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下的暖阳》珀晓

2、映入眼帘

　　军训的日子除去累，就是饿。好在训练基地里有不少小卖部，就在训练场和宿舍楼之间，结训回去的路上我总是要去扫荡一番的。我和廖迪一起往小卖部去，而高丽瑶和文雯在受到我们邀请同去的时候，有些胆怯的摆了摆手：“还是不要了，张萍不让买，别到时候被抓了。”
　　我跟廖迪总是冲锋陷阵的那一个，我们俩鬼鬼祟祟的在小卖部门口站定，从玻璃往里望了望，确定不会跟老师撞一个正面后才蹑手蹑脚的往里进。在我们看见里面早有三个男生也在买东西的时候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廖迪感觉瞬间脊梁骨都直了：“至少不会咱们俩挨说，还有三呢！”
　　这时候一个男生好像听见了，冲着我们笑道：“小点声啊，别拉上我们！”
　　身侧另一个男生笑容温和的拍了拍这个男生的肩膀：“好了，我们走吧。”
　　三个人结过账后晃晃悠悠的踱出了小卖部。廖迪看着他们的背影咂舌：“真是嚣张啊。林璃，挺起腰板！”
　　我闻声下意识的挺直了后背，然后才意识到这个反应多么像个幼儿园的小孩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好了赶紧的吧。”
　　廖迪一边往怀里揣各种膨化食品和饼干，嘴角还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刚刚那个男生挺帅啊。”
　　“哪个啊？”我努力回想着刚刚那三个男生模糊的脸，瞬间明白了，装作刚刚那个男生的样子，拍了拍廖迪的肩膀：“好了，我们走吧。”
　　廖迪扬起手就要打我，被我轻巧的躲开了，嘴里求饶个不停。她抢着给我结了账，然后把大包小包扔在我怀里：“以后多给我学学他的样子。”
　　我瞬间就快石化了，这一见钟情的力量也太强大了，我看着她跟四十度高烧一样傻笑着就出了小卖部，走出几步远还意味深长的回头望了一眼：“人生若只如初见。”然后挤眉弄眼的看向我：“林璃，有朝一日我们真成了，会回来的，你，就是见证人。”
　　我憋笑快要憋出内伤，奈何她入戏太深，我只好郑重点头：“我会为你们见证爱情的。”
　　军训个三天下来，我们一个个都已经快到体力极限了，只有廖迪还精神焕发，回来以后就把高丽瑶赶到了她的床铺去，跟我做了邻铺。夜深了，她因为兴奋睡不着，我因为认床睡不好，她索性跟我一起坐在床上，黑乎乎的宿舍里两个看不清脸的人饶有兴趣的聊得正欢。她把腿一盘，郑重其事的虚着声音：“经我调查，那三个男生应该都是八班的。”
　　“你怎么发现的？”
　　“我今天假装上厕所，在队列后面一个班一个班走过，最后发现了他们。”
　　我在黑暗中冲她竖起个大拇指：“真拼啊，那男生长得怎么样，那天我没看清。”
　　她朝我坐近了些，急切的语速中满是炫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你看看那天三个男生，他无论从气质谈吐，还是外表品味，都是一等一的啊。”
　　我回想了一下，有些认真的偏着头：“其实那个说‘别拉上他们’的也不错。”
　　廖迪在黑暗中白了我一眼，以至于我看的清清楚楚，她手舞足蹈的：“你观察能力真是不行，光看表面。你看我说的那个，说话都是温温和和的，你说的哪个一张嘴就是小痞子气啊，怎么能当男朋友？”
　　“是是是，你说的是，那人叫什么你知道了吗？”
　　她激动的一拍手，只听对面高丽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道：“还不睡啊。”
　　廖迪啧了一声，嗔怪道：“我正在为我的幸福谋划呢，你睡你的吧。”
　　果然高丽瑶不再出声，取而代之的是绵长的呼吸声。廖迪这才又看向我，鬼鬼祟祟道：“叫廖凌，跟我还是同姓呢。”
　　我立刻奉承她说：“学习好，还跟你这么有缘分，谈吐相貌一等一。”我拍了拍廖迪的肩膀：“拿下啊！”
　　廖迪握住我拍着她肩膀的手，点点头：“知道了，定不辱使命。”
　　而在军训第五天的时候，林珠因为体力不支而被送进了医务室，据说是面朝下直着栽下去的，眼镜碎了把脸划了个口子。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张萍翻着新生资料找到我，架着眼镜仔细的看了看我，问道：“林珍是你姐吗？”
　　我点点头：“是啊。”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像啊”，然后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档案，不紧不慢道：“林珠中暑把眼镜摔碎了，脸上受了点伤，我们正在联系你们家长呢，你去看看吧。”
　　我下意识的反应是可以逃掉下午的训练，但随即被内心的良知所掩盖。好歹是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五年，还是不要这么样的好。于是我小跑着到医务室去，医务室里此时所有无关痛痒的装病逃训的同学都被打发在了外间。我进了医务室，被一个年轻老师领了进去，林珍已经醒过来了，却因为脸上拉了个小口子而哭哭啼啼的。医务室老师一边替她抹着药，一边有些不耐烦：“别哭了，得抹上药才能赶紧好啊。”
　　在我进去的时候，看见里面还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男生，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想到“别拉上我们”那句话。他也看见了我，自然的笑了笑，悄声问我：“是你姐姐啊。”
　　我点点头，转身问年轻老师：“老师，我爸妈知道了吗？”
　　林珍这时候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你出去好不好，这已经够热了。”
　　我没再理会，转身就要走，心里却咒骂个不停：想多休息会都不行。我正掀开帘子打算出去，却被年轻老师叫住：“你是……她妹妹吧？”
　　我点点头：“是，就是关系不太好，血缘上没问题。”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就在我打算去旁边躲会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让我警惕的回头，原来是那个男生也跟了出来。他看我停了步子，就故作好巧的样子走近几步，笑出一口白色的牙齿：“那个，你好，我叫江润。”
　　我被他的笑打动了，也友好道：“你好啊，我叫林璃。”
　　“哪个璃啊？”他跟我并肩站着，歪着头问我。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子，皮肤有些黝黑，单眼皮但是眼睛却不小，一笑就满口大白牙抢先映入眼帘，高高大大的，走起路来有些晃晃悠悠的痞气，现在跟我一样都穿了一身军训服。我跟他往前走着，回道：“玻璃的璃。”
　　“哦。”他揉了揉头发：“我是滋润的润。”
　　我这才想起廖迪说的他们是实验班八班的，但是我就故作不知道：“你是哪个班的？”以此来验证廖迪所说的真实性。
　　“八班的。”
　　“真厉害。”不知不觉，我们就已经走到一处隐蔽的乘凉处了，他跟我都席地而坐，看着远处训练场上大家挥汗如雨的样子，心里有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他抿着嘴笑了笑，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问我：“林珍是你的亲姐姐？”
　　“嗯，跟你是同班同学吧。”
　　他有些意外似的：“长得不太像啊。她感觉有点呆呆滞滞的。”
　　我看着远处暴露肆虐的太阳光，微眯起眼睛：“是啊，可能是因为近视的原因吧，对了。”我偏过头去看此时正在低头拨弄着地上小野草的江润：“你背她来的吧？”
　　他这才把目光移向我：“是啊，咣当一声就晕了，老师看我最高就让我背了。”
　　我看他一副吃了瘪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音。半晌才听见他有些小心的询问：“我感觉你俩关系不太好啊。”
　　“是啊，她学习很好，我学的这么差，哪有什么共同语言。”
　　“也不是很好啊。”他是发自内心的奇怪使我诧异的看向他，奈何他都没发觉我带着火的眼神。德育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我们身后，直到她的身影投射在我们面前的草地上映射出一片阴影时才把我俩吓了一个机灵，赶忙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主…….主任好。”
　　德育主任二话没说把我俩带到大太阳低下，在所有队列的前方，训练地的正中间，然后极为愤怒的吼道：“逃训吗不是？站到太阳落山。”
　　江润立刻反驳说：“老师，她姐姐脸划破了，我背着过去，她过去看看，都是班主任让的啊，怎么成我俩逃训了？”
　　我有些惊讶面前这个男生满嘴跑火车但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正在心里暗自钦佩着，却听德育主任意外的平心静气：“冤枉你们是不是？”
　　“是啊。”他插着兜摇摇晃晃道。
　　“好。”德育主任一推鼻梁上的眼镜：“站到天黑。”
　　“诶我……”江润差点破口而出的脏话被死死的压了回去，还好德育主任没有听到，嘀咕着：“好学生怎么也这么样，这届可怎么办。”就扭着屁股去各班巡视了。江润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看我在一旁话不说话，以为我怎么了呢，赶紧上来手舞足蹈的比划：“没事儿没事儿，别哭啊忍住，到时候我可都没法混了。咱们站会就撤啊，不站到天黑，你听她吓唬你呢。你看她刚刚多滑稽，鼻梁子都没有还推眼镜呢，哈哈哈哈。”
　　我这才看向他，终于被他刚刚这副样子逗乐，笑的直不起腰来。他愣了一会儿，这才叹了口气：“我说你们女生一个个都电影学院毕业的啊。”
　　我看见跟我们对立而战的八个班里有不少同学看着我们指指点点，我恨不得找个地缝下去，假装太阳很刺眼，做作的拿手遮住了半边脸。江润自以为很识趣，把军训外套脱下来在我头上方举着：“还晒吗？”
　　我明显感受对面八个队伍中不少炙热的目光投来，想着赶紧让他放下来：“不晒不晒，你穿上吧。”
　　“没事儿我帮你举着吧，这晒到太阳下山你非得剥层皮不可。”他四处看着，漫不经心道。我感受到深深的无力感，严重怀疑着江润的情商究竟被智商夺去了多少。
　　后来我有些站不住了，他偷偷的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过了半个小时，果然有一个男生远远的跑过来，手里拿着两瓶水。我已经被晒的有些神志不清晕头转向，但还是清楚的认出了眼前的男生就是廖迪日思夜想的廖凌。廖凌把水递给他，他又拧开了递给我。我接过来就喝了大半瓶，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嗓子里的火也灭了一半。他把军训外套重新穿上，一口喝掉了一瓶水。廖凌看着我俩的模样，清冷英俊的脸上有些微的抽搐：“你俩，真是好渴啊。”
　　江润一个远投就把空瓶子扔进了几米外的垃圾桶里，伸出食指指着廖凌道：“你们刚刚那会时间休息了三次，我们一直站着，能不渴吗？”
　　“你知道我们休息三次都在说什么吗？”廖凌刻意站远了点。
　　“说什么？”江润毫不在意似的，低着头拿脚尖画着半圆。廖凌清了清嗓子，还是一贯的高冷语气，只是多了几分戏虐的意味：“苦命鸳鸯。”
　　我低垂着的头噌的就抬起来了，看见廖凌坏笑着朝队伍跑去。我一偏头，正好对上江润也有些慌张的眼睛，他有些结结巴巴的：“他……你别听他们瞎说。”
　　我懊丧的叹了口气，复又垂下头去，像一朵晒蔫了的向日葵，再也抬不起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