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壑惊雷》羑瑷

2、年华蹉跎

　　我是一个医生，一个别人眼中冷漠看淡生死的职业。可是我的感情生活却一点也不冷淡，在别人已然生子的年纪里热热闹闹的闹分手，似乎是一件不得已的悲催之事，然而在那么多误解纠结痛苦挣扎之后，在承受了对方毫无顾忌的撒野和肆无忌惮的蹂躏之后，我最终选择了心力交瘁的放手，并却不想做任何解释。别人眼里我是个负心的男人吧！这就是感情到最后最最伤人的地方，也是我最后一次可以保护她的方式！宁肯辜负也不想将就，不就是现在最流行的状态吗？
　　看到这个姑娘是在朋友的微博留言中。可是她头像上的那抹微笑，像极了我心里的那个影子，那个我原来模糊却在看到她时突然清晰的影子。如果这是她本人的话，我想我已经沦陷了，就冲着这个萦绕我多年梦境的微笑，我开始寻找可以接近她的一切方法。不都说一见钟情终的不是情而只是脸吗，而我终的是这个温柔的刻进骨子里的微笑。对于我这个而立之年刚分了手的男人而言，用这样的方式开启自己的心动，是不是像韩剧桥段一样奇葩而狗血。
　　当我费尽千放百计的终于得到她的资料时，我才发现，上帝真的喜欢跟人开玩笑，或者可以说是美颜相机自拍神器真的是可以让人崩溃，她朋友的朋友告诉我，她叫周逸涵，同济大学的教师，已然结婚生子，而且大我几岁，但人真的跟照片一样美，是她学生心中的完美女神！这就跟发现新大陆之后的飞上云霄的幸福感还没来得及释放就被日本鬼子一个核弹头炸飞了这片美丽的花园一样沮丧。
　　可是那种不甘心不死心不罢休的念头执意的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一种越不可能却越好奇的思想冲动牢牢的控制了我。我开始在网络上，生活中不断地搜寻她的信息，哪怕一个点滴都会让我无比的欣喜和激动，这是多久没有过的小孩子一样简单的快乐了？我被自己这种幼稚到极点得感觉摧残的无以复加。
　　日子就在工作的繁忙和生活的无趣中走过。我厌倦了这个城市的琐碎，和周围人窃窃低语时的诋毁，我不想生活仅此而已，我也不想在面对任何让我难堪和尴尬的瞬间。于是我辞掉了工作，来到了她生活的城市，上海。我递了成百上千份简历，一个人在大街上流连，想象着这也许是她曾经走过的地方，有她曾经呼吸过的空气，经过一番努力我在一家规模还算大的医院里谋得了一份职业，这一系列的举动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诧，那份编写简历的虔诚比大学毕业那会儿多了不知多少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是不是觉得我肯定不怀好意的来到了她的周围，然后处心积虑的做些什么？我说没有，谁又会相信呢？我只是很单纯的想离她近一点，仅此而已。
　　有些人和事就是这样，令你无能为力，又想尽力而为，却又明明知道无论怎样奔跑都无法到达终点。
　　上海的工作节奏如此的疯狂，这样的工作强度跟我原来小城市的小医院简直没办法相提并论，这里一天的病人数量几乎相当于我原来一周的病人数量。这种工作强度让我原本所有矫情的工作理想化为乌有，我每天周而复始的重复着我的劳动，似乎连思念的时间都没有。午休时间抽颗烟，关注一下她的微博，看看她最新的动向，这就是这一天最最轻松而又惬意的事情了。你看，有时候轻松和幸福是如此的简单，不是吗？

　　在人最脆弱的时候，是最容易自己原谅自己的，也许任何一个简单的切入点都是一个理想的堂而皇之的借口！
　　她微博的状态已经停了一个多月了，似乎这样的状态代表着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我试着私信她，可她并没有回复，也许她不需要陌生人的打扰，所以我只能自嘲的对自己说这样的犯贱还是越少越好吧，打扰别人，又打击自己。我骄傲的虚荣心和男人独有的自尊气场让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不需要我不是吗？她有老公有孩子有家庭有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不是吗？我除了选择沉默还能怎样？我的生活也得继续不是吗？我不能一辈子这种柏拉图式的爱她不是吗？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我经历了这辈子最集中的相亲。朋友同事姨妈姑父，所有认识的人似乎都在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而我知道这是我爸妈最无奈的举动，毕竟我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有些事情已经没有了任性的资本，除了让父母安心，我别无选择。医院楼下的咖啡厅，成了我下班后最常去的地方，我走马灯式的看着各色各样的姑娘，端庄的、矫情的、能装的、爱显摆的，我只有装作刀枪不入的样子，才能一直安静的坐到最后。到这波相亲接近尾声之时，我才真的发现，如果心里住进了一个人，那么其他人真的无论是天仙还是地神，无论是清纯还是可爱，即便再极品，也丝毫无法心动。即使对面坐着再完美的姑娘，我也还是无时无刻的刷着微博，等待着她哪怕一点点的讯息。可是，什么也没有！
　　如果她一直以正常的姿态生活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打扰她的，我发誓！
　　可是这种毫无讯息的状态让我几近崩溃！她生病了？住院了？她家里出事了？她出意外了？各种无厘头的假设让我无法保持正常！我并不是一个不理性的人，可是在我自以为的爱情幻觉里，我已然无法让自己保持清醒，甚至无法伪装坚强。
　　终于，我通过群里其他认识她的朋友打听到了她的微信方式，我忐忑的说我想让她帮我介绍一个她单位里的姑娘做女朋友时，她竟然接受了我的好友请求。那天夜里我激动得像是快要疯掉，当看着这抹微笑的头像出现在好友列表里时，我无法用言语来描绘那一刹那的欣喜和兴奋。我找不到任何排遣情绪的方式，便一颗接一颗不停的抽烟，用颤抖的手点着香烟，然后哆哆嗦嗦的放到唇齿之间。这一切，会是什么讯号吗？我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刚上班，我就迫不及待的给她发了一条留言：“你好老乡，我刚来上海工作不久，麻烦你给介绍个你们学校的姑娘，好吗？”
　　“你的职业、年龄、收入、有无房产，汽车？”
　　虽然她很快回复了，可是确让我感到如此陌生，那个我心里温柔的影子却突然用最冷冰冰的方式跟我说了我梦寐以求的第一句话。虽然如此，慢慢平复心情后，我依然觉得，这是一种幸福，在享受这种幸福的同时我也深刻的明白自己真是傻的冒泡了，可是心之所向，又能怎样呢？
　　我很认真的像打简历一样回复了她的问题，把自己所有的一切说的很详细很详细，我甚至写上了只要人好，不在意是否有婚史。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想怎样，可是我却真的抑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她，越是不被允许越是发疯一样的想要。
　　可是，信息发出去后却很久没有回音，什么都没有，我一遍一遍的检查自己的手机是否正常，深怕她没有收到，可是手机一切正常，我却什么也没有等到，一天两天三天........
　　这种煎熬就像是本来幸福已经火速降临却突然调转方向跑了一样，折磨的我不停的重复一个动作，打开手机，关上手机。
　　几天的折磨让我已然魂不守舍，于是下班之后约了几个同事一起来到医院附近的酒吧喝酒，脱掉白大褂的神圣伪装，在灯红酒绿的背景下我渐渐开始迷醉。我以为酒精会让我暂时放轻松，可是耳边却好像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告诉我无论我在遭遇什么，都要在绝望中重整旗鼓，用激情和坚持去保护最初的追求，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然后又有一个声音立即跳出来大义凛然的辩驳，如果撞到南墙就回头吧，因为不是所有坚持都会得偿所愿。
　　还是喝酒吧，醉透了，就什么都不想了，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借酒消愁真的是最孩子气的自我折磨，可是真的是一种释放。于是我一瓶一瓶的灌自己，一直到被同事簇拥着，跌跌撞撞的往回走。
　　我被同事们架到路边，开始大口大口的吐，一直吐到我消失了所有的意识。

　　早上起来，我被一束强烈的阳光照醒，看到一个只着内衣的女人的身影在拉开厚重的窗帘。我下意识的看自己的着装，然后发现自己未着寸缕。
　　“蓝医生，你醒了？”
　　声音是我的同事小艾的。
　　我并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惊慌失措，因为此刻我正在努力的回忆昨晚所有的细节。毕竟作为一个男人来讲，爱和一夜情，我是可以分清楚的。可是这个一夜情的对象让我着实的头疼。
　　“你别紧张，蓝医生，这是我家，哦不，我租的房子，昨晚大家都喝得很开心，你只是喝的太多了，其他人都拖家带口的，就我闲人一个，总不能把你扔大街上吧，所以就把你拎回我家来了。你别介意。”
　　我大脑飞速的运转着，想试图问问我回忆不起来的细节，并化解此刻的尴尬，可是竟憋不出话来。
　　“如果你有记忆，那我就不用解释什么了吧？”小艾疑惑的看着我。
　　我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来讲，此刻我应该说点什么，可是我没有心情负责，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我应该不算个好男人。
　　“我先去上班了，蓝医生，冰箱里有牛奶和鸡蛋，你自便吧。拜~”小艾干净利落的穿好衣服，从她并不避讳我的举止来看，我想我已经明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随着一声门响，我的心也沉了下去。小艾是我们科室里的实习生，挺活泼可爱的一个姑娘，扎着马尾，瓜子脸上有淡淡的小雀斑。除了这些，我对她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她是哪里人。我抬眼打量了一下小艾的家，只有一间卧室而已，冰箱就在门口，虽然不大，但还算干净整洁。从窗台上生机勃勃的花花草草来看，这应该是个热爱生活的姑娘。
　　我整个人陷入了乱糟糟的一团，慌乱的洗了把脸，慌乱的出了门。

　　整整一天，我坐在办公室里焦躁万分，看着小艾忙东忙西的身影，我竟延伸出一种自责的心里，平日里这姑娘大方爽朗，也时常听她讲些男人的段子，我总是笑笑不语，以为现在90后的女孩子都如此开放大胆，可是真的发生在我的身上之后，却有一种无言以对的尴尬，我一个上午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其实我很想解释一下，可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不伤姑娘的心并可以给这一夜的风流画一个结点。可是憋到最后，我也没勇气说出一个字，于是我突然发现，只有喜欢和爱才会让男人有勇气说出：我愿意为你负责。其他所有感情都不行，尤其是心里装着爱的时候。
　　“蓝医生，聊聊好吗？”就像我想的一样，该来的总会来的，小艾在下班后叫住了走在停车场路上的我。
　　“当然，我洗耳恭听。”我尽量让自己保持绅士般的优雅，尽管我内心深处是各种挣扎以及假设各种问题的对答。
　　“蓝医生，我看你今天一上午都心事重重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夜情没什么的，我们只是喝了酒，都各自有心事而已，你不要在意，你在我心里其实就跟我原来开玩笑说的那些男人一样，没什么特殊感，所以你千万别让我对你负责，我付不起这个责任，我还指望找个帅帅的花美男谈一次韩剧里的浪漫爱情呢，所以，大叔，你真的不合适。OK，我想说的说完了，那就拜拜！”小艾的神情里有一种我捕捉不到的灵动，我知道，那种浑然天成的洒脱不属于我，我甚至很自私的欣赏着小艾的这份潇洒的帅气，尽管我没有面对的勇气和激情。
　　“对不起小艾，你说的让我更加的无地自容，我不知道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些什么，因为我真的想的很多，这一上午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我想很绅士的对你负责，可是我却又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我来到这个城市是为了一个我深爱的女人，有时间喝一杯，我跟你聊聊我的故事。”
　　“好的，大叔，周末请我喝一杯吧！我先走了，有个小约会！”
　　看着小艾走远的身影，我体会到了一个词的含义：百感交集。那一刻，我已经开始欣赏这个单薄瘦弱的姑娘，她身上的勇气是我所无法企及的，她的这番话真正的用意是让我解脱，我又岂能不知道她的真诚，她有着90后姑娘的天真，又有着成熟女人的心智，像个在爱情里飞舞的精灵，让人可望而不可及，可她不迷茫不矫情不懦弱，却又有着她自己的追求与梦想。也许有的人会觉得小艾太过随便，可是我真心想说，多情是一种浪漫，而滥情才是一种放荡，小艾有着最随心所欲的真诚，这样的生活状态让人羡慕却又无法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