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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往事随风 ...

  •   小妖有些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帮小妮选结婚礼物。
      真是的,最怕这种时候了,似乎全世界的人都要去结婚了,只剩下她。
      天气似乎变冷了,不得不承认秋天来了。这不,已经手脚冰凉,可仍挑不到合适的东西。没有逛街的热情,没有逛街的能量,好在看到了马路转角的咖啡店。
      热乎乎的液体流淌进食道和胃的时候,她觉得暖和了。忽然间就瞥见了邻座的人。
      咖啡店布置得巧妙,每个座位之间是用紫色的缦纱和椅背隔断。偏偏椅背并不高,所以她可以看到缦纱对面那个美丽的面庞。看到了一次就没有忘记过的面庞,之前被黎畅抱在怀里的美人,她因为护着小妮所以盯着看过几眼,记住了。可是没有想过,竟然是为了自己记住的。是一诺的妻子吧,那样柔弱无骨的声音,那样高贵的大家气质。比较中,有些自惭形秽。
      下一秒,美人对面有一个男人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大,“黎舒,我们早已经结束了!”小妖一惊,这个男人,不是一诺。

      黎舒觉得眼眶中有泪水溢出。咖啡店里紫色的缦纱凄迷,让她觉得影影绰绰,而她朦胧的泪光中只能看苏秦起身,然后离去。是自己先嫁人的,不是吗?所以不能怪他,不能怪他,告诉自己,不能怪他。
      可是为什么眼泪还会忍不住往下落,那样一颗颗的,想忍也忍不住。
      究竟有多久了,提到这个男人的名字就会心痛,听到他的声音就会颤抖,看到他的人就会——就会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失态,是那种痛不可遏在心底里疯狂地啃噬,让她喘不过气来。只是误会啊,真的只是误会。可是那些误会就那样容易地改变了所有的生活。
      记得听人说过,有三种男人是不能爱——浪子、文学青年、已婚男人。
      三样里,苏秦占了两样。除了他仍未娶妻外,实在不是一个女子值得选择的对象。可是偏偏这样的男人有如毒药,让人沉入其中,无可自拔。

      当他们还年轻的时候——
      其实也不是很年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青葱岁月。校园里油油的嫩草,散发着清新的味道。一个班的人席地坐在草坪上,唱着那时很流行的歌。而总有一个人,在人群的目光中央,拨弄着手里的吉他,让音乐如水般流淌出来。
      那时苏秦留略微长些的头发,却意外地显得很干净。
      那时苏秦总是笑,笑着跟每一个认识的人打招呼,似乎阳光很好。
      黎舒每次和苏秦打招呼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可以闻到太阳的味道,那种些微有些燥热的味道,杂合着空气中的淡淡青草味道混入鼻息,似乎可以沉醉一个人。

      班上排音乐剧,黎舒去唱歌。排练的时候不知是别人偷懒还是怎样,活动室里突然就只剩他们两个人。她有些惶恐和不安,却不知道这些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苏秦却自顾自地弹唱了起来。
      她是第一次听到苏秦唱歌,以前他从来都是默默地弹着吉他并不说话的。
      他的声音稍微有些低哑,却似朦朦胧胧敲击她的心鼓一般,一下下击中在心脉上。脸红、心跳,那时将他的声音描绘成性感的低沉嗓音。
      他唱得是《我的美人》。老狼的一首老歌,“美人呀美得让人爱,不知你从哪里来。你为我而存在,我请你不要离开。美人呀美得让人爱,是梦儿吧你送来。你为我们而存在,别把我的心伤害。”最后他唱,“最好把握住现在,问你明白不明白。”
      然后霍霍然整个人站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觉得压迫。不知道为什么就低下了头,然后听到头顶上他的声音沉闷,“你懂了吗?”
      “啊?”黎舒疑惑,什么懂了吗?
      看着她不解的眼神,苏秦有一丝叹气,然后伸手抬起黎舒的下巴吻了上去。
      轻轻地一下,蜻蜓点水一般。然后迅速地离开,静静地看着她。眼角里都是微笑,“这回,懂了吗?”
      黎舒腾得一下便红了脸颊。酥酥麻麻的触感从嘴唇上散开,然后整个人呆在那里。两只耳朵里还充斥着嗡嗡的声音,连眼前也有些眩晕。可是对面的苏秦还那样笑着,她又想到了太阳。很温暖,真的很温暖。活动室的窗户折射进来春日下午的大太阳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有些稚嫩地点了点头,然后便不知道再说什么。
      她扭头便走,似乎想逃离这种尴尬。
      苏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黎舒,我喜欢你!”
      最最直白地宣告!

      小妖隔着轻纱,看着对面的美人泫然而泣。渐渐地,美人整个人靠在了沙发上,脸上似乎浮上了一丝笑容。那种沉浸在往事中无可自拔的笑容。

      黎舒慢慢回忆着,那种幸福的感觉似乎又一次涌上。
      她时常坐在苏秦单车的后座上,用双手环着他的腰。苏秦骑车很平稳,让她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可他有时也会故意摇晃几下,吓吓她,好让她环着他的双臂更加紧些。那种相拥,是从心底里泛滥着的幸福,几乎吞噬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他时常给她唱歌,唱他自己写的那些歌曲。唱得是他们之间的爱恋,唱得是他们年少的时光,唱得是两颗心渐渐靠近,激烈地撞出许多火花。
      她本来以为就可以这样一辈子,一直这样下去,永远地沉浸在那些花香鸟语中,不要醒来。她将手交付在他的手里,以为可以这样牵着彼此的手一辈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梦总有醒的一天。她的也不例外。
      毕业后家里要送她出国读研,她却一直惦念苏秦,并没有答应。最后家里下了最后通牒,她一气之下搬出去和苏秦同住。
      苏秦找工作并不顺利,并没有稳定的工作。为了不要黎舒跟着自己吃苦,他每天晚上都在各个酒吧歌厅里驻唱。他只有微薄的收入,生活过的艰苦,她却仍觉得快乐。可是眼见着苏秦却一日日消沉下去。
      他日日奔走于声色犬马的场所,见惯的只是金钱利益,似乎连自己心底里的那些单纯的美好的感情都快要磨平,变得黯淡。倒不是不相信爱情,如他和黎舒间,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只是觉得现实的生活,快要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黎舒终于也觉察出他的改变,却不敢说什么。
      苏秦还是走了,后来他留了一封信走了,去可可西里,去加入到保护藏羚羊的志愿者队伍里。他说离开并不是不爱,离开并不是选择放弃,只是他需要换个环境了,换一个可以让自己完全高尚着的,不必面对灯红酒绿红男绿女的都市霓虹的地方去生活。他说,等他的身心得到完全进化后,他会回来的——回来娶她。
      多么不切实际的允诺,黎舒看着那信却只有这个想法。似乎是被抛弃了,却又完全不自知。到底还是将信老老实实收好了,收拾行李回家。彼时知道了,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靠理想就能达到的,总也逃不过世俗纷扰,逃不过金钱利益,却仍是不死心,不愿意放弃。
      出国留学后,她仍不时跟国内的朋友们打听苏秦的消息。却是有一日,有一个朋友告诉她听说苏秦在跟那些偷猎者在冲突中受了很重的伤。有一颗子弹穿胸而过,生死未卜。
      她如同失了心一般立时奔去定机票回国。不理会父母的责怪,不理会朋友的劝解,只身去了一趟可可西里。
      却是从此之后失了他的消息,任何消息。
      遇到认识他的人都只是在看了看照片后摇摇头,说可惜了。
      她整个人瘫倒在那里,干燥的西北大漠的风吹得脸颊生疼,想想才知道是有泪流下来,被吹干了皴裂了皮肤。不知道在那里流下了多少泪,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可是,只有那些凄厉的风的声音,她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了。风沙席卷时,闭上眼,似乎他就在旁边。可是再一睁开,只有漫天的黄沙,什么都没有,没有他。

      那些记忆就在那里封存,永远地封存起来。她的心似乎也被止于那个时候,再没有火热得燃烧过,也没有砰然为谁心动过。
      回家后,被父母拉去相亲。那日相亲的对象就是陆一诺,她本来想跟从前一样找理由偷偷溜掉,却在溜走途中邂逅陆一诺。饭店的大门口,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和苦笑,相视一笑时,她在他的眼角看见熟悉的感觉。似乎是阳光,那样如阳光般的笑容。
      于是她说:“我累了,要不就咱们俩吧,省得父母们天天压迫。”陆一诺似乎是没有想到她这样直接,先开始有些尴尬,然后有些感慨。她清楚地看到他眼眸中的不确定、留恋,然后渐渐转化成无可奈何,“就这样吧,我是再也找不回她了……”
      黎舒淡然一笑,原来他还有个她。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她再也找不回苏秦了。于是有两滴泪流下来。陆一诺看在眼里很自然地将她拢在了怀中安慰起来,那样轻声地语调,似乎他们是早就相识。
      陆一诺是个很好的男人,黎舒不得不承认。哪怕他过去确实有一个深爱的人,可是对自己仍旧很好,那种事无巨细地妥贴和温柔。让她眼前的生活似乎就是一个梦,她只是活在梦里的人。小心翼翼地享受着那些幸福的片刻的温暖,胆战心惊,生怕有梦醒的一天。

      梦醒的一天,到底是梦醒了,还是另一场梦的开始。她并不知道。
      十分巧合地在陪一诺出席一个宴会的时候看到了苏秦。
      并不是半长的头发,而是精短的板寸,透以商人的精明。他穿得体的掐腰西装,整个人十分精神。她站在离他两米的地方,有些痴了地看着他,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不是他。可是转念就希望这真的是他,他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他还可以用他低沉的嗓音对她说话给她唱歌。时间不知是否静止下来,可是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嗵嗵的声音,像时间过去的声音。
      最后一诺过来,携着她上前去跟苏秦打招呼。互相介绍过后才知道苏秦已经是一诺现在合作的广告商,他和他的公司正以无穷的创意在市场内创造如神话一般的业绩。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竟无语凝噎。
      苏秦看着她的眼神几欲崩出火花,从心底里压抑着那股莫名的思念和伤痛,最后伸出手说:“很高兴认识,陆太太。”后面三个字吐出时,是有刀划在心口的感觉。他的手僵在那里,并不符合社交场合的礼仪习惯,陆一诺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黎舒慢慢将手伸出与苏秦握住,“谢谢。”仍是两手交握,仍是执手相看,却已历经世事沧桑,她不是她,他亦不是他了。
      黎舒听得到心口滴下眼泪的声音,苏秦却也听得到心口滴下鲜血的声音。
      彼此的掌心和指尖都有点滴体温流向对方。可是他们也只能终于此,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小妖看着黎舒在那里由哭到笑,又由笑到哭,心里竟然也不是滋味起来。只是想着,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要让一诺幸福,希望他的妻子如自己一般可以一心一意,只爱他一个人,可是看着眼前的情形,并不是如此。
      黎舒起身了,用纸巾将眼角的泪擦干净,然后起身。
      她知道一诺似乎也找到了他曾经的爱人,她听到过一诺晚上给那个女孩子打电话的声音。声音温柔,仿佛是在呵护最重要的珍宝,叫那个女子的名字,“夭夭。”
      这个世界真的是十分机缘巧合,于是她从一诺的手机里翻到了苏秦的号码,打电话约他出来。还记得电话接通的片刻,似乎有空洞的风声穿出在她的耳朵旁边,伴随着他的声音,“您好,我是苏秦。”
      她静默半刻,然后说:“是我。”
      又是沉默,然后她说:“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他却是心平气和地与她确定了时间地点,就这样公事公办一样,不带一丝感情。

      见面后她只是问他去可可西里后的情况。他倒也据实相告,说自己受伤回来后跟两三个朋友自己创业,然后慢慢打拼到现在的模样。
      话说得平静地不带一丝波澜,可是当初经历过得怎样痛苦和艰难,大概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也不会知道他最初的原动力就是她,要将自己打造成一个足以与她相配的人,于是埋头苦干,不畏艰险。所以在宴会上看到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时他失态了。是思及自己的一身努力竟然等不到再次站在她的身边的那种失落与无助。可是等到下来想明白后也就释然了。
      陆一诺据他所知是个不错的男人,有他,黎舒应该也会幸福。既然已经得不到,既然已经放手,又何必再痴缠。
      所以在黎舒说出了她想跟陆一诺离婚的时候他心底里是感动,却要考虑她的名誉,她与家人的关系。于是故作生气地跟她说结束,然后转身就走,生怕多留一分钟就会后悔。
      既然她会幸福,又何必自己做这些无所谓的挣扎?
      于是选择了离开。
      黎舒看着对面空落落的沙发,最重还是忍不住痛哭了起来。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的无奈,她的挣扎。仿佛被全世界遗弃般,泪水一滴滴滚落下来,却原来整个世界都离她这样远。
      不管是苏秦还是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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