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执男》鹀诺尔

5、巷战

　　曲曲折折的甲子巷内部，是大型的黑市交易场所，也是许多新生帮会报道的场地。
　　一个帮会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成立的，它要先来甲子巷和一些在道上混的久的帮会打个招呼，认个脸，这是礼节。
　　这些在道上混的久的有些资历的帮会和新会各派几个人比试比试，新会赢了，道上就承认有这么一个帮会，输了，就任由各个帮会处置，有的是交钱，有的是交命。这是规矩。
　　正因为有了这些不成文的规矩，滦州市才会十年如一日的平和。
　　至少，不会出现有不明身份的三天两头斗殴，扰乱社会秩序。
　　“小子，就是你说要成立帮会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汉惊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他不是没有见过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就出来混的，只是一上来就要成立帮会的倒是少见。
　　少年时代想当大哥，想出风头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只是，要是没那个能力和头脑的，自己丢了小命倒没什么，跟着他的那群小弟下半辈子可就毁了啊。
　　“是。”
　　“这儿的规矩都清楚吧。”
　　“不清楚的话也不会来这儿啊！”庄皛怎会不明白这壮汉话里话外的劝诫之意。来这儿的，不管是输是赢，往后的日子都是要放到刀刃上的。
　　道上的都称这人一声“彭哥”，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全名是叫“庄彭瑞”，算起来也是自己的本家，当即恭恭敬敬的叫道：“庄叔，没有万全的准备，晚辈是不敢来这冒险的。”
　　“那好，把你的人带上来吧。”被庄皛恭敬的称呼为“庄叔”的壮汉并没有表现出欣悦的神情，一成不变的语气下隐含着肃杀之气。
　　从七年前他出卖傅斯楠开始，他就开始舍弃自己的姓名不用了。庄皛可以喊他一声“庄叔”，就自然知道他姓甚名谁，说不定，连他的底细及过往都知道。
　　不管他知道的到何种程度，都不该再留在这世上了。
　　当年，傅斯楠的帮会才刚刚成立，连名字都还没有确立，就被万俟儒海给灭了，傅斯楠的心腹二十余人都死在城郊外的地下停车场里。
　　庄彭瑞居功甚伟。
　　他是那个制作假象，造成傅斯楠和阿肆产生嫌隙的人，他是那个向傅斯楠谎称阿肆在城郊和别人交易的人，他是那个在停车场里将傅斯楠带入埋伏圈的人，但他又是那个向阿温通风报信，让阿温能够及时赶来救走傅斯楠的人。
　　七年来，他没有睡过一个晚上的安稳觉，那些惨叫声，求救声，日日夜夜敲击着他的颅腔。他愧疚，他忏悔，他不想这样做。只是当万俟儒海找上他的时候，做不做，怎么做都由不得他了。
　　就算不是他出卖的傅斯楠，万俟儒海也会去找别人，并且杀他灭口。
　　相较于良知，他更爱惜自己的生命。
　　“当下就我一个人。”
　　“就你一个人！”一群20岁上下的男孩子本就看不惯独占风头的庄皛，当即跳脚骂道：“臭小子，耍我们呢！我们可没时间在这陪你耗！”
　　庄皛不卑不亢的笑道：“今天之后就会有人了，咱们还是快点开始吧，毕竟，我也没有时间陪着你们耗！”
　　人群中訇的一下炸开了锅，有的嚷着骂他狂妄，不知天高地厚；有的附耳低言他年纪轻轻，胆识过人；有的脱衣捋袖，要给他一个教训；更有一些事前调查过庄皛身世的人，动了收入麾下就斩尽杀绝的念头。
　　各有各的算盘，各打各的旗号。
　　庄彭瑞抬手止住了吵闹的人群，粗犷的男中音稳稳地响起：“你的父亲可是滦州市的市长庄少卿？”
　　“没错。”
　　“呵，真是有意思。庄少卿自称正派，对我们向来不屑一顾，你是他的儿子，放着好好的前途不去，为什么要走我们这条道？”
　　“受人之托而已。”
　　“谁？”
　　“你的旧主，”庄皛走到他的跟前，压低了声音，邪气的笑道：“——傅斯楠，他让来谢你的‘救命之恩’。”
　　“哼”，庄彭瑞经过最初的震惊和恐惧，看着低他半头的少年，不以为意的回敬道：“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两人没有多余的对话，谁也没有把谁放在眼里。
　　庄彭瑞虚晃了下手肘，率先甩出一记横踢，庄皛也不甘示弱，用手肘生生架住对方的攻击，出其不意的左勾拳袭上对方的鼻梁。
　　庄彭瑞堪堪躲过这一击，还是让拳头从他的鼻尖上扫了过去，撩起一阵火烧火燎般的疼痛，腥红的血液刚在空气中冒个尖，就被他一把抹了去，开口道：“哼，看来那个人真教了你不少本事，不过，和他相比你还是逊了太多。”
　　“晚辈虽不才，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那人去过真正的地狱，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我就是再历练上几年，怕也不会有他那样的胆识和魄力。”
　　刚才用手肘虽架住了那一击，现在庄皛的右臂却基本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动惮不得。
　　伭橦隐匿在人群里，看向对答如流的少年，也忍不住赞叹几句，只是这赞叹声里一半是赞赏，一半是叹息。
　　“说得好，只是，年轻人，可千万别被有心人利用了才好。”说着，提膝，转跨，上鞭腿，一气呵成。
　　庄皛也是侧移步，拳变掌，劈上对方的小腿骨，接着，屈膝，一脚踢正对方的腿弯处。
　　庄彭瑞在倒地的瞬间薅住庄皛的领子，借力站了起来，把庄皛狠狠地掼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周围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喝彩声。
　　庄彭瑞从旁边小弟的手里夺过椅凳上的铁棍，回身就朝躺在地上的庄皛招呼着。
　　近1米85的壮汉，左右开弓的凶狠模样，让那些准备看好戏的局外人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初始，大家都以为两人是为了立见高下才用这种近乎两败俱伤的肉搏式打法，慢慢的，大家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给对方留下任何的生机，亦不给自己留有退路。
　　庄皛被摔得狠了，有些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又被铁棍拦腰打回了地上。在第二棍近到身前的时候，猛地攥住了铁棍借力迅速的站了起来，一拳砸向对方的下巴，不待对方反应，扬臂就来了一个双雷贯耳1，又立刻拉开了距离，忍者腰间传来的巨大的疼痛，助跑，飞身踹中对方的心窝处。
　　庄彭瑞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后退数步，愣了许久。
　　多年不动武了，生疏了吗？还是因为这个少年真的厉害？也对，大哥调教出来的人怎会是个等闲之辈。只是大哥，你真的回来了么？既然回来了，为何不亲自动手？为什么要派一个毛头小子来羞辱我？为什么不听我亲口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呢，我真希望当年那个死去的人是我。因为，比死亡更可怕的，是你的仇恨和冷漠。
　　我苟且偷生了七年，只是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啊。我找不到你，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对不起。
　　我是那么的想和你上这么一句……
　　头顶是澄清的天空，点缀着飞鸟和南归的雁;脚下是堆积的落叶，掩盖着枯草和归穴的蚁群。
　　这是庄彭瑞眼中，最后的世界。

　　老旧的建筑围墙随着时间的堆积渐渐变成被世人遗弃的废砖烂瓦，不久之后，便是一座崭新的楼宇在这上面重又屹立。
　　傅斯楠对着虚渺的空气吹了口烟，叹息道：“新的一轮游戏开始了，又一代年轻人走在我们原来走过的路上啊！”
　　阿温吸了一口泡面，边嚼吧边笑道：“怎么，舍不得？再舍不得也晚喽”
　　“是啊，晚了。”傅斯楠低垂着眼帘，将烟头狠狠地碾压在窗台上。
　　在外界的眼中，庄皛就是手上沾有人命的人了。
　　在这条路上，一旦沾染人命，就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了。

　　夕阳在古道的尽头，庄皛一步一步向它走去，身后是越拉越长的身影。

　　1双雷贯耳:双手掌根猛击对方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