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劫浮生梦》心***城

77、桃之夭夭

　　他与她是什么时候相识的呢？
　　对，是那次，他不过五百来岁，跟着父亲出了天狼国，下界去游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巫咸山外，女孩清脆的哭声将他引了过去。
　　“别，别杀我。”
　　琉璃看着比她足足高了三尺的巨蟒，吓得跪在地上，捂住眼睛不敢看，只是在原地哭泣。
　　北桑见此二话不说，更未顾及他与巨蟒的差距，化成狼形与巨蟒搏斗，虽被巨蟒伤的伤痕累累，却也把巨蟒斩杀在他的利爪下。
　　英雄救美这种故事虽然老套了些，可世间的女子见到有人肯为了自己不顾命，且男子长相又颇俊美，又有那个女子能不倾心呢？
　　况且，琉璃的父亲母亲在她出生不久之后便被魔界中人所杀，孤苦伶仃的琉璃看到了北桑，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便对北桑更有了依赖之情。
　　虽然彼时琉璃也不过三百来岁，可这红鸾星一动，也便注定了她与他的缘分。
　　北桑哥哥，你好厉害啊。
　　她即是心疼，又是崇拜的看着他，那夜他们在树下看了一晚的星星，那个时候无论是琉璃，还是北桑，其实都以为他们可以永远一起度过他们每一个夜晚，然后一起看星星。
　　事情的转折便是出现在他带着琉璃再次回到天狼国后。
　　银澈出生之时的力量太过强大，他的父亲怕这股力量染上什么不正之气，便告知天帝将他送上九重天学习，天帝也同意了，日子久了发现银澈并未有什么不正之气，便将他送回了天狼国，也就是在此时，银澈归来，北桑第一次见到了他，而他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却深深刺痛了北桑的眼。
　　银澈和他年龄相当，却长了一身银白色的毛发，不仅如此，法力高深的厉害，小小年级，别说在同龄人中，就算是比他年长的天狼，竟都不是他对手。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告诉他，他是未来天狼国的狼王，他需称他一声少主。
　　银澈的回归引起了族类的轰动，别说是同龄的女子，就连是年长些的女子，见到银澈都眼巴巴的想巴上去。
　　琉璃呢？
　　北桑哥哥，听说族里来了一只银色的天狼，她们说他不仅法力高深，连长相都是真真的好看，你带我去看看他好吗？
　　别的女子崇拜银澈，便也罢了，偏偏北桑见不得琉璃这般崇拜银澈，他生气的将桌上的茶杯摔落在地，然后二话不说跑了出去。
　　他不知他为何如此生气，不过他也只有五百来说，若按凡人年龄来算，不过也是几岁左右的稚童罢了。
　　可偏偏正是因为这个年龄正是心性最不稳的时候，于是北桑便因为琉璃的一句话对银澈种下了深深的执念。
　　琉璃自然是爱北桑的，见他不喜自己提起银澈，日后便也再不提起一句，也从未见过银澈。
　　只是，那日后北桑好似有些不一样了，他对她还是好的，可她总觉得那里不对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北桑不分昼夜的修行，本就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的北桑，更是厉害了。
　　可，那只是止于没有银澈的情况下。
　　银澈常年不在天狼国，没人知道他去了那，只是他每次回来之时，法术修为又增加了不少。
　　他们问他，可是去拜师学艺去了，银澈只是无奈笑笑，不以为意道。
　　这世间有谁能做我的师父？
　　我不过是去玩了。
　　玩？他整日整夜的修行，却不及他玩一趟回来。
　　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那个时候，他恨不得将他狼皮剥下，然后染上一层杂色。
　　可他打不过他，连他一只手也打不过。
　　他只能回家一个闷着，任凭琉璃怎么和他说话他也不听。
　　他看着琉璃，半天之后问她。
　　琉璃，若是我只是一只普通天狼，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琉璃答的无比肯定。
　　他看着琉璃，她是如此美好，他真的要让她一辈子跟着他低人一等的活下去？
　　那夜，他想通了很多，他要给琉璃最好的东西。
　　于是，他便开始了他的预谋，直到他将琉璃推了出去，第一次引见给了银澈。
　　他的琉璃果然是这天地间最好的女子，就连银澈都对她另眼相看。
　　他想，他的计划很快便会成功了，可他，一想到琉璃依偎在银澈的怀里，抚摸着他银色的头发。
　　他便，嫉妒的发狂。
　　终究他还是忍了下来，终究他还是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这一切不过是上天偏心给的，他向所有人证明他才是最厉害的。
　　他得到狼王宝座，也给了琉璃狼后的位置，可是他们之间却早以不似当年。
　　她不开心，整日整夜的不开心。
　　她为何不开心呢？他给了她最尊贵的地位，他是如此爱她，可她为何不快乐呢？
　　于是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直到他们第一个孩子胎死腹中，药君告诉他们，他们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他们之间的话便更少了。
　　琉璃听到药君这样说，泣不成声，她拍打他的胸口，埋怨都是他种下了孽根，才遭到了上天的报应。
　　寂静的房间内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整个房内，琉璃泪眼婆娑的捂住自己一边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北桑。
　　那是他第一次打她，她不相信，他亦不相信。
　　自己竟对她动了手。
　　从此他便开始冷落她，一天两天，甚至一年，他都不曾再踏入她的房内。
　　渐渐的琉璃便也麻木了，整日将自己关在房内，明明近在咫尺，实着却远在天涯。
　　其实琉璃不知，他常常徘徊在她房外，常常在门外守着她。
　　只是他没有勇气再去面对她。
　　也许那个时候，他想，她说的是对的，他种了孽根，所以便报应到他们孩子身上。
　　只是他拉不下脸去求她，去承认他犯了错。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用他最爱的女子换来的，那一刻，他觉得他羞耻。
　　直到现在琉璃为了救银澈，生生被自己所伤死在银澈怀里，他才知道，她对他有多重要，他错的有多离谱。
　　世间他最爱的人就这样消失在他的面前，并且带着一种决绝的态度。
　　若是有下一次，你绝对不要救起我。
　　她终究是后悔了，后悔爱上了他。
　　“为什么！”
　　北桑的悲鸣响彻山谷，他推开银澈，将琉璃抢过来:“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决绝，琉璃，你是不是不爱我？”
　　银澈听到北桑这样说，有些恍然，冷笑一声道:“不爱你？她是这世最爱你的人，为了你什么都肯做，可你呢？给了她什么？只会让她伤心，难过，北桑你终究是负了她。”
　　“我没有，我没有，我是如此爱她，如此爱她，是她，她忘不了你，情愿死也要护住你。”
　　“是吗？”银澈反问，“北桑，别自欺欺人了，她不过是对你心死了，不过是为了把欠我的还给我罢了，到死她还念着让我放了你，北桑，你真是这世间最最无情之人。”
　　“谁要你放！”
　　北桑重重咬出每个字，看着银澈。
　　“若不是你，我和琉璃本不该如此，为何，你要出现，凭什么，你是银色的天狼，凭什么我日复一日的修行，却仍是抵不上你？我不过想给琉璃最好的，最好的。”
　　“最好的？她想要的不过是你的真心罢了，你以为她在乎那些吗？为了她，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你被心魔遮了双眼，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只可惜，琉璃终是爱错了人。”
　　爱一个人时，吸进去那么多勇气，最后吐出来却全是叹息。
　　“对不起，对不起，琉璃，琉璃，我很爱你，很爱你。”
　　北桑抱着已经幻化成原形的琉璃，喃喃自语，似有些发疯。
　　众天狼见自己的狼王此番模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办呢？只能面面相觑。
　　嗷~呜
　　山谷中响起了北桑最后的悲鸣，这世间他最爱，最爱他的人都不在了，他又何必再活下去呢？
　　曾经，执子之手，与子成说，终只是浮烟。
　　曾经，死生契阔，与子偕老，都只是无果。
　　红尘深处，谁应劫而来，抽身，却已是伤痕累累？
　　六界之内，你渡谁而去，落泪，错信三生石上缘？
　　这一年，山寺桃花开的妖娆，然而却无人有心赏这风景。
　　种因得果，他终将为他的负心失去这天下最宝贵的东西。
　　若是，他不曾嫉妒过银澈，若是，他不曾将琉璃推出去，那么现在他们会是怎样呢？
　　他们定是成亲了，然后有一个或是好几个自己的孩子。
　　孩子唤他一声爹，琉璃唤她一声夫君，花前月下，他和琉璃，孩子坐在树下一起数星星。
　　而不是，他和她整日不见，他整日忧心忡忡，害怕银澈回来，害怕手下的人叛了他。
　　若是这样，那该有多好！
　　浮华褪尽，人比烟花寂寞。
　　终究这都是若是罢了，他和她也再将回不去了。
　　他一生若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死亡，他失笑，他什么都没追到。
　　那一刻，他才明白，他一生所追求银澈的，可银澈又何尝不是在追求他的？
　　他得不到银澈所有的，银澈未尝不是也得不到他所爱的？
　　这世间，是公平的。
　　华丽的战争终于在琉璃与北桑的离去拉下了帷幕。
　　没有了狼王的狼群，便向没有了头的苍蝇，只能呆在原地，默不作声。
　　现下，北桑已死，谁又来做他们的领头狼呢？
　　众狼面面相觑，最后集中在一点，银澈。
　　在这里，没有任何天狼能够打败银澈，也没有任何天狼有银澈这般天生的帝王气息。
　　北桑的离去只会让他们茫然片刻，若是有更厉害的狼王能带领他们，他们自然是愿意俯首称臣的。
　　千年前银澈因为琉璃失去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千年后又因琉璃拿回了他的一切。
　　银澈怅然。
　　“墨寒上神，银澈赢了。”
　　远处落音见危机已经解除，终于松了口气，可放下心后，她心里却莫名的有种失落感，看着在月光下相拥在一起的北桑和琉璃的尸体，她却高兴不起来。
　　一纸韶华踏碎幻想，尘世繁华终是过往。
　　到最后，北桑和琉璃终是在悔恨中结束了他们这荒唐的一生。
　　“怎么了？”
　　见落音高兴后一幅失落的样子，墨寒问道。
　　“没事，只是觉得他们这一生真真有些荒唐。”
　　最终落音道出这么一句。
　　本以为为了最爱的人付出一切，便可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最后他们竟然渐行渐远。
　　最后甚至相爱相杀。
　　墨寒听到落音这样说，怔了怔道:“是吗？可我觉得他们不是荒唐，不过是不会爱对方罢了。”
　　北桑想让琉璃当这天狼国最尊贵的女子，他想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给她，却不知琉璃想要的只是他一心一意爱着她罢了。
　　而琉璃呢，以为北桑想成为这天狼国的狼王，为了达成爱人的愿望，情愿对银澈付出假意，帮助北桑得到这个宝座，她却不知，北桑不过是想着她日后能不跟着他卑躬屈膝罢了。
　　他们都以为自己的付出是因为爱对方，恰恰相反，他们压根不知道怎么去爱，才演变成今日这番景象。
　　也许到死，北桑和琉璃都未真正了解这一点。
　　不会爱对方？
　　落音想，也许是有的，可这个时候的她想不到那么多，也并不懂完全懂墨寒的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