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壑惊雷》羑瑷

4、恍若隔世

　　日子经过这小小的波动后，又恢复到了死水一样的平静，周逸涵的博客还是一片寂静，我依旧得不到任何讯息，我心里是漫无边际的担忧，于是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想要怎样。经过了无数个小时的思想挣扎与煎熬，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目标，如果她过得幸福，那么我真诚的祝福，如果她生活的痛苦，我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重新幸福。尽管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尽管我知道这一切都让我与社会良心相违背，爱上一个有家有孩子的女人，我在爱之初时就已经疯了，不是吗？
　　既然有所决定，就应该有所行动，我不再像一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傻傻的通过只言片语来猜想我爱的女人，我应该跟她做朋友不是吗？既然有了联系方式，那么她不回复我，我可以问她。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她的信息，并附带一张照片：“蓝医生，冒昧叨扰了，我儿子从前天开始长这样的小水泡，可是医院化验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我担心孩子恶化，可否请你看一下照片，或者帮忙咨询一下你们医院的专家，谢谢。”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这段感情会像电视剧一样有如此巧合的剧情，当我迫不及待想要联系她的时候，竟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周老师你好，从照片上孩子的情形来看，应该只是一般的湿疹，表面吓人，实际吃点药抹点外用药膏几天就会好。我今天正好去你们学校附近有事，我给孩子稍点药过去吧。别担心，问题不大。如果你实在担心，那就带孩子到医院来看看。”
　　“哦，那就好，不用麻烦了蓝医生，你告诉我药名，我自己去买就好。”
　　“我给你带点我们医院自己配的中成药，对孩子好一些，不用客气，顺路而已。”
　　“那真的是麻烦你了，你直接打我电话就好，谢谢！”

　　第一次的见面即将到来，我全身每个毛孔都充满了紧张。我把车停在了学校附近，在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身影，一身黑色的连衣裙，一双粉红色的细高跟鞋，微微的卷发长及腰侧，明媚的双眼带着淡淡的忧郁，比我想象中还要完美一个档次。当她袅袅娜娜的走来时，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像个未经人事的小男孩一样羞涩紧张。
　　“周老师！这里！”我连忙打开车窗，冲她挥着我僵硬的手。
　　“哦，你好蓝医生，很高兴见到您，第一次见面就麻烦您，真不好意思，谢谢，这个药多少钱？”周逸涵说的有点语无伦次，可是声音却轻柔而细腻，眼神中充满真诚的感激。
　　“几块钱的事，你别计较了，我的终身大事还得拜托你呢！”
　　“那我先谢谢你，我得去幼儿园接孩子去了，等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我有你联系方式，咱们常联系！再见！”

　　当她的话音飘落很久之后，我依然追随着她远去的身影，那个身影匆忙但却坚定，没有矫揉造作，没有妖娆媚俗，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清爽，从外在到内在深深的折服着我所有的细胞，我在这一刻里觉得自己完蛋了，真的完蛋了。

　　周末的酒吧里永远都是人声鼎沸，小艾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地方，于是我也只好将就，对于小艾，我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能做的只有迁就了。
　　“蓝沬你就是个傻子，人家有老公有儿子，你这不是捣乱吗？你他妈图个什么啊？你当你是太阳神啊，守护人家！拜托你醒醒吧，这么大个人了，还在这玩暗恋的游戏！你这不是自己玩自己吗？”小艾喝的有些微醺，摇摇晃晃的拿着酒瓶子在震耳欲聋的音响声中不停的数落我。
　　我承认小艾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我无法自拔，我知道我第一步就已然做错，可是我欲罢不能，我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心。
　　“蓝沫我告诉你，其实你就是那波最最自私的男人，总觉得自己的感情高于一切，总觉的为自己的女神奉献一切都心甘情愿，你这是没受过婚姻的罪！别在这编织你美好的未来了，也别他妈意淫人家婚姻不幸，就算人家真的不幸，也轮不着你来拯救，结婚十几年早就过了甜蜜恩爱期了，孤独那是必然的，可为了孩子人不还得维持着吗？大部分家庭不都这样貌合神离吗？就算人家真离婚了，人家女神能看中你吗？你刚来上海几天啊，你有房有车吗，哦对，你有车，那你有房吗？你女神住的是全上海最诗情画意的小区，拿的是顶上我好几个月工资的包包，就算人家离了婚，也一大帮富二代等着接招，你又算老几？”
　　迷离的灯光照在小艾迷离的脸上，我承认，小艾的话深深的刺痛了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
　　“罗小艾你知道吗，我在第一眼见到她时也感到了深深的自卑，她是那种自身就会发光的女人，就好像是她一出现在你的视线里，周围的一切立即随之而渐渐模糊淡去，然后你的目光里就只有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我承认我没有那么强大的物质基础去让她逍遥的生活，可是我可以给她一个真实而温暖的家，我可以给她买一个温暖的房子，我可以努力挣钱给她花，在我心里，真正的爱情不是付出全部，更不是有多少金钱多少排场，而是让她成为更优秀的人，过踏实而温暖的生活，我给她的爱情还应该有，不骗她，包容她，陪着她！”
　　我不知道小艾听清楚了没有，我只知道音乐声很大，大的可以让我抛开自尊努力的咆哮，与其说在向小艾倾诉，不如说我在自己对自己释放，我终于说出了我连想都不敢想的对周逸涵的感情，是的，如果她幸福，我甚至可以就这样看着她幸福。
　　“疯了，疯了，你这个疯子。你怎么把破坏人家家庭说的那么神圣？”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听清小艾到底说的什么，就被她一瓶啤酒从头浇了下去........

　　我只想说，这啤酒浇到头上并没有传说中的透心凉，黏黏腻腻的让我恶心到想吐，我看着拿着空酒瓶摇摇晃晃的小艾，她眼睛里迸射的全是愤怒，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对视着，周围嘈杂的声音、迷乱的灯光不停的打扰着我的视线，可是小艾还是就那样摇摇晃晃的站着。
　　“小艾，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喝多了，是不是头晕，还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对不起，我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对不起蓝医生。我先走了。”
　　话音还没有传到我耳朵的时候，小艾已然夺门而出，苍茫的让我找不到追赶的路，可是我却看到小艾眸子里的愤怒，我这才恍然，原来小艾也是有过伤痕的，只有真正的心伤，才会有那一刻的感同身受和大脑的不受控制。
　　于是我在想，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伤痛，与其想个彻夜不眠，不如去问个究竟，此刻的我，却也如此八卦。既然八卦，那就八卦到底。
　　打车到了小艾的家，敲了半天门竟然没有人，这姑娘到底去哪里了，这大半夜的，我不禁有些担心。于是拿出手机开始打她的电话，可是，没有人接，一遍，两遍，三遍......
　　我不禁开始担心，这姑娘不会出什么事吧，可是我也没有小艾其他的联系方式，想了半天突然想到科里应该有小艾的应聘资料，看看是否能找到其她的联系方式。我飞一样的往医院奔跑，刚到医院，就看到小艾的身影从门口的救护车里跳下来，紧接着一脸焦急的跟着担架车跑进了急诊室。
　　我急忙跟在后面跑了进去，值班护士告诉我：女，50岁，疑似吃安眠药自杀，正在洗胃。
　　从小艾坐立不安的状态来看，第一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应该是小艾的母亲，突然自杀，还有小艾今晚的各种表现让我一瞬间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可理智告诉我，现在不是质疑的时候，我现在需要做的是稳定小艾的情绪，别让她急出什么事情来。
　　我找到小艾的时候，她正等在急诊手术室门口，一个人蹲在一排座椅的侧面，几乎让人看不到她。
　　“小艾，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蓝医生，你怎么会在这？”
　　“我担心你喝多酒出事，就去你家找你，可是找不到你，你也不接电话，然后我就特别担心，深怕你出什么事，我就想着医院里有你的简历资料，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联系方式能找到你吗，结果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你从救护车上下来。小艾，出什么事了？”
　　小艾什么都没说，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地面，眼里有泪水，却没有掉到地上。
　　于是，我也只能沉默，现在我能做的也许就是默默的陪伴。我想把她搂到自己的怀里，给她一个依靠一份温暖，可是终究没有勇气，因为我怕太多的温暖会模糊了小艾的心，可我却承担不了爱的责任，此刻的我懦弱的让自己都看不起。
　　我起身去帮小艾办好了所有的手续，同事们也都尽心尽力的忙忙碌碌，小艾身边慢慢有了很多人在安慰，那里已经不需要我的温暖，作为同事，我也许只能为小艾做这些而已。来到医院外面，我默默点上一颗烟，此时此刻酒精的作用已经在我体内完全消除，深夜的空气凉的让我打了个冷颤，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企图平静一下自己混乱的大脑。
　　“蓝沫，小艾不是你们科的吗，怎么回事？这是小艾的母亲吗？”给病人洗完胃的同事蒋力看到我之后不禁好奇得问。
　　“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也是在急诊门口看到她从救护车上下来了，里面的人是谁，我问小艾了，可是她没说，我出来的时候，一群人在那安慰着呢，也不需要我们这些笨嘴拙舌的大老爷们不是？”
　　“好吧，来颗烟兄弟，我清清脑子，一会儿再去看看小艾需要什么帮助。”
　　“我先进去看看，谢谢你蒋力！”
　　“看你说的，咱们一个医院呆着，没事就大眼瞪小眼，出这么点力那不是应该的啊，你跟她一个科，也能一问三不知，这姑娘保密工作够瓷实的！”
　　“那行，我先进去，看看小艾需要点什么。”

　　我进去的时候，小艾已经随病人转移到病房了，同事们也都散了，只有小艾一个人守在病床前。
　　“小艾，你休息会吧，我来帮你盯一会儿。”
　　“你走吧，蓝医生，我想自己静静。”
　　看到小艾坚决的眼神，我没有坚持什么，默默的关上病房门，走了出去。现在小艾的心情肯定很糟，毕竟是亲人的自杀，我能做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去打扰她，就让她静静吧。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被闹钟叫起，迅速的洗漱穿戴，本来想自己煮点粥煎个鸡蛋用个保温桶给小艾送去，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是男女朋友之间才做的温馨的一幕吗？算了吧，还是早餐店打包一份更合适。
　　走到病房，突然发现人去楼空，没有小艾的身影，也没有自杀的病人，我跑到护士那里询问原因，值班护士告诉我，凌晨的时候病人一清醒，小艾就执意把病人拉走了。
　　真的是五雷轰顶的感觉，我脑子里全是问号，木木的一个人回到科里，却发现小艾已经处在工作状态，开始里里外外的忙碌了。
　　换好隔离衣，我来到小艾身边焦急得问：“你怎么那么快就让病人出院了，要是没人照顾，那咱们科里那么多人，一人一天没问题的！”
　　“不好意思蓝医生，我想这是我的私事，我没有必要什么都向你汇报吧？再说了，这只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我没有必要因为她弄的单位同事人仰马翻的。”
　　我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但听小艾这么一说，我立马放心了，我一直以为是小艾的妈妈呢，不是至亲就好，那就没什么好烦心的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立即投入到新一天忙碌的工作中去了。

　　下班后，我一个人不知不觉的逛到了周逸涵住的小区，我在想，呼吸呼吸有她存在的空气是不是也很舒心。这确实是全上海最诗情画意的小区，在这样明媚的时节里开着最耀眼的花，却散发着清洌洌的淡雅的香，一阵阵淡淡的香气清雅的袭来，我的心脏骤然的跳动加速，这是直觉还是潜意识，在还没有回头的时候，却觉得她就在身后。
　　“蓝医生？”
　　听到这梦寐以求的声音之时，我不知道这是我被花香迷惑了神志的幻想，还是真真切切最让我慌张的巧合，我甚至不敢转过身去验证自己的判断。
　　“蓝医生，是你吗？”
　　我猛的转过身，周逸涵就那么浅笑嫣嫣的站在我的身后不远处，耀眼的花海成为了她的背景，一身纯得如同天女下凡般的白色连衣裙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背景中是那么的干净，纯洁的让我有了一阵阵的心疼。是的，只这样看着她，我都会感到心疼，这真是上天给我的劫。
　　“逸涵？哦对不起，周老师，那么巧。”我慌乱中惭愧着自己的口不择言，我知道自己的脸上肯定是红红的一片，因为我清楚的感觉到了脸颊热得发烫。
　　“没关系，叫我逸涵就好，不用那么见外，七喜，快叫叔叔好！”
　　“叔叔好！”这个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向我问好，模样娇憨可爱。
　　“真乖，让叔叔看看你痘痘好了吗？”
　　“好了，妈妈说多亏了医生叔叔开的药，你是医生叔叔吗？”
　　“七喜，快谢谢叔叔，这就是送你药，治好你病的医生叔叔！”周逸涵连忙拉着儿子真诚的道谢。
　　“谢谢医生叔叔！”
　　“七喜真乖，周老师，你别那么见外，举手之劳而已，孩子没事就最好。”
　　“蓝医生，你也住在这里吗？”
　　“不不不，我来拜见一个朋友。”我心里想的是，我早已把你当成我最重要的朋友了，我真的是来看看你。
　　“这样啊，那就不打扰了，我们先走了，七喜跟叔叔说再见。”
　　“医生叔叔再见！”
　　........

　　看着周逸涵离开的身影，我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我把手放在心口，视线一直到她消失不见的那个地方，于是我想人一旦为爱情着了魔，那就只能接受地狱的锤炼，但愿我从此坚不可摧。

　　我回到家刚躺到床上，就看到手机里的短信推送，名字赫然的显示着“周逸涵”。
　　“不好意思蓝医生，刚才见面太匆忙，说好等孩子好了就请你吃饭呢，可是刚才忘记尽地主之谊了，你别见怪，你明天下班后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看到这个信息，我兴奋的从床上蹦了起来，可是转瞬间我就开始疑惑，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如果欣然赴约那肯定会让她觉得我小家子气，可是如果拒绝，那就失去了一次非常好的接触机会，这就是所谓的爱情里智商会变低吗，其实不是智商变低，是考虑的太多。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一个人的孤独是多么的可怕，连个可以商量的朋友都没有。突然，我想到了小艾，女人心思难猜，不如让小艾帮我想想。
　　“小艾，是我。你在忙吗？”
　　“什么事蓝医生，我在喝酒，你说就行。”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天天就知道喝酒？”
　　“我喝不喝酒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挂电话了！”
　　“哎别别别，当然有事，还是最重要的事，周逸涵约我吃饭说要答谢我帮他儿子治好病，我是去还是不去，我是这么觉得啊，要是去，就显得我太没风度了，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是天经地义的，怎么能求人回报，可是要是不去的话，多好的机会就浪费了啊？你帮我想想，我到底怎么答复她。”
　　“去啊，你看你每天神经兮兮的样，女神约你啊，这不是你最梦寐以求的事情吗，可以跟女神近距离接触，又可以制造接下来继续接触的机会，这多好一事啊，你干嘛要错过机会，你要觉得不合适，提前把帐结了不就完了？”
　　“谢了，妹子！”我等不及听完小艾的话就慌忙挂了电话，我突然间豁然开朗的感觉，立即整理思绪，编写短信，既要写得大方得体，又要写得含蓄委婉，真是考验我的语文水平。
　　“多谢逸涵，请吃饭就太见外了，我刚来上海工作不久，也不知道上海有什么好吃的地方，你就做一回向导，带我游览游览上海的美食好吗？”
　　周逸涵很快的回复了信息，并告诉了我时间地点。

　　这一切来得似乎太过突然，我像个女生一样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用疼痛来求证这不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