
　　在街上闲逛这么久，苏渔眠终于良心发现，想起自己出门的目的——给李力置办学习用品。
　　正好看见一家书铺子，苏渔眠二话没说就进去了。
　　一进去，苏渔眠就后悔了，悔得肝胆肠肺肾都青了！
　　可惜，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尤其是孽缘。
　　俗语有云，当一个人倒霉起来，连喝口水都会塞牙缝！
　　即便苏渔眠使劲避免，却还是挡不住孽缘它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
　　书店里书很多，人不多。
　　可这不多的人个个都是麻烦！
　　首先迎面上来给他介绍的中年杂役，双目晦暗，神情憔悴，不用看都知道日子过得不如意了，他还是轻的。
　　书铺子柜台后面笑容谄媚、殷勤献宝的青年，双目充血，印堂发黑，背后还有鬼影晃悠……没意外的话，他不久就会被鬼缠得丧命。
　　至于铺子里唯二的客人，呵呵，那个长得和某个讨厌鬼辣么像的，不是他兄弟难道还会是他儿子不成？
　　再听见两人“大师”“二爷”的称呼，果然是冤家没跑了。
　　心虚的苏渔眠，又不能直接转身就跑——那不明摆着“劳资有问题快来追我”，他又不傻！
　　幸而此时对方的大师，正双目放光地看着两幅画——一副仙风道骨的《道士登仙图》他还能理解，可为啥另一副却是个《美人沐浴图》？！
　　卧了个大槽！这道士竟然吃荤！
　　正巧对方背对自己，外加一心沉浸在其中，根本没注意还有外人进来。苏渔眠甩开杂役，自然地左右晃晃，拐个弯缩到右边的角落，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自然地把玲珑宝往怀中一塞，这才暗搓搓地偷听起来。
　　不过这“大师”竟然看不出青年恶鬼缠身，难道是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不算家里那只半吊子，他今天好容易遇到俩同行，结果一个是很穷的愣头青，一个即将暴富的“假大师”，这寂寞的世界，还有没有人能好好玩耍了！
　　宿京见伏大师两幅都喜欢，立刻大方表示：劳资有钱，全都包了。
　　当然对他来说，只要弄死他哥，他就是宿家君主，妥妥的人森赢家，到那个时候，花这点钱算什么？
　　伏大师详装愤怒，一派世外高人地模样说：“本仙早已是出家人，红尘俗物只会打扰本仙大的修行。”
　　“大仙自然不同我们俗人。”献宝的青年极有眼色，丝毫不提道人双眼就像长在《出浴图》上，当即话锋一转，双眼眨都不眨夸赞道：“不过这《长春子登仙图》可不是红尘俗物，它是道家难得一见的珍藏，上面讲述的正是求仙问道的学问，不正合大仙。如今小店的镇店之宝有缘遇见大仙，也是一道求不来的缘分啊。”
　　宿京及其满意青年的机灵，当即附和，“伏大师，您就别推辞了。宝剑赠英雄，仙物配仙家，一切都是缘分，《登仙图》注定是您的。”
　　伏大师再三推辞，两人再三劝道，整得苏渔眠都快睡着了，伏大师才勉为其难地收下，然后又“一心”挑选上好的朱砂和黄纸，睁只眼闭只眼装作没看见那副《美人出浴图》也被一起打包走了。
　　苏渔眠没防备，眼角突兀地瞥见一个中年男人荡漾的小眼神，差点直接吐出来！
　　臭表脸！衣冠禽兽！老不修！枉为修行人！难怪看不见鬼，小心被女鬼给克死！
　　咦咦咦！
　　他竟然能想到这个办法，肿么能这么聪明？一箭双雕，简直是天才~
　　心动不如行动，苏渔眠当即拿着手中一把红线，向柜台走去。
　　路过那两幅画的时候，将一缕他扯下来的红线，不着痕迹地缠在那副《美人出浴图》上，又将另一缕红线粘在青年掌柜的后背，然后迅速付完钱走人。
　　事实上，苏渔眠根本没走，他迅速潜入隔壁铺子里，用银子开路，避开众人，开始隔墙施法！
　　若仅凭两根普通红线，苏渔眠并无把握，可方才经他之手缠上去的红线，上面已经被他抹了朱砂，因此具有了一定的通灵能力。
　　他打算凭借这小小的媒介，好好坑那道士一把！
　　哼，谁让那老鬼明明修道却六根不净，要是中招，也是他咎由自取！
　　苏渔眠毫不客气地再次祭出自己的万能血，加上脑海中苏家库存的法决，轻松就成功了。
　　他这次用的不是什么大法术，不过是一个迷魂术加困魂术的障眼法。
　　他之前进的书铺子，门匾下刻着小小的林字，证明是林家产业，而青年背后缠着的恶鬼，不仅是个女鬼，还是个小腹微微隆起的女鬼，因此他估摸着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林家小姐了。
　　通过朱砂红线，将青年背后缠着的女鬼，在短时间内，困进《美人出浴图》中，只要那道士真心求道，自然不会打开图，那这图也能困女鬼一段时间，幸运的话，也许能化解她的戾气；但若是道士色心不死，打开了图，就能和美人或女鬼春宵一度，女鬼缠不死他，吓吓他也好？
　　而他仓促施法，就算能成功，也仅是短时间内有效，女鬼只要出来，一切都会回到原位，她仍然会找上青年报仇！
　　所以他所做的，不过是给众人一个机会，是生是死，是好是坏，端看缘分。
　　苏渔眠干完坏事，窝在墙角，一会摇头叹气，一会伤春悲秋。铺子里的管事和打杂的无不暗暗猜测，小子不是有病吧？可千万别死在店里！
　　好在刚刚分别不久的愣头青一步迈进铺子，看也不看眼前琳琅满目的货物，三步并作两步，直奔苏渔眠窝着的角落，打破了他自逗自乐的疯魔状态。
　　“苏公子，真巧，我们又见面了。”沈东青满脸惊讶，自己循着灵气波动找来，不想竟遇到方才莫名其妙给自己一顿警告的苏渔眠？
　　苏渔眠一愣，抬头看竟是熟人，“愣头青？”
　　“……我叫沈东青，不是愣头青。”沈东青无奈解释。
　　“都一样。”苏渔眠站起身，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而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东青当即老老实实解释：“之前我在附近找你，后来感觉一阵灵气波动，我是跟过来看看，没想到却见到……”
　　“没想到会见到我是吗？”苏渔眠无奈接上他未完的话。
　　他意外？他更意外好么？
　　没想到这愣头青对灵力和魂魄的感应竟然这么强，一点蛛丝马迹就找到他了，灵得跟狗鼻子似的，他说着，这家伙年纪轻轻的，修为也不像是很高，身上竟然佩戴三枚充满灵气的铜钱，看样子是灵感增幅器啊。
　　他实在太大意了。
　　仗着苏家家传的法术，屡屡轻易解决问题，一时自满，竟小看了他人。
　　天下人从来就不能小看，更何况他现在也就是个新手，或者顶多算是个理论满分的技术渣，不好好努力，早晚会死在自己的大意上。之前教训李力倒是头头是道，他什么时候也开始游戏人生，不知死活了？！
　　沈东青颤巍巍地看着苏渔眠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不禁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句话又把人给得罪了？
　　虽说下山前师傅师兄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少说话多做事，他牢牢记住，时时自省，刚才他明明说的很小心，怎么会说错呢！
　　“苏、苏公子……我我我……”
　　苏渔眠一回神，双目炯炯地注视着沈东青，就好像老乞丐看见肉包子、饿汉子看见俏姑娘，吓得沈东青不自禁双手抱胸，大退三步！
　　……这什么态度？！
　　“小爷只想问你，你有钱么？有饭吃吗？想不想找份轻松又来钱快又有饭吃的工作？”苏渔眠噼里啪啦甩过去一堆话，句句直击中心！
　　想想兜里可怜兮兮地十来个铜钱，沈东青想也没想就刷得点头：“想！”
　　苏渔眠满意地点点头，拍拍沈东青的肩膀，一派土财主招收打手的模样，“你很好，跟着小爷好好干，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傻傻的沈东青牌愣头青，就这样被苏渔眠拐上贼船了。
　　可怜的他还不知道，所谓既轻松又来钱快又有饭吃的工作，其实就是依靠他独特的灵感去！找！鬼！
　　如果非要给这个职业加上一个高大上的标签的话，那就是——导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