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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四)
      冬去春来。积雪化了,马新贻又开始每日操兵。然而春天是最易军心涣散之时,弟兄们轮着批地往镇子上跑。马新贻也终于知道去镇上究竟是逛些什么。

      这件事很该禁止,然而一向张汶祥黄纵两位首领也去,如果不先罚他们,怎么服众?

      马新贻一时还没拿定主义,他有些气苦。

      这一天清早,黄纵和张汶祥又没了影子。一问米兰,镇上逛去了。

      马新贻恼火万分。他正要整肃此事......张汶祥,想不到也这么糊涂。

      他含着气去场上带队操练,一刻也不休息,比平时多练了一个时辰还不肯罢手。

      天气燥热,大家口干舌燥,便有人撑不住坐在地上。

      马新贻拿木刀指着那人:“你干什么?站起来!”

      那人心里不痛快,又不会看脸色,觍着脸回道:“大头领,我们占山为王,就是当今地朝廷也不敢来惹我们啊。这样日练夜练的,我看犯不着吧。”

      一时众人中也有笑的,也有附和的,也有看着马新贻不敢做声的。

      马新贻阴沉着一张脸,嘴闭得紧紧的,慢慢走到那人面前,忽然一刀击在他胸口。那人阿哟一声向后倒去,嘴里鲜血直喷出来。

      马新贻上去又是两脚。那人头一歪便断了气。

      大家这一吓都慌了神,一时谁也不敢动惮。

      马新贻看看大家,缓缓说道:“我日夜不停训练你们,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带着你们作一番大事业。谁生来就是做强盗的?谁又生来就是大将军?若是我能出头,你们自然水涨船高。从现在起,你们要是谁不愿意,觉得这样太吃苦,只管下山,我绝不阻拦。如果不愿意下山,就得听令于我。你们谁要是不听,这就是榜样。”

      他说罢拿木刀朝那人尸体一指,威仪万丈,道:“再练!”

      这下还有谁敢不从。偌大得操场上除了兵刃相击之声,竟再没有半点人声。大家挥汗如雨,直练过到午后才散了。

      日头偏西了,这黄纵张汶祥两人还是不见踪影。连米兰也担心起来,找到马新贻屋里来了。马新贻心想,最近寨子动静闹得大,官府风声也紧,可别真出什么事故。尤其那黄纵喝了酒什么事惹不出来。这样想着他也有些着急,便孤身骑了一匹马下山去寻他们。

      事情果然被马新贻料中。黄纵在镇上醉了酒疯言疯语露了形迹,一个机灵的官差便在二人回山的路上设了埋伏。马新贻行到山下,正看到张黄二人被一小队官兵围住。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拔剑纵马冲进包围之中。

      那队官兵人数本也不多,张黄二人见了马新贻,更加有了主心骨。不多时三人便杀出包围,骑马朝山上奔去。不料乱中背后却来了一把飞刀正中马新贻左肩,他吃痛俯在马背上。好在官兵也不敢再向山寨追,三人不多时便奔回了寨中。

      今天这日子定是犯了什么煞。上午马新贻杀了一个弟兄,下午三位头领又吃了官兵埋伏,这会看见大头领马新贻都中了刀,寨子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马新贻虽然练武多年,比武切磋自然也是点到为止,哪里受过这样的伤,背上那把刀,疼得他咬着牙齿。这会儿他坐在堂上,百十号人围着,下面一片人声如沸水一般,闹得他心烦意乱。但他想到,切不可因这事乱了军心,因此强忍了痛,稳住声音道:“你们乱什么?我们是做大事的人,将来要上战场建军功的,这点伤算什么?”

      米兰见马新贻这样英雄,简直佩服得不知怎样才好。黄纵和底下弟兄听了这话也是无有不服的。

      只有张汶祥站得最近,看见马新贻嘴唇崩得发白,分明是疼得厉害,便叫道:“大家别吵,快去叫医生来。”

      马新贻这才想起寨子里还有一个医生,那老头子的医术......实在令人怀疑。

      一时老头子颤颤巍巍来了,看了马新贻的伤,说道:“好险没伤到要害,倒也不妨。我把刀拔出来,上点药包扎一下,然后大头领就养着吧。”

      张汶祥一点头,老头子便伸手去抓那刀柄。刀刃一动,马新贻只觉眼前金星乱蹦,强忍住才没晃动,他本能地伸出右手向自己左肩摸去,想不到手却被张汶祥一把攥住。

      马新贻看张汶祥时,见他额头上密密的一层汗,眉头紧锁,倒像是比自己还要痛。张汶祥见马新贻看他,觉得一只手攥着还不够,另一手也伸上去,压在马新贻手上。马新贻被他紧紧握着,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老头一下拔了刀出来,张汶祥只见马新贻眉头一抖,紧闭了眼睛,握在他双手中的那只手筋挛地把他的手钳紧了。张汶祥不敢动,只好继续握着马新贻的手,看着他肩背上缠起纱布。

      这一出刮骨疗毒终于演完,观众似乎都深觉震撼,没人出声议论,也没人敢走。马新贻对自己的表演也算满意,他觉得似乎该说些什么谢幕,但此时只是头晕目眩出不得声。只听到张汶祥说道:“大家都去吧,让大哥休息。二哥二嫂你们也走,弄点饭去,我在这陪着大哥就行。” 米兰和黄纵又嗡嗡地说了几句,然后就是窸窸窣窣大家散去的声音。

      门一关上,终于只剩他们两人了。

      “大哥,你怎么样?”这时张汶祥的声音比人前又紧张了十二分。

      马新贻虽然感激他刚才做的种种,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气恼,一时低了头没有答话。

      张汶祥见马新贻脸色发白,也不知他是疼得说不出话,还是恼了不肯理睬自己,心里急得七上八下的。他两手抱住马新贻胁下:

      “我扶你躺着去。”

      马新贻闭着眼睛也不看他,到了床上便翻身向里不肯说话,可这一翻却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轻轻哼了一声。

      张汶祥看马新贻的样子,分明是不想理自己,想想他中这一刀全是因为自己,更觉内疚,便伸手抓了他的左胳膊:

      “大哥。大哥。大哥。”

      一连叫了三声,怕他疼,也不敢摇晃他的胳膊。

      马新贻这才睁眼瞧着他,看张汶祥脸上又是急又是心疼,觉得他孩子气的模样实在有趣。

      张汶祥见马新贻终于看他,赶紧想作一番表白,深怕晚了马新贻又不理他,结果说出来语无伦次:

      “大哥,你……我,我以后再不下山去了。别生我气了。”

      马新贻这时心也软了,因此说:“我不为别的,我是气你怎么也和黄纵一样糊涂冒失。如今官府风声紧,万一真被官府拿了,不仅我们之前的努力全白费,而且叫我怎生去救你好?再者,再者,你和黄纵去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万一……万一……”他把擅长的大道理讲完,接下来的话头突然叫他十分心虚,居然结巴了起来。

      张汶祥也有点不好意思,忙辩解道:“你放心。只因连二嫂也劝不住二哥,他非要去时,我怕他醉酒生出什么事端,我还比他警醒些,陪他去总放心些。”

      “那他在那……那里,你在做什么?“

      “在厅里吃东西给他望风啊。”

      “吃东西?”

      “大哥,万春楼的点心倒好吃,比山上强得多了,比点心铺的还好。”讲到吃食,张汶祥便有点眉飞色舞起来,“我想带点给你,不过……怕你不肯吃。”

      马新贻觉得真好笑,原来这人竟是吃东西去了,嘴这样馋,小孩子家吗。他气鼓鼓道:“我才不吃。”却掌不住笑起来。

      张汶祥看马新贻笑了,知他伤口并无大碍,一颗心放下,便也笑了。

      一时米兰拿了饭菜来,看马新贻和张汶祥在说笑,也觉得放心。她搁下碗盘,站在一旁正想问马新贻几句,张汶祥就说:“二嫂你去吧,这有我呢。”

      这逐客令真不客气。

      米兰看马新贻也没有留她得意思,只得走了出去。

      张汶祥端了碗坐在炕沿上,马新贻坐起来伸手去拿勺子,结果还是疼得哎哟一声。

      张汶祥怕马新贻还生他气,正不知怎么殷勤才够,连忙说:“大哥你别动,我喂你。”

      米兰走到窗口,往里面一看,张汶祥正拿着勺子喜笑颜开地往马新贻嘴里送。

      马新贻却啊了一声,叫道:“你也不吹吹,你要烫死我啊。”

      张汶祥手忙脚乱,又舀起一勺使劲吹着,那一脸傻笑简直像抹了蜜。

      米兰心里又犯了嘀咕,真奇了怪了,这两人是怎么就好到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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