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姜泠

2、军训帷幕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玉希被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校车已经开进了北校区的大门，一路两边高木茂盛，杂草展现着格外的生命力，仿佛来到了乡村别居。下车后大家都左右张望着，对这样“土色土香”的学校显然感到十分新奇。江玉希也看了看周围，仿佛在寻找上一次来这里的痕迹。
　　在篮球场整理好队伍，校长站在台阶上进行了例行讲话，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大致分配了一下各班的宿舍，便让班主任各自安排入住了。
　　寝室是拥挤的八人间，女生宿舍背光，显得阴暗潮湿。铁床的上下铺，栏杆上有锈迹，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在房间中间，柜子上了锁，应该是存放了在这边就读的学生的物品，好在夏天出行，大家携带的衣物都不多，便都堆积在房间一角了。寻了一块抹布，八个姑娘依次把床擦了擦，铺上了凉席，或坐着或半躺着休息，毕竟行车一个多小时也是十分疲劳的，只是简单的互相自我介绍了一下便无话。
　　江玉希路上一直在睡，现在毫无困意，只是感觉头晕目眩，便走出了寝室倚着走廊站着听歌。
　　大概是因为在山间乡里，草木茂盛，空气十分清新。江玉希感到心情十分舒畅，仿佛有一种出门郊游的错觉，不曾想军训的辛酸。
　　才不过两三首歌的时间，便听见教导主任拿着大喇叭在宿舍后下大喊集合，安排去食堂吃晚饭。江玉希进门叫了室友，一起下了楼。
　　虽然感觉饿饿的，但是这食堂的伙食实在不敢恭维。菜式很少，大多是青菜，看上去蔫巴巴的，还咸的要命。几乎都是第一次出门在外住宿的孩子自然是受不了，于是浩浩荡荡的大队伍涌向了食堂旁边的小卖部，方便面几乎被抢购一空。江玉希和室友们好不容易挤进去时，看了看所剩无几的零食，无奈地买了几包薯片。
　　要说比吃饭更让人心塞的，那莫过于是洗澡的问题了。吃过饭后，班主任指了指食堂不远处的一栋水泥屋子，说那就是澡堂，现在是洗澡时间，晚上7点半，篮球场老地方集合。
　　看着那传说中的澡堂，江玉希又深深的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澡堂里面黑沉沉的，一股奇妙的异味隐隐传来，走进去，一览无遗，两排整整齐齐的喷头排列在两侧，毫无遮拦。南方的孩子并没有过去澡堂洗澡的经历，想着自己要光溜溜的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洗澡，心里当然是拒绝的。每到这时，也就自然有聪明的孩子提议了，寝室的厕所是有隔间的，还不如接了热水去厕所洗。于是一呼百应，一层楼只有一间的厕所迅速被占领。
　　江玉希无奈地叹了口气，张望着寻找看有没有快洗完的同学。
　　“嘿，美女！”
　　……
　　“扎丸子头那个！”
　　江玉希四处张望，感觉似乎有人在叫自己。果不其然，厕所里边的角落里，一个留着及肩短发的女生正在冲她挥手。
　　于是江玉希提着自己的水桶走了过去，那女生说：“我们好像是一个班的哦，这里没人，我洗很快的，你等我吧。”
　　“嗯，好，谢谢。”江玉希带着十分标准的礼貌笑容回答说。
　　幸而得到了这位善良的同班同学的帮助，江玉希才能迅速的洗完澡，又接了水摆在水池上洗了头，心满意足的端起东西回寝室。
　　“嗷呜~”
　　“呀！”
　　“啊！”
　　走廊上一片混乱，只听着不远处传来口哨声，继而是女生的惊呼声。江玉希迷茫地向走廊外望去，原来女生宿舍对面就是男生宿舍，男生正站在寝室窗前对着一群刚洗完头洗完澡的女生，披着湿哒哒头发衣衫不甚整齐的女生吹着口哨笑闹。江玉希无语地看着走廊里那些大惊小怪大呼小叫的女生，淡然地走进了寝室。
　　寝室里只有文洁在。文洁也是江玉希的初中同学，但两人大概是脾性不和。江玉希向来不是喜欢好好读书的女孩子，好玩，本有些内向，但由于长得还算可爱，八中本来就是G市人口中的“流氓学校”，因而初中时便有很多同级或者高年级的男生追求江玉希。江玉希虽然不喜欢，但名声大了是非就多，好在江玉希为人比较低调，倒是讨了挺多学姐喜欢，常被带着一起出去玩，也是因此，江玉希慢慢变得活泼开朗了许多。但说到底江玉希在八中读初中时也是在重点班，所谓重点班自然大多都是爱学习，看不上那些痞气爱玩的同学的学生了，文洁也是其中之一，因而江玉希与她并无交情，文洁时常酸溜溜地对江玉希说话，不过江玉希也懒得在意。现在，两人共处一室，自然也是没话说。
　　不一会，寝室里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吃过饭洗过澡，精神自然好多了，便开始说笑起来，各自说着以前的初中的人和事，一起吐槽食堂的饭菜和好不容易的洗澡。
　　7点半，天黑了，暗暗的路灯灯光照出了一种几十年前的氛围。
　　篮球场集合，校长依旧站在台阶上，拿着话筒，念着不知已经用过多少年的稿子，欢迎着新同学。继而年级主任讲话、学生代表讲话、教官代表讲话。最后，每个班分配的教官找到自己所接手的班级。
　　江玉希的教官是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生，黑黑瘦瘦，个子不高，说起话来有些腼腆。
　　“一定是因为他比较害羞所以派来带我们班。”江玉希心里暗想。十分了解八中的江玉希明白，除了一班，其他班可都不是好对付的主。
　　那教官似乎说了许多，不过江玉希基本上没听见，甚至连他姓什么都没听清。交代了明天一早的集合时间和地点之后，便列着队回宿舍了。
　　刷了牙洗了脸，洗掉了换下来的衣服，回到寝室躺下时已经九点半了，楼下传来了哨声，教导主任拿着喇叭催促着大家快速回到寝室睡觉，十点熄灯。不过走廊上还是闹哄哄的，初次见面的女生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找好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不管洗脸洗衣服还是上厕所都要手挽着手一起走，聊不完的闲言碎语。江玉希带上耳机，放着音乐和刘卓昱发着短信。
　　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午夜12点，手机也已经没电了。江玉希摘了耳机，把手机放在枕边，左右张望了一下，黑漆漆的房间里只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嘿！”
　　声音从正前方传来，江玉希抬起身子转头看向和自己挨着的那个床铺。只见睡在那铺的姑娘也正撑着身子抬头看着她。
　　“你困吗？我睡不着呀。”那姑娘轻声说。
　　“呃……也不太困……”江玉希犹犹豫豫地回答。
　　“那我们聊会天吧。”
　　江玉希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撑着脑袋，笑着说：“那好吧。”
　　从你叫什么，我叫什么说起，说到各自初中的同学、生活，继而发现共同的朋友，分享八卦。
　　“我初中时也听说过你呢。”杨心柠（隔壁床的姑娘）说道。
　　江玉希尴尬地捋了捋头发，说：“哈哈，是吗……”
　　毕竟G市是一个太小的城市，城市里的人际关系也就显得简单且复杂，仿佛不管是谁和谁，总能绕一个圈子回到原点，然后彼此听说。多亏了这张还算不错的脸，江玉希也算是在G市“小有名气”，不过这名气并不是是吗好名气，大约都是女孩子之间的闲言碎语。
　　“聊着聊着有点饿了啊。”杨心柠坐了起来，目光在桌面上扫视。
　　江玉希也坐起身来，在桌子上摸索。
　　“哎，这有包吃的。”江玉希拿起一袋塑料包装的东西，借着手机最后一丝电量努力看清楚这是一包什么。
　　杨心柠凑过头来看了看，笑着说：“是包芒果干呀，不知道是谁买的。不管了，我们先吃吧，大不了明天再买一包呗。”
　　江玉希也笑着点头同意。
　　“唔，这核往哪丢啊，也看不清楚的。”江玉希喊着一块芒果干，嘟囔着说。
　　“就先丢地上吧。”杨心柠又想了想，还是果断的将剩下的芒果核扔在了地上。
　　江玉希突然就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也把果核往地上一扔，说：“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就别说是我们吃的，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杨心柠也笑，说：“是啊，地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芒果核呢？哎呀是谁吃的呀？”
　　“哈哈哈哈哈哈……”
　　说说笑笑之间，不知不觉天竟蒙蒙亮了起来。
　　“其实我之前听别人说的，觉得你应该是那种很……嗯……很高傲，不太理会人的那种人。”杨心柠对江玉希说。
　　江玉希无语地笑了笑，耸耸肩。
　　“不过也是，女生就是嫉妒，也传不出什么好话来。”
　　杨心柠笑着看着江玉希，满脸似乎写着真挚与友好，不带有任何目的，也没有一丝猜疑，很纯粹的，只是欢喜的笑容，一时间，江玉希竟有些想哭。
　　“没关系啦，我一直也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反正认识我的人，自然就知道我怎么样了，至于不认识的人，他们要说，我也管不着。”江玉希靠在床边，淡淡地说。
　　很久之前，江玉希很内向，总是低着头，成绩不好，老师不重视，几乎透明地存在在一个班级里。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江玉希开始散发一种自己并不知的光芒，她能考全年级前几名，能只是低头走着便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于是她开始拥有很多“朋友”，这些人簇拥在她的周围，叫她一起去喝奶茶，一起去吃小吃，一起逛街，江玉希曾很开心，终于可以有这么多人喜欢自己。
　　时间再往后走，江玉希开始明白，有多少人喜欢，就会被多少人厌恶。喜欢可能是需要很多理由的，比如说你很漂亮，比如说你很善良，比如说你很随和；但那些厌恶的到来总是毫无缘由的，甚至连那些在你面前笑脸相迎的人，转身便恶语相加。只是江玉希懒于为自己解释，她不在意。
　　遇见杨心柠，江玉希感觉很温暖很窝心，她喜欢杨心柠天真跳脱的言语，真实不做作的性格，即使那时她已经知道，表露的现象或许并不真实，但江玉希还是愿意靠近杨心柠。
　　“这就是一种缘分带来的直觉吧。”江玉希心情愉悦地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