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同学》心武雅趣

54、篮球赛

　　黄昏时分，车终于到了目的地，在汉庭连锁酒店门口停下了。女生们争先恐后地下车呼吸新鲜空气。不过马路上的空气也不怎么新鲜，混杂着车的尾气，让刚在车上颠簸煎熬的几个小时的她们几乎作呕。
　　“早知道该提前一天来的。”谢晓云说，“不然旅途奔波劳累，影响明天的比赛。我们抓紧时间吃饭住下，再去看一下明天的比赛场地。我和李老师去抽签决定明天的出场对手和次序。”
　　俞菲对孟思扬说：“我只想睡觉。”
　　孟思扬对谢晓云说：“有什么必须队员本人到场才能做的事情吗？比如身份验证什么的。要有的话就抓紧时间去。我也不去看场地熟悉场地什么的，篮球场不都大同小异吗？浪费时间。”
　　谢晓云叹了口气：“孟思扬你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哪。奉劝你别太自大。跟你说过这次的对手都是经过相当专业训练的球队，不是你靠弹跳力和能灌篮就能打赢的。不过，也随便你，只要到时候你别被迫让我把你换下来就行了。”
　　孟思扬听她的口气对自己不报什么希望，冷笑一声：“随便。其实我来临泉本意来找一个熟人的，顺便参加比赛而已。”
　　俞菲一愣：“谁？”
　　孟思扬说：“你不认识，你哥认识。你提到过的……杨扬。”
　　俞菲问：“就是那个……上次你参加元旦晚会弹钢琴的时候，在旁边拉小提琴的那个……我姑父的那个病人？”
　　孟思扬“嗯”了一声。
　　“你找她干什么？”
　　孟思扬摇头：“我也说不上来。我和她是好朋友，但有了点儿误会。心里总有个梗。”
　　俞菲听了，笑了一下：“既然你都告诉我了，那你肯定是问心无愧了。我跟你一块儿去找她吧。”
　　孟思扬点头：“好。不过现在不急，等明天第一场比完再说吧。”
　　谢晓云说：“孟思扬你这么说的话，今天就没你什么事了。身份确认是明天比赛前的事情。你自己去吃饭吧。我带他们去看比赛场地，顺便在学校门口吃个饭。”
　　几个女生却都纷纷抱怨起来：“还是先在酒店安顿下来，把包什么的都放下来再说吧。”
　　“那当然。”谢晓云说，“本来就要这样嘛。”
　　她横了孟思扬一眼。二十多人走进酒店大厅。李老师和谢晓云负责安排，最后领了一摞房卡回来。谢晓云说：“女生先来。这四个阳面的房间归女生。”
　　这时一个女生忽然开口了：“谢教练，我能不能……自己住一个房间？我有些生活习惯，不太……”
　　谢晓云盯了她一眼，说：“好啊。不过学校只报销队员的住宿费用，你们的住宿费都要自己垫的。”
　　“钱不是问题。”
　　谢晓云吐了口气，问：“那我跟谁一个房间呢？”她目光一扫，问：“俞菲，咱们俩一个房间行不行？”
　　俞菲一愣，看着孟思扬。孟思扬苦笑一声：“随便你。”
　　谢晓云说：“跟我一个房间有好处的。我是教练，学校也会报销我的住宿费，不会管是单人间还是双人间的。”
　　俞菲笑道：“既然有这个便宜，何乐不为？好吧。”
　　其他六个女生两两组好，各自领了一张房卡。
　　“这是队员的房间。”谢晓云说，“这不是你们自己定的了。我按照你们的强弱搭配互补，给你们安排的房间。别没事窝在房间里看电视，多交流交流技巧。”
　　孟思扬和平时还算谈得来的队员林博一个房间。林博也是一米八的个子，弹跳不怎么样，身体协调性欠佳，不过投球相当准，和孟思扬正好互补。
　　房间安排好。谢晓云说：“我要带队员去吃饭，吃过饭直接去看比赛场地。你们女生要是累的话，可以不用跟着。本来我也管不了你们。”
　　孟思扬说：“哎，谢晓云你也太不会办事了。你这不让人家左右为难吗？她们要是真累了，不愿走动，又不愿意得罪男生，还不得不跟着。”
　　谢晓云说：“我说过了，你爱去不去。你自己去吃饭得了。”
　　另一个女生说：“这样吧，我们一块儿去吃饭，吃过饭你们去看场地，我们自己回来。”
　　谢晓云点头：“那也好，那样的话就不在学校附近吃饭了，就在酒店门口吧。免得你们回来找不到路。”
　　她回头盯着孟思扬：“那你要不要一块儿吃饭？”
　　孟思扬看着俞菲。俞菲说：“一块儿也好嘛，人多不寂寞。”
　　谢晓云哼了一声。孟思扬却有些火了：“不自由。我这人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再说跟他们一块儿吃，能吃到什么好东西？再说他们急着看场地，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情，时间紧，吃个饭都不安心。”
　　俞菲却是怕孟思扬为了自己得罪了队员，急忙小声说：“算了算了，你们明天就要比赛，别和队友都闹僵了。”
　　孟思扬说：“我保证明天会好好打就是了。她眼巴巴的把我请过来帮他们打比赛……”
　　“孟思扬你搞清楚没有？”谢晓云发火了，“说得好像是我求你来的一样？明天比赛你爱上不上。缺了你我们还打不赢了？哼，本来也许能打赢的，你无组织无纪律，就爱逞个人英雄主义，上来反而添乱，还打不赢了呢。”
　　孟思扬说：“这可是你说的。我还真不上了。今天就当凑你们的车过来了。这酒店我也不住了，我换个地方行了吧？菲菲，我们走。”拉着俞菲的胳膊出去。
　　场面一片尴尬。俞菲急忙拽住孟思扬，说：“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你知道我这人喜欢热闹，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跟你性子不一样。你别老是拿你自己去考虑我。走吧。”
　　谢晓云说：“瞧瞧你，还没你妹子懂事呢。”
　　孟思扬哼了一声，不过也妥协了。
　　李老师却有事情没有跟着他们。一行二十多个人浩浩荡荡地在路边走着。这时一个女生问孟思扬：“哎，你是不是就是上次学校通报参加□□活动开除了，前几天又通报撤销处分，还给了你一大堆奖励的那个？”
　　孟思扬“嗯”了一声：“正是。”
　　“啊，那到底怎么回事啊？”女生好奇地问。
　　孟思扬摇头：“过去的事情了，涉及很多隐私，也是我的伤口。你就别揭人家的伤疤了行不行？”
　　女生笑着吐吐舌头，拉住身旁男生的胳膊。
　　“就在这儿吧。”谢晓云说，“金德利快餐店。自己买饭自己吃，吃完就到门口来等着别人。”
　　队员们涌进店里，买餐票、打饭。快餐店在营业方式上是和学校的餐厅最像的。
　　孟思扬心里还有些懊恼，专门挑最贵的菜买。俞菲却也不拦着他，她毕竟也好面子。孟思扬却拉着她到店里最偏的一个角落里坐下。孟思扬随便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看着俞菲吃。俞菲问他为什么不吃，孟思扬就象征性地再吃一口。
　　“好了吗？”孟思扬说，“咱们走，先回酒店，不管他们。”
　　俞菲说：“这……不好吧？这样吧，我们先去临泉二中，看能不能找到杨扬……”
　　孟思扬忽然一拍脑袋：“哎呀，临泉二中是不是也放假了？她根本不会在学校啊！上哪儿找她去？她是文艺女生，对篮球根本毫无兴趣，也不会来看比赛的。”
　　俞菲听了，却暗自松了口气，问：“那……那怎么办？”
　　孟思扬说：“据我对杨扬的了解……她周末经常不回家，会留在学校练琴。五一也不过三天假，她也有可能并不回家。”
　　“哈。练琴？到时候比赛，校园里肯定嘈杂得不得了，哪有那个环境？”
　　孟思扬说：“没办法，这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俞菲说：“带着女朋友去找别的女生，也就我这么大度，能准许你这么做了。”
　　孟思扬笑道：“你可没那么庸俗。”
　　看俞菲吃得差不多了，两人起身准备离开，孟思扬习惯性地自行收拾桌上的盘子，俞菲拦住他：“好啦，你别砸人家服务员的饭碗了。”
　　两人像做贼似的看了看其他正在吃饭的队员以及谢晓云。结果谢晓云目光却正望向他们，不过一看到孟思扬，谢晓云立刻把目光移开了。
　　俞菲低声说：“我觉得你们教练对你有点儿意思啊？”
　　“别瞎说。”孟思扬说。
　　“她看见我们了。”
　　“怕她干什么？”孟思扬说。
　　“你这样会影响和队友的关系的。”俞菲说。
　　“那又怎样？反正明天比赛完我就退出球队。”
　　俞菲说不过他。两人从店里出来，原路返回酒店。
　　“哎呀，我的房间的房卡还在谢晓云身上呢。”俞菲看着孟思扬说。孟思扬摸了摸身上，说：“我的房卡还在林博身上。这个谢晓云，真阴险。不过，哼哼，难不住我。别忘了我以前干什么的，溜门撬锁我可是高手。”
　　酒店的房间门有两重锁，用钥匙和房卡都可以打开，为的是防止电子设备出现故障。只要有机械锁，就拦不住孟思扬。孟思扬把俞菲和谢晓云的房间门捅开了。
　　“算了。”俞菲说，“还是到你的房间去吧。等他们都回来了，我再回这儿来。”
　　孟思扬迟疑一下，说：“算了吧。这样你还累得跑一趟。我看你挺累的了，赶紧睡觉吧。等谢晓云回来我就走。”
　　俞菲说：“那她肯定少不了怪你几句。”
　　孟思扬摇头：“无所谓，我才不怕她。”
　　房间里却不是两张单人床，而是一张双人床。俞菲在一边躺下，长长地吐了口气，显然这一下午的车程把她折磨坏了。孟思扬说：“你脱了衣服好好睡吧，不用再起来了。”
　　“不不。”俞菲说，“我可还得洗澡。等谢晓云回来之后吧。”
　　孟思扬不说话了。他很少考虑这种事情。他在俞菲旁边坐下，扯开被子给她盖上。俞菲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抓住孟思扬的胳膊。
　　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俞菲都已经睡熟一段时间了，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孟思扬心里紧张，生怕被人误会。但他还是坐着一动不动。
　　谢晓云以为孟思扬和俞菲都没拿房卡，可能出去逛街或到别的地方玩儿去了，猛然看到自己房间门开着，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进来一看，俞菲正躺在床上熟睡，孟思扬在一旁坐着，她顿时火了，叫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孟思扬急忙瞪了她一眼，“嘘”了一声。但俞菲还是吵醒了，揉揉眼睛坐起来：“呀，晓云你回来了？”
　　谢晓云气急败坏地问：“你们怎么进来的？”
　　孟思扬说：“我就找到酒店的服务员，说房卡忘带了。你的房间登记有菲菲的身份证号，她核实一下无误，就把门打开了。”
　　谢晓云说：“这是女生的房间，谁让你进来的？”
　　孟思扬“呀”了一声：“你不是说什么，随时会有男生过来找你吗？”
　　谢晓云说：“你给我出去，回你的房间去。”
　　孟思扬对俞菲挥挥手：“再见了。”
　　俞菲恋恋不舍地挥手：“拜拜。”
　　谢晓云没跟俞菲说话，和衣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蒙住头睡觉。俞菲说：“哎，你不洗澡吗？我洗澡去了。”
　　谢晓云只“嗯”了一声。
　　俞菲把门关好锁上，洗完澡出来，看到谢晓云还蒙着头，问：“哎，你就这么睡吗？这可一点儿也不舒服。”
　　谢晓云翻了个身，侧身躺在床上。
　　俞菲不再说话，躺下来睡觉。
　　半夜，俞菲被一阵低低的啜泣声惊醒了。她吃了一惊，悄悄抬头一看，谢晓云正把头埋在被子里，身体有节奏地颤抖着，显然是在哭。她大吃一惊，急忙叫她：“哎，晓云，你怎么了？”
　　谢晓云猛地惊醒，急忙翻过身，擦了擦眼：“没事没事。”
　　“你分明哭了。”俞菲笑道，“跟我说说，怎么了嘛？难道是昨天孟思扬把你惹得了？”
　　“胡说！”谢晓云说，“他还值得我生气？”
　　俞菲轻轻哼了一声，不再问话，躺下来睡觉。
　　不过过了一会儿，谢晓云又开口了：“俞菲，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哈，同班同学，还用认识吗？”俞菲说。
　　“同班……”谢晓云说，“可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跟着他？上次有一次周末，我看见他一个人在校园里无聊地溜达。哦对了，他还跟艺术班一个会弹钢琴的女生纠缠不清。”
　　“哦，你说的那是杨扬。”俞菲说，“杨扬两眼盲了，孟思扬帮忙把她治好了，不过，只是好心帮忙而已，他们没什么别的关系。”
　　谢晓云吃了一惊，不过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问：“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
　　“就一个星期前啊。”俞菲说，“孟思扬前段时间不是被通报开除学籍了吗？他刚回到学校的第一天，我们相互传纸条，我问他能不能当我男朋友，他答应了。”
　　“就……这个星期一？”谢晓云惊讶。
　　“不是，星期天晚上。”俞菲纠正。
　　谢晓云长叹了口气：“才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对你这么好，口口声声只是考虑你。”
　　“你喜欢孟思扬吗？”俞菲忽然问。
　　谢晓云一惊，立刻否认：“胡说。我才不喜欢他呢。再说，你也不愿意啊。”
　　“连你这么漂亮的女生都喜欢他，更说明我眼光不错啊。”俞菲笑道，“反正我对他是一百个放心。”
　　谢晓云听了，心里一酸。
　　两人不再说话。
　　孟思扬是回到房间里，林博才告诉了他抽签结果。潞安队明天第一场对手是仪江队。孟思扬浑不在意。
　　“谢教练说了。”林博说，“明天暂不让你上场。”
　　“恐怕不是‘暂’不让我上，而是‘永’不让我上。”孟思扬说。
　　“哎，谢教练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表面上生气，那是因为她对你有意思。”林博说，“别人想得她发一句脾气还难能呢。”
　　“切。”孟思扬毫不在意。
　　“到时候会让你上的。”林博说，“如果我们前半场失利的话。毕竟你弹跳好、速度快，是个难得的主力，她其实想让你暂时隐蔽锋芒，等和临泉队交战的时候再让你发挥出来，免得提前被人发觉，做好对付你的战术。”
　　孟思扬不以为然。
　　为了保证参赛队员充分的休息，第一场比赛安排在上午九点进行。队员们一觉睡到八点。不过临泉二中抽不出足够的裁判和保障人员，虽然场地倒是足够，但同时只能安排四场比赛。如果第一轮比赛打一个多小时到十点多，那第二轮四场比赛可能要打到中午，正是最饿的时候。不过潞安队抽签抽到在第一轮二号场和仪江队比赛。
　　临泉二中在临泉市默默无闻，这天却集中了市里相当一部分学生，都是来观战的。球场周围的看台上人山人海。比赛前半个小时，队员们在场上热身、熟悉场地。孟思扬也来了，不过，他不上场，甚至没穿球服，还穿着潞安一中的校服，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队友热身。
　　在一旁指挥训练的谢晓云很快吸引了观众的目光，她是唯一一个女教练，而且是唯一一个学生教练。其他的球场上，都是男老师教练在指挥热身。大战在即，队员们心里都紧张无比。
　　孟思扬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中搜索，不过，一直没找到杨扬。他也不报多大希望。他拼命在空气中捕捉声音，但并没有听到钢琴声，却产生了幻听，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听到有人弹钢琴，却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逼近。各个球场的裁判纷纷吹哨，让队员集中过来，宣布比赛规则以及赛场纪律。教练员纷纷退到一旁。
　　俞菲在孟思扬旁边坐着，问：“你真不上场吗？”
　　孟思扬说：“看情况吧。”
　　这时广播忽然响起来。孟思扬抬头看到，主席台上站着两个学生，都穿着临泉二中的校服，一男一女，手里拿着麦克风。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欢迎来到我们省高中篮球联赛的赛场。现在我们看时间还有五分钟，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是本场比赛的解说，我叫顾程程。”
　　“我是宋莉可。”
　　“现在我们看到啊，来自全省各个市的高中的篮球高手都已经集中在了我们的赛场上……”
　　孟思扬听着两个解说像是在闲聊，还要让所有人都听到。他忽然问：“哎，俞菲，你说在球场上表现十分突出的队员，他们会不会把名字报出来？”
　　“除非你能打到迈克尔·乔丹的水平。”俞菲笑道。
　　这时谢晓云走过来在孟思扬旁边坐下了，说：“第一场如果我们能打得过仪江队的话，你就不用上了。”
　　孟思扬冷笑一声：“打不过我也不上啊。你昨天说的。”
　　“开什么玩笑？好了好了孟思扬。”谢晓云柔声说，“一个大男生这么小气。非要我先给你道歉吗？行，对不起行了吧？昨天的话都是气话，别放在心上。你赶紧去换衣服吧，总不能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上去打吧？”
　　“我穿在里面了。”孟思扬说，“穿球服不就是为了让人看清号码吗？我只把上衣脱了就行了。”
　　谢晓云“扑哧”一笑：“难道你上身球服，下身长裤？天哪，不被人笑话死才怪！”
　　“我看到时候谁笑得出来。”孟思扬哼了一声。
　　比赛开始了。双方队员跳球。本来孟思扬弹跳最好，安排让他跳球的，结果临时换了队员毛永达，虽然弹跳也算不错，但比孟思扬差远了。他没能抢过仪江队。仪江队得球，迅速展开进攻。
　　来这里看比赛的大都是临泉本地的学生，对仪江和潞安这两个队没什么偏向，因此不管谁进攻，都礼节性地喊加油。
　　仪江队进攻顺利，中了个二分球。观众们叫好。孟思扬却松了口气，看到仪江队的水平并不像谢晓云说的那样，是什么经过专业训练的队伍。高中生毕竟只是高中生。
　　一个小节过去了，潞安队明显打得很吃力，十二比十六落后。
　　孟思扬问：“要我上吗？”
　　谢晓云皱起眉头：“再等等。”
　　第二个小节到一半，比分差距继续拉大。谢晓云站起来叫暂停，换人。
　　孟思扬将上身校服脱了，扔给俞菲，大步走上球场。
　　“哎，你真不脱裤子吗？”
　　“不用麻烦。”孟思扬口气十分傲慢，“我只打十分钟，马上就下去。”
　　裁判很奇怪地看着孟思扬。
　　“潞安队换人。”男解说道，“换上了十号……十号……叫孟思扬。”
　　女解说道：“十号似乎有些特立独行。他下身还穿着长裤，这在球场上真是难得一见……”
　　“好，比赛继续……”
　　球还在仪江队手里，立刻重新展开进攻。孟思扬一晃身在对方带球的队员身旁掠过，已经把球抢过来了。
　　“咦。”女解说道，“看来十号的确有些本事，是潞安队的杀手锏。他一出手就抢过的制球权……”
　　仪江队还没反应过来，孟思扬面前几乎毫无阻挡，一路狂冲。
　　“十号毫无阻拦，他要上篮了……”男解说发出职业性的激动的声音，虽然他心里可能并不丝毫激动。
　　到三分线前，孟思扬却猛然跃起，凌空一个三百六十度转体，已经到了球篮前，扣球，落地，如行云流水。
　　整个球场愣了两秒钟，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狂呼、惊叹的声音。
　　女解说激动得语无伦次：“三分线起跳灌篮！十号完成了神一般的动作！这个动作在NBA历史上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就是迈克尔·杰克逊！”
　　“喂喂喂！”男解说急忙打断。女解说这才意识到口误，急忙改口：“迈克·乔丹！只有乔丹才能完成的动作！”
　　仪江队顿时如临大敌。连潞安队自己的队员都被孟思扬惊呆了。谢晓云也没想到孟思扬能完成如此高难度动作，惊得长大嘴巴。
　　仪江队迅速改变策略，分出三个人来专门防孟思扬。孟思扬哪里放在眼里，闪身就晃过去，闪电般冲到带球的仪江队前锋前面，转眼就把球夺走了，快得谁也看不清他怎么动的手。这次仪江队有了防备，立刻迅速回防。孟思扬这次没再在三分线起跳，而是一路狂冲到篮下，跳起来完成一个普通的灌篮。但即使是普通的灌篮，也让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了。
　　孟思扬果然如其所说，只打了十分钟，但差不多每分钟都进一个球，仪江队被虐到惨，比分从十二比二十反超到三十二比二十。孟思扬才潇洒地将球扔到一边，走到旁边看台上，从俞菲手里拿起校服重新穿上，坐下来一脸不屑地看着场上的仪江队队员，以及自己所在的潞安队的队员。
　　谢晓云笑道：“天哪，你太厉害了。难怪昨天你那么有恃无恐，根本不用来看场地。这些小队你根本不放在眼里。上次你跟黑鹰队打，还是给他们留了面子的吧？”
　　孟思扬置之一笑。
　　“十号似乎根本不屑于和仪江队多纠缠……他只打了十分钟就下来了。我们根本不用怀疑他是不是潞安队找的替补。如果真是专业球员，他根本不会出现在这儿，而是NBA！”
　　赛场主裁判跑过来找孟思扬，要求再次核实他的身份。孟思扬把学生证、身份证一股脑拿出来。主裁判看了半天，勉强相信他的确是个学生。
　　仪江队在和孟思扬交锋的过程中几乎耗尽了体力，而这段时间潞安队其他四个队员则都在以逸待劳，几乎成了龙套。孟思扬下来后，仪江队的优势便不那么明显了，开始频繁换人。虽然在不断缩小比分差距，但到了比赛结束，还是有三分的差距。仪江队却已经无心再战。就算他们在最后一刻投一个三分球进去，加时赛的话孟思扬就肯定重新上了，他们完全不是对手。完全不是一个水平层次的较量。
　　解说最后遗憾地说：“十号的到来其实已经让比赛失去了意义……”
　　孟思扬有些失望，解说只在一开始的时候提到了十号的名字，但随后一直只是说十号，再也没提到孟思扬的名字。
　　比赛一结束，孟思扬急忙拉着俞菲的手说：“快走。不然我会被人包围的。”
　　但他刚站起来，一群学生已经围住了他。
　　“十号，签个名！签个名！”挤在最前面的女生兴奋地叫道，“未来的NBA明星！”
　　周围全是要签名的，拿什么的都有，有球服、篮球、笔记本……孟思扬奋力推开他们：“不签不签，你们饶了我吧！我下午还得打球，不想把手写废了。”
　　“哎呀，就我一个嘛。”女生叫道。
　　孟思扬忽然叫道：“哎哎，不是临泉二中的我不给签名！临泉二中的过来。”
　　学生们立刻全都叫道：“我是临泉二中。”“我是二中的……”
　　孟思扬无法分辨，只说：“穿着临泉二中校服的……”
　　刚才那个女生很失望地叫道：“凭什么呀？你自己又不是二中的……”
　　孟思扬反而笑了：“哎哟，难道给你签名是我的义务吗？你再用这个口气说话我给谁签也不给你签。”
　　“不签就不签！”女生忽然恼了，转身挤出人群。但她发现自己已经挤不出去了，周围全是挤过来的学生。
　　孟思扬以前不理解追星族，现在也意识到他们的可怕了。
　　“你还是签几个吧。”俞菲打趣道，“不然球迷会把你暗杀了的。”
　　孟思扬说：“我说过了，穿着二中校服的过来。”
　　很快他面前挤了一群穿着二中校服的学生。孟思扬看到人群外面，还有人在借校服，正在换衣服，不由得啼笑皆非。他象征性地在一个篮球上签了个名字。他的字很漂亮，不像一般明星签名那般龙飞凤舞，而是标准的正楷字“孟思扬”。
　　一个拿到签名的女生笑道：“哎，你这个签名让人以为是打印的！”
　　孟思扬笑道：“是吗？过奖。”
　　周围又伸过来无数支笔和本子以及拿着它们的手。孟思扬签了十几个之后，看到周围人群还那么汹涌，便叫道：“太多啦！再限制一下条件，二中艺体中心的！艺术生或者体育生！”
　　顿时都面面相觑。这谁能分辨？马上就有人冒充道：“我是我是……”只盼孟思扬不查之下随便给个签名就行了。
　　孟思扬怕打击他们的热情，还是签了几个名字。围着孟思扬的大多都是女生，男生即使真的对他的球技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很少会像女生一样跑来要签名的。
　　孟思扬又接过一个女生递过来的本子，却没立刻签，而是问：“你是二中艺术班的吗？”
　　女生心虚地点点头。
　　“你们班这学期刚转来的一个女生你认不认识？从潞安转过来的。”孟思扬问。
　　女生顿时有些慌张，但硬着头皮说：“认……认识。”
　　“她叫什么名字？”
　　女生扯着头皮笑道：“忘……忘了。”一边用讨好似的目光看着孟思扬。
　　孟思扬只好还是给她签了一个。
　　“喂，帅哥。”另一个女生叫道，“你签名这么慢，别的明星要是像你这样，都饿死啦！饭都吃不上。”
　　孟思扬知道现在才十点多，远不到吃饭时间，并不在意。他只想从围着他的这么多人中找到一个认得杨扬的。
　　这时一个女生冲俞菲叫道：“哎，你在这儿挡着干什么？也不要签名。干什么的？”
　　孟思扬没来得及说话，俞菲火了，冲她吼道：“我是他女朋友！”
　　女生呆了一下，脸色顿时恭谨，换了一副讨好似的表情，急忙把本子塞给俞菲：“对不起啦，要是你能帮我让他签个名字就更好了……”
　　“我才不帮你。”俞菲一把推开。但很快不断有人把笔本塞给俞菲，让她帮忙找孟思扬签名，只要她答应了，孟思扬大概就不会拒绝。
　　孟思扬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一声大吼：“都别吵了！”
　　女生们都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孟思扬说：“喂，你们这些自称是临泉二中的，帮我找到你们的一个校友。她是我好朋友，她让我给谁签名，我就给谁签。别的我一个也不签。菲菲，我们走。”不再接签名笔，拉着俞菲往外硬闯。但周围都是女生，他实在不好伸手推，只能让俞菲帮他开道。学生们很快又把他围住了：“你要我们找谁啊？我们帮你找就是了。”
　　“你们学校艺术班的，一个新来的……”
　　立刻有一个女生叫道：“叫杨扬，对不对？”
　　孟思扬大喜，急忙说：“对对对。她在哪儿？”
　　女生却奇怪地看了看他：“她是你……女朋友吗？你这儿不有个女朋友吗？”
　　孟思扬有些无奈了：“不是！好朋友就非得是男生不行吗？她是我朋友，但不是女朋友。但是是我很好很好的一个朋友。明白了吧？她在哪儿？”
　　女生说：“你先给我签名我就告诉你。”
　　孟思扬接过她递过来的本子，签了个名字，刚还给她，女生如获大赦般转身就跑。孟思扬叫道：“哎，你说呀……”
　　“我不知道！”女生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听说过罢了。”转身跑了。
　　孟思扬恼了。俞菲说：“你……还是好好签名吧。这里都是二中的学生。你签上几百个名字，早晚会让杨扬看见的。”
　　孟思扬“嗯”了一声，一个个接过眼前的纸笔，一个个签名。
　　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天近中午了，排队签名的人群才渐渐散去。最后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崇拜者离开了，孟思扬才松了口气，说：“走吧，找地方吃饭。”
　　俞菲打了个哈欠：“站都站累了。你下午……还打比赛吗？”
　　孟思扬点头。这时谢晓云走过来叫道：“孟思扬！你总算签完了……”
　　话音刚落，一个女生跳到孟思扬跟前，笑嘻嘻地看着他。孟思扬有些不耐烦了：“又来了又来了……”
　　“思扬哥。”女生忽然道。俞菲“呀”了一声：“小晴？”
　　来人正是章晴。
　　“天哪，我看到那么多人围着你要签名。”章晴兴奋地说，“崇拜哦。想不到你打球还这么厉害。给我也签个名吧。”
　　孟思扬说：“算啦，我觉得你没那么庸俗的。”
　　章晴说：“肯定还没吃饭吧？思扬哥，一块儿去吃饭。咦，表姐，你怎么也来了？”
　　谢晓云说：“这还不明白？你叫孟思扬该叫姐夫。”
　　章晴“啊”了一声：“真的啊？姐你也太厉害了。”
　　谢晓云说：“走吧，出去找个地方吃饭。”
　　孟思扬环顾左右：“其他人呢？我一个人让你们三个女生跟着，不像回事啊。”
　　“下午还有比赛，他们都休息去了。”谢晓云说。
　　俞菲笑道：“他们休息什么呀？好好玩儿，有孟思扬一个人就够了。”
　　谢晓云说：“别开玩笑。下午的比赛可不比上午，虽然……肯定打不过孟思扬，不过可能也没那么容易了。仪江队毕竟属于我们省的三流球队……”
　　“哈哈哈……”孟思扬忽然忍不住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怎么了？”
　　“三流球队……”孟思扬好不容易止住笑，“如果我不上场，你们连这个三流球队也打不过？”
　　谢晓云顿时面红耳赤。
　　“你也是个还不如三流球队的教练……哎，毕竟女子不如男啊。”孟思扬说。
　　谢晓云却真生气了，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孟思扬并不在意：“走吧，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吃饭。”
　　三人在校门口随便溜达。孟思扬看到路旁一家小饭店，说：“随便吃点吧。别太远。吃过饭我去二中艺体中心看看。”
　　俞菲“嗯”了一声。章晴问：“去那儿干什么呀？”
　　“有事。”孟思扬说。
　　三人随便点了两个菜，吃过饭，孟思扬问章晴：“你爸没来吗？”
　　章晴说：“来了啊。不过他有事情，我一个人跑出来玩儿了。”
　　三人回到学校。操场周围还有不少学生，有的是参赛队员，还在打球。有的是服务人员。当然也有一些等着下午比赛的观众，在看台上漫无目的地坐着。
　　“嗨，球王！”后面一个女生叫道，“签个名！”
　　孟思扬都有些怕了，不过还是认真地签了个名字。
　　“你打球的时候干嘛还穿着长裤啊？看着不伦不类的。”
　　“懒得脱了。”孟思扬说，“我一次上场就十分钟。”
　　女生笑起来。孟思扬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女生们的笑神经似乎都特别发达。孟思扬忽然注意到她穿着二中的校服，忙问：“对了，你知道你们艺体中心在哪儿吗？”
　　“没什么艺体中心。我们学校就有三个艺术班，两个体育班罢了，跟普通班在一个教学楼上。”
　　二中的校园很小，只有三座教学楼，围成一个圈儿。操场则在这个圈儿外面。教学楼中间的平地铺着青石板。
　　“二号楼四楼就是艺术班了。”女生指了指。
　　“谢谢了啊。”孟思扬说，“走吧。”对章晴和俞菲说。
　　两人跟着孟思扬走向教学楼。楼里面安安静静的，似乎没有人。孟思扬知道最大的可能是失望，但还是要去看看。毕竟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杨扬所在的学校。
　　艺术一班、二班、三班……三个教室相邻。里面的布局迥然不同。一班显然是美术班，里面摆满了画架，墙上贴着各种油画。孟思扬到了二班，往里面一看，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过他看到墙角处放着两双舞鞋，猜到这是舞蹈班，便走向三班。
　　从窗户往里面一看，果然看到里面摆着两架电子琴，窗台上还放着手风琴、小提琴。孟思扬松了口气：“应该就是这里了。”
　　“没人啊。”俞菲说。
　　因为里面有贵重的乐器，音乐班外面加着防盗门。但这种内外都可以锁上的防盗门对孟思扬来说反而是最容易破开的。孟思扬无所顾忌地当着章晴的面将锁打开了，里面是木门，挂着普通的铁锁，孟思扬也不怎么费力气地捣开了，推门进去。
　　孟思扬坐在电子琴前面，按了两下，没有声音。他找了一下电源，插头好好地插在插座上。他站起来找到电源，打开了电闸，灯就亮了。孟思扬又按了一下电子琴，果然就响了。
　　“你还要弹一曲吗？”俞菲问。
　　孟思扬说：“反正也闲着没事。”随手一弹，又是《风居住的街道》。俞菲说：“好像是上次你们排练的那一首啊。”
　　章晴却惊羡道：“思扬哥你还会弹钢琴啊？太厉害了。你怎么什么都会？”
　　孟思扬没说话，只专注地弹琴。琴声甫毕，门口忽然有人叫道：“什么人？”
　　三人大吃一惊，急忙回头一看，一个女生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他们。孟思扬忙站起来：“你是音乐班的学生吗？”
　　女生迟疑地点点头：“是。你们怎么进来的？”
　　孟思扬顾不得回答，急忙问：“你认得杨扬吗？”
　　女生说：“当然认识。你是……”
　　“她在哪儿？”孟思扬问，“回家了吗？”
　　女生摇头：“没有。她前段时间视力忽然下降，医院确诊是先天性眼·角·膜萎缩，住院了。”
　　孟思扬大吃一惊：“又住院了……坏了。哪个医院？”
　　女生问：“你是……”
　　“谁呀？”另一个女生打断她的话，往里面一看，看到孟思扬，惊喜地叫道，“哇，球王！你怎么在这儿？”
　　孟思扬顾不得别的，急忙问：“她到底在哪个医院？”
　　女生说：“在临泉第一人民医院。”
　　孟思扬一把拉住俞菲的胳膊：“走。”
　　后来的那个女生急忙叫道：“哎，签个名！签个名！”
　　孟思扬哪里有闲心？一把将两个女生推开，拉着俞菲下楼。章晴忙在后面小跑跟上。
　　“孟思扬！”俞菲忽然一把挣开孟思扬的手，“够了！你根本不顾我心里怎么想的。”
　　孟思扬说：“对不起，我是有点儿心急了。但我非去不可。俞菲，你放心，我不会对不起你的。”
　　俞菲这才勉强不说话了。三人到了校门口，孟思扬拦了一辆出租车。
　　“快，临泉第一人民医院。”孟思扬说。
　　司机调转车头。
　　三人一路上都不说话。俞菲有些难过地看着外面的一栋栋建筑、车水马龙。孟思扬无心看外面的风景，但也并不是特别急，毕竟杨扬住院已经十几天了，他并不赶时间。至于下午的比赛，他压根抛到了脑后。
　　出租车到了医院前面停下。孟思扬付钱，下车。俞菲和章晴跟着孟思扬进了医院。孟思扬拦住一个护士问住院部在哪儿，得到回答后径直穿过一楼大厅，到了后楼，楼上挂着三个大字：住院部。孟思扬到护士值班的柜台前面询问。护士查了一下，说：“杨扬，三天前已经出院了。”
　　孟思扬大吃一惊：“出院了？”
　　护士点点头。
　　“她的主治医师是谁？”
　　“是眼科的孙大夫。”
　　孟思扬径直去眼科诊室。俞菲和章晴跟在他后面跑来跑去。
　　孙大夫告诉孟思扬，杨扬已经再度失明了。
　　孟思扬心里一阵难受。他心想，她三天前就出院了？她同学却不知道。三天前还没放假，说明她出院后没回学校。可她住在哪儿？那么大个临泉市，上哪儿找她？孟思扬只好在医院查杨扬的联系方式和住址。
　　“丰城路嘉和小区六栋二单元402。”孟思扬二话没说，立刻离开医院。
　　俞菲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说：“孟思扬，这都两点了。下午三点就要开始比赛。”
　　“无所谓。”孟思扬毫不在意，又拦了一辆出租车。俞菲和章晴也只好先上车。
　　“丰城路嘉和小区。”孟思扬说。
　　到嘉和小区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俞菲正在想象那边谢晓云急成了什么样。但偏偏孟思扬是个不习惯带手机的。再说他不带手机还好，不然谢晓云真打电话过来，也根本没用，反而更生气。
　　好在是最后一站了。俞菲强忍心头的不满，跟着孟思扬到了小区楼下，上楼。
　　“402。”孟思扬迟疑一下，生怕弄错了，敲门。
　　半晌，并没人应。孟思扬干脆强行打开门进去了。
　　家里没人。
　　孟思扬简直要抓狂了。一个大活人还能平空消失了不成？
　　他病急乱求医，敲杨扬家对面的门。很快，门开了。
　　“你找……”
　　孟思扬忙问：“对门这家干什么去了？怎么没人？”
　　“他们回老家了。”对门的女主人面无表情地说。
　　“老家？潞安？”
　　“是的。”
　　“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下午。”
　　孟思扬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耍了。昨天下午他刚踏上从潞安来临泉的汽车。
　　三人下楼。
　　“走。”
　　俞菲一惊：“回潞安吗？”
　　“当然。”
　　“比赛……”
　　“管什么比赛？”孟思扬说，“去火车站。”
　　“我们的东西还在酒店。”
　　孟思扬总算迟疑了。但他更担心回到酒店会被队友的唾沫淹死。
　　“反正我什么也没带。你也就带了几身衣服。回潞安我再给你买。”
　　“不行！”俞菲终于生气了。她忽然转过身背对着孟思扬，哽咽起来。
　　这招终于奏效了。孟思扬伸手去揽她的肩，俞菲哭着推开了。
　　“好吧好吧，先去酒店。”孟思扬说。
　　三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比赛早就结束了。谢晓云没告诉孟思扬，他们下午的对手是临泉队，结果自然是惨败。所有人都在问他们的球王去哪儿了？而且都在怀疑，孟思扬根本不是潞安队的队员。
　　章晴没有进来，说：“我该回去啦。思扬哥再见。表姐再见。”
　　孟思扬和俞菲做贼一般进了酒店。孟思扬根本不用拿什么东西，躲在酒店大厅里，看着俞菲走向电梯。
　　俞菲心虚地到了房间门口，往里面猫了一眼，谢晓云正坐在床边生闷气。
　　她鼓起勇气进来了。
　　“晓云姐。”
　　谢晓云抬头看见她，“呼”一下站起来：“孟思扬呢？”
　　“他回潞安了。”
　　谢晓云惊讶地问：“回潞安了？”
　　“对。”俞菲说，“他要找的人出事了。”
　　谢晓云问：“他到底要找谁？出什么事了？”
　　“你好像知道。一个弹钢琴的女孩。”俞菲说，“她眼睛盲了，医院没有治好，她出院了，然后……回潞安了。她是昨天下午回去的。孟思扬还说，早知道他根本不会来比赛了。”
　　谢晓云气呼呼地说：“这你能忍？他可是你男朋友！”
　　俞菲说：“可我也不希望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谢晓云一时难以反驳。俞菲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我也走了。”
　　谢晓云忽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他还没走吧？是不是在楼下等你？”
　　俞菲只好点头。
　　“算了，比赛都输了，对我们来说已经结束了。”谢晓云说，“一块儿走吧。”
　　“估计他不好意思再见你们，再跟你们一辆车了。”
　　谢晓云摇头：“怎么会？如果不是他，我们第一场比赛就不能赢。他说的不错，仪江队是三流球队，可我们还不如仪江队……”
　　“可如果他帮忙，你们完全有可能拿冠军的。”
　　“那只是他一个人的冠军。”谢晓云叹了口气，“其实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不是吗？”
　　“你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俞菲说。
　　她转身离开。谢晓云急忙跟着出来了。
　　“他肯定不敢见你的……”俞菲说，“何必让他难堪？”
　　“如果我这会儿不找他的话。”谢晓云苦笑一声，“恐怕到了学校他更该躲着我了。”
　　两人一块儿从电梯下楼。孟思扬正躲在大厅的柱子后面，生怕被本队的队员看见。这时他看到有别的市球队的队员陆续进来，他们也住在这个酒店。
　　看到俞菲和谢晓云一块儿过来，孟思扬心里一沉。不过他转念一想，怕她干什么？大不了和她吵一架，彻底把她得罪了。孟思扬从柱子后面出来，对谢晓云视而不见：“走吧，菲菲。”
　　俞菲站住了，扭头看着谢晓云。谢晓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好啊孟思扬。”
　　“我很不好。”孟思扬说，“我也懒得解释什么了。菲菲。”
　　俞菲伸手拉住他的胳膊。两人走出酒店。
　　谢晓云强忍住泪水，转身回去了。
　　孟思扬带她去了火车站。虽然俞菲自称也晕火车，但毕竟要比汽车好得多。临泉和潞安都是本省的城市，很容易就能买到到潞安的火车票。孟思扬买了两张最近时间的坐票，很快检票进站。实际上他是第一次坐火车，只不过在火车站时间长了，对乘火车的流程也很熟悉。
　　两人一路沉默寡言，挨边坐着。俞菲却也没晕火车。
　　“你不是说晕火车吗？”孟思扬问。
　　俞菲说：“我根本没坐过火车。”
　　孟思扬差点儿晕倒。
　　火车是不管白天黑夜的运行。回到潞安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一点多了。火车站在城东。杨扬家在城北，但孟思扬根本不敢保证，她是回到了自己上次去过的她那个家。
　　“这大半夜的……你真去找她吗？”
　　孟思扬揣测着杨扬可能会在的几个地方——她姑姑原先的家里、学校、医院。不过学校的可能性不大，首先已经放假了，另外她已经不是潞安一中的学生了。
　　医院？她何必又去医院？
　　她姑姑原来的家？那个房子有没有已经卖掉了？
　　不管如何，孟思扬决定先找一找。不过在此之前，孟思扬决定先送俞菲回家。
　　俞菲未置可否。孟思扬送她到了家门口。
　　“我就不让你爸妈看见了。”孟思扬说。俞菲下了出租车。
　　“再见。”孟思扬刚说完，就对司机说，“去城北的长江路，和松水路交叉口的地方。”
　　俞菲转身回家。
　　家门却锁着。原来三天假期，俞菲父母带着俞佳回老家了，他们都没料到俞菲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俞菲在家门口蹲下来，把头埋在臂弯里委屈地哭起来。她从来没这么委屈过，哭得一塌糊涂，身前的衣服被哭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