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月落戬安》镜洢

2、过往回溯

　　宝莲灯带着华山的画面飞旋，真君神殿的虚幻显示令杨婵忍不住伸出手想抱住哥哥，却透了虚幻，抓不住任何的实像。
　　真君神殿之中，杨戬空对着一张宣纸沉默不语，笔尖的浓墨滴落在宣纸上渲染开一朵墨花儿，风铃声叮当作响，奏出的音调宛如悲歌。
　　“你还打算瞒我多久。”月华略微倚在墙边，深色发带随着耳际垂落的发丝微微浮动着，“你就打算一个人这么做下去吗？”
　　杨戬将笔架在墨色石玉笔架上，轻轻笑了笑，抬眼看着月华，“玉泉山玩腻了来找师兄？”
　　月华从未料到杨戬会是这样的语气，他们之间有多久没这么正经的喊过师兄师妹了敛下眼睫遮了眼底的思绪，攥紧了手中的绣扇，月华笑道：“我不跟你岔开话题。要按天条，那么你先绞杀了师妹我吧。你可以说服自己，我不能。二郎，你扪心自问，我……”她对视着杨戬，却突然说不出了接下去的话语，我月华对你而言，真的只是小师妹吗。随即月华自嘲的笑了，转身走出了真君神殿，“我不管你什么态度，既然你称呼我一声师妹，那么有什么我们一同承担。”
　　躲开了杨戬，月华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知道他是不想她卷进来，可是她不忍心，今天这事情一旦传出去，没人会知道他的用心，没人会在站在他的身边。杨戬，我们的朝夕相处算什么，你就真的不明白我的心吗。
　　水镜逐渐模糊轮转，月华与杨戬也不知商讨了什么，竟允许了月华参与其中，只见月华手中带着桔梗花图案的绣扇扇坠微微摇晃着，略微的抱怨着，“二郎……我说沉香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出你的用意呀？这华山我要再走下去，三圣母都快知道了。昨儿三圣母生日，还问我你什么时候会来呢。”
　　“他一个半大小子，连哪吒跟了我那么久的兄弟都没发现，他哪会发现？就他那性子，我也只能这样逼着他。”杨戬望着水镜之中的狠命看书背书的沉香，想起几千年来的好兄弟就这么反目成仇，有些伤感。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引出的话题有些不合适，月华将目光也转向水镜中的沉香，但终究是没忍住，“我说真的啊，二郎，就算这时候你反下天去，救出三圣母，他玉帝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他还能杀到师父哪儿去吗？”
　　杨戬回头看着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师妹，略微勾了嘴角轻笑了一下，“他是不敢，可不代表他不会追杀三妹啊。这终究不是办法，我若离开司法天神这个职位，那暴露的就是千千万万个思凡的，还有我曾经放过的那些无辜的生命。所以我只能逼沉香，逼他成长起来，让他逼着改天条。我不能做这件事，但是他可以。这样才治本。”
　　“可你不觉得你付出的太多了吗？大家都误会你。”
　　“沉香这傻小子需要有人帮啊，如果能造福三界，我杨戬遗臭万年又如何？再者，你还懂得，不是吗？”
　　幻境之外的众人面面相觑，沉香握紧了开天神斧，紧紧抿着双唇，舅舅他……他真的……
　　来不及反应，情景再一次的变化，画面中依旧是杨戬与月华两人，只是语气不再如刚才那般的缓慢。
　　蓝色与淡紫色交汇着输入透明的魂魄之中，“二郎，不行！这是三尖两刃刀导致的后果，空用法力的支持根本稳固不了龙四公主的魂魄。我们之中必须要有一个人去找太上老君要凝魂丹。”
　　“我来稳固，你去。”杨戬并未看向月华，只是加大了法力的输入，他知道自己法器的特点，自然也清楚导致的后果。龙四公主对沉香太过保护，自己这一举动无非得罪了八太子，更让沉香，嫦娥等人对自己恨之入骨。算好了他能够救回龙四公主的，绝对不可以出差错！
　　“师兄，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确实，我本身的法力就不是特别高。但是我和你的修习的本就不一样，哪种更适合稳固魂魄不用我提醒。再这么耗下去，我们谁都别想救龙四公主！快点，我撑得住！”月华抬眼望向杨戬，眼中带着些许的倔强，就这么和他对视着。直至杨戬收手离去讨凝魂丹。
　　只消片刻，汗水便打湿她前额的刘海，系发所用的丝带凌乱不堪，铁锈味弥漫在口中。等不下去了……狠下心翻打着手中的结印。分离出自己的一魂一魄送入龙四公主体中。
　　杨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脸色苍白的月华，直觉终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对劲，“月华！”他没有那么大公无私，他杨戬是平常人，如果真的要用他小师妹的性命来换取龙四公主，他宁愿不去做，龙四公主是他杀的，一切后果他来负责。
　　“我没事，你去救龙四公主。”手背于身后，趁着杨戬将丹药融于龙四公主魂魄之时，封下自己的一些穴道隔绝灵魂探知。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从不知道月华是玉鼎真人的弟子，也不知道原来杨戬顶着这样的目的，逼着沉香成才，虽说救龙四公主有些自食其果，但是初衷……他们都误会杨戬了？他为的是三界苍生？
　　“五彩石根本经不起开天神斧一劈，没有一个东西顶着替它受了那一劈，好不容易镶进去的新天条根本出不了世。”杨戬蹙眉看着五彩斑斓的补天石中围绕的字体，脑海中回转着千百种的方法，但都一一的被否定。
　　“别看了，你就算是投入再多法力也无济于事，开天神斧好歹也算是上古神器。我倒是有一方法能够确保万无一失。”月华微微一笑，“二郎，解开我身上的法术。你清楚没多少时间了，再不快点三圣母可就醒了。我可提醒你，这么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沉睡多次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我来。”
　　“你自己考虑，你肉身成圣，而我天生为仙，谁的一魄更能承受开天神斧。这后果的直接承担者是三圣母。”似乎是明白杨戬必然不会允许她动手，早在他打算嵌入新天条的时候，月华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趁着杨戬为自己疗伤的时候，融入了术法，在他的真元带动自己真元的同时，术法必定随着他的真元而入。灵魂本就是最为珍贵也最为奇特的东西，而这世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法术她算是掌握的最熟悉的人之一吧，阴柔之体还是有好处的。
　　她将话语说得如此之重，杨戬却没有丝毫的动摇。魂魄紧密相连，强行剥离本就是钻心之疼，杨戬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这一举动自己没受伤，反而是被他用定身术定着的月华一魄离体，附入五彩石。
　　幻境再次模糊变化，一向在众仙面前冷静优雅的月华哭诉着看着杨戬。
　　“你疯了？你都已经做到这样了你还要怎么做？你不欠他的，杨戬，你不欠他！你能给他们的你都给了，你还要为她们做到什么地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哮天犬，把我支开是为了什么。龙四公主早就可以还阳了，你困着她有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一个新天条就已经用了你多少法力了？你以为法力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封印自身法力和沉香斗法，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一样在杨戬面前温和沉稳的月华握紧了手中的紫玉箫朝杨戬设下的结界反击。
　　杨戬沉默的看着被自己困在结界之中的月华，他伸出手化解了月华的法力，犹豫了片刻抱住月华，像在玉泉山时候一般，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他知道月华的心思，可是他不能够给她承诺，他默许了那声二郎，却无法给她未来。他知道若是不这般困着她，她必然会使出任何他想不到的法子来救他，就如同上次的一魄。对不起，月华。杨戬欠下的太多了，无法偿还，只能一死以弥补。
　　“对不起，月华。”杨戬最终抹去她眼底的泪水，转身离去。
　　“不要！不要去……二郎，不要去……。”哭声逐渐变为哽咽，捶打着那一层不可能被破解的结界，月华的手渐渐攥紧，闭目任由脸上的那滴泪珠掉落，打湿衣襟。杨戬，你错了。你忘记了月华还有一招。即使我残损魂魄不再存于天地，我也会唤起凝魂一曲，以求你转世安康。
　　幻境之中陷入了沉寂，隐约可听见杨婵的泣音，那些昔日称为杨戬兄弟的几人不禁红了眼眶，竟然从未看出他的欺骗，杨戬，你赢了。
　　舅舅，他……杀了舅舅？沉香看着手里的开天神斧，有些迷茫，“娘……”
　　“他不需要你们的愧疚，他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是我没那么伟大，才让他的这些秘密公开于世。我承认，我恨你们，恨你们这么对待他，但是我又有什么理由怪你们，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我只希望，这费尽了他所有创造出来的，能够被守护着。小三妹，月华对不起你，没能真的守护住二郎，其实他只是希望你平安快乐。我想你也猜到了对不对？我早说了嘛，小三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了解她二哥呢。至于其他的，不重要了，沉香，算起来你还没叫过我一声姨母呢，不要自责，为了这一切，总要有人牺牲不是吗。继续坚持下去，坚持那些他教会你的。我相信你……会做得更好。”
　　月华的身影逐渐消散，幻境也随着最后的碎片消散而破灭，那抹浅淡的笑容如同当时的惊鸿一瞥，沉香这才有所醒悟，那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