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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忆 ...

  •   傅斯楠背着刚才受伤的高中生,苦大仇深的对着他絮叨到:“你说说你啊,看着也挺瘦的,怎么就那么重呢?”
      “是你自己体力不行吧!”这么突然的语气不用想就知道是阿温的了,以前阿肆也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你的身后,说上一句话足以把你气得半死,不过阿肆不在了,又换成阿温来折磨他。
      若他是种折磨,傅斯楠宁愿被折磨一辈子。当年他觉得阿肆太损,老爱拿他开玩笑,有时候玩笑开过头了,面子上挂不住,就会把他按在桌子上以示警告。直到阿肆躺在他的怀里,慢慢的闭上眼睛,手臂变得绵软无力,身体渐至僵冷,他才明白过来,这一辈都不会再有让阿肆嘲弄的机会了。
      可以对你毫无顾忌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拿你待至亲,一种是对你毫不在意。因为在阿肆的心里当他傅斯楠是兄弟,以为傅斯楠心里所想所念也会和他一样,才从不在意那些会让傅斯楠不舒服的相处方式。
      若不是自觉友好亲密,又怎么会遭人设计。傅斯楠知道阿肆的死,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我刚给他接好胳膊人就晕了,你看看。”傅斯楠把庄皛放下来,一只胳膊驾着他,大口的喘息着,把这辈子欠阿肆的耐性都给了面前这个不着调的男人。
      阿温捏了捏庄皛脖颈右侧的大动脉,又晃了晃他的脑袋,左右研究了一会,缓缓开口道,“人还活着!”
      “…”
      “他呼吸短促,应该是因为疼痛而出现的间歇性昏厥,颅骨下凹,看来脑袋被人用铁棍敲了,颅骨……”
      “少废话,“傅斯楠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你就说他多久能醒来!”对于阿温的医术他毫不怀疑。因为当年他们共同经历过那残酷的时光,眼睁睁看着阿肆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悲恸。
      他们悬着脑袋把阿肆从那枪林弹雨中救出来的时候,本以为阿肆就不会有什么事了。可人能够逃离枪林弹雨,却无法逃离枪零弹雨里所留下的伤害。鲜血从阿肆的手缝里漫出来,大半衣衫和裤子上都成了湿哒哒的暗红色。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附在傅斯楠的耳边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傅斯楠听不清,慌张着把阿肆横放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胳膊甩掉外套的袖子,撕裂里面干净的衬衫认真的给阿肆包扎伤口,可那伤口太大,鲜血流不尽似的,怎么都止不住。
      “我们把阿肆送到医院去吧。”阿温带着哭腔近乎恳求的对傅斯楠说道。
      傅斯楠想极力使自己看起来稳定些,压制着喉咙里的颤音,“不行,医院里肯定都是他们的人,去了就是送死。你……”傅斯楠“你”了半天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对着杵在一旁的阿温吼道:“你他妈的愣着干嘛,还不去找医生”说完又不可抑制的发着抖,低声说道:“对,我们可以去请医生,实在不行,就他妈的给老子绑一个来。”阿温听了话,立刻转身想去找医生,却被阿肆拽住了裤脚,力道不大,却是用尽了他的全身力气。他虚虚的浮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阿温:“温子骞,”被直呼全名的阿温不由得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们刚换牙的时候就认识了,一直以来都以“阿温”“阿肆”来称呼着对方,只有在两个人闹别扭的时候,才会直呼对方全名,赌气似得加上一句,“老死不相往来”。可这一生,就此开始,就真的是不再往来了。
      阿温把头深深的埋进他的颈窝里,灼烫的眼泪全抹在了阿肆衣领上,粘乎乎的液体在冷风里瞬间冷却下来,阿肆却满足的扬了杨嘴角,闭着眼在心里默默的说到:“下辈子,还给你们当兄弟。”
      阿温和傅斯楠直愣愣的坐了一整个下午,遍身漫布着寒气 。
      阿肆的葬礼之后,阿温就拉上窗帘,将自己关在不见日光的屋子里。他不是傅斯楠,傅斯楠想的是报仇,每天除了给他送饭外,就是打架。而他只是在不停的埋怨自己的无能。明明他们把阿肆救出来了,明明阿肆可以活着的,为什么!他揪着自己的头发,用前额抵在墙上,一下下的撞击。
      傅斯楠在一个废弃的医院里看着笨拙的为他包扎着伤口的阿温,轻声说道:“你去学医吧!”
      阿温手上的动作呢顿了一下,没有说话,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落进了傅斯楠眼里。
      傅斯楠狠狠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呼出却成了一声微弱的叹息,“如果当初我们中间有一个人学过医的话,阿肆或许就不会死了。”阿温的手抖了抖,又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专心为傅斯楠处理着伤口,眼框里的液体滚了滚,终是没能撑住,直接滴到傅斯楠的伤口上。傅斯楠咧了咧嘴,把伤口上的疼痛给忍下了。
      阿温独身去了国外,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像是突然从傅斯楠的世界里蒸发掉了一样。去求医问学的他在船舱里暗暗对自己说:“要学就学最好的!”可真到了国外又哪有那么简单,捉襟见肘的生活费,一大堆让人听了就头疼的药理药名,艰涩的说着英语也总是词不达意……好在,他的英俊和吃苦耐劳为他在这异国他乡里赢得了别人的喜爱和尊敬。
      他再次出现在傅斯楠的面前的时候,傅斯楠愣神了好一会才依着阿温的眉眼将他认出来。
      阿温变了许多,是那种由内而外的变化。他穿着灰色的风衣,头发偏向一边,身上是特有的学者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苦日子过怕了,俨然变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的敛财者。
      “这个我也不大能确定,照他现在这个情况还不知道要睡多久,你看他这个颅骨啊都被人敲凹了一块,身上应该也没少挨,骨折啥的已经是最乐观的一种情况了,可他伤口太多,加上雨天,要是得了破伤风就难办了。”阿温看着庄皛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飞快的转动着大脑,盘算着筹码。
      傅斯楠看着他在那摇头摆尾的故弄玄虚,就有些胃疼的敷衍道:“哦,那我还是送医院去吧!”
      “好,你有钱,你送去,”阿温阴阳怪气的继续说到:“少说,他也要住上两个月才能下床,要想恢复的话我就不知道了要到何年何月了,你要是觉得送医院去比送我两箱方便面合适,你就送去!”这话直戳傅斯楠的心窝,他父亲生前的家产早被有心之人借着充公的名义敛了去,前些年东拼西凑的活着,即便现在给杜尧泽那老混蛋卖命,所有的财产都被他暗中监控着,每一笔收入是如何来的,每一笔支出最后用在了何处,杜尧泽那都有明细的账本。
      杜尧泽既然想养一头狼为他卖命就要确保对他绝对的忠诚,要么,在这只狼还是幼崽的时候就带在身边,教他愚忠孝义,要么 ,就管好他的爪牙,让他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没有张牙舞爪的机会。
      可狼终究是狼,又怎么会甘心给一只狐狸捕食,食其施舍的腐肉呢!
      纵然傅斯楠存款里已多达六位数,也是不会光明正大的花在医院里。更何况,这些他拿命挣来的钱,今后,都将是他们保命用的。
      “呵,我要是不给你几箱方便面呢?你是不是就不打算给我治好他了。”
      阿温嗅到了傅斯楠身上散发了危险的气息,急忙狗腿的接过庄皛,干干的笑了两声。
      “背着!”
      阿温乖顺的弯下了腰小心的背着还在昏迷不醒的庄皛,心里也不住的骂着:“这小子平时吃的什么东西,怎么那么重…”
      伭橦在车上隔得老远就看见阿温佝着腰吃力的背着个男生,立刻推开车门,和阿温一起驾着庄皛。
      等他们把庄皛稳稳妥妥的放到了车后座上,傅斯楠才缓缓开口道:“阿温,你知道他的重要性,我的要求不多,你只需要保证他在以后的一年里都像今天这么能打能扛就行了。“
      阿温进车门的动作一顿,回头笑道:“别说是一年,十年我都能保证!”
      “十年“傅斯楠低低的念出了声,冷冷的开口道:“一年,足够我解决所有的事了,到时候,这个人也不再会是我们的人了,让他活几天享受享受算了,活得久了,就是在折我们的寿。”
      在阿温低头消化这句话的空档,傅斯楠已经交代完伭橦一些事情,径自离开了。
      一个小混混模样的人猫着身子从窗口向外小心的搜寻着。当他还在疑惑:阿温的车已经走了,傅斯楠去哪的时候,身后没有掩实的门被悄悄打开了,还不待他回头,傅斯楠已将刀刃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小混混连瑟缩一下都没敢,僵硬的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因为,他动一下,那刀刃就会毫不犹豫的划开他的喉咙。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混混听着这低沉的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哆嗦着答道:“泉,泉一。”
      “刚才那个高中生…”
      泉一明白了,身后的这个人是来封口的,干脆的答道:“我不认识!”
      “嗯?”
      “我不认识那个高中生,你来这只是在给杜爷办事。”
      是个识时务者。傅斯楠收了刀,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吓得脸色苍白的泉一说到:“你以后就给我做事吧,该有的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泉一惊魂甫定的看着傅斯楠闪身从他面前消失的方向,这人挖墙脚都挖的这么明目张胆,不知是胆大还是‘饥不择食’,又或者两者都有。他对着进来的易昇踌躇了许久,终是没有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他。倒不是因为他决心给傅斯楠做事,只是他不肯定,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也被傅斯楠收买了。他们只是一颗常被遗忘的棋子,“忠诚”这种事哪怕是他想,也没有人给过他表示的机会,所以给谁做事,一凭喜好,二靠利益。对于泉一来说,刚才拿刀抵他喉咙的那个人,他不仅不厌烦,还颇有几分敬佩,毕竟敢挖自个老大墙角的人,他只见过这一个。
      一场绵长的秋雨在庄皛醒来的那个傍晚彻底停歇了下来,只剩下萧瑟的西风在大街小巷里周旋不休,灌满了风的塑料袋和树枝难舍难分的纠缠在一起。扑面而来的冷风顺着傅斯楠敞开的领口窜进去,慢慢的渗到毛孔里。他将冻得通红的双手在一起努力的搓着,不时放到嘴边哈着气 ,看到站在路口等着他的伭橦,加快了脚速。
      “那小子醒了多长时间了。”
      “三个小时有了,真他妈的倔,软的硬的全招呼上了,就是一个劲的要走。”伭橦带他上了黑窟窟的楼道,提醒到:“你小心点,这是我临时找的地方,乱是乱了点,可不需要身份证的,地方也挺宽敞的。”
      “这样畏头缩尾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的。”他看着伭橦在漆黑的楼道里显得模糊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着气。
      一路小跑的傅斯楠进了屋之后身上竟有细微的汗气开始往外冒,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伭橦从他手里接过衣服搭到一边的衣架上,有些糟心的朝卧室里努努嘴:“他对我们戒心挺重的,恐怕不太好对付,从醒来就没吃过东西”说着,进厨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你还没吃饭吧,先填填肚子,我再盛一碗,等冷凉了…”
      “不必了,逗留太久他们会发现的。”
      伭橦当然知道这句“他们”指的是杜尧泽,生生把后面那句“再端进去”咽了回去,阴了阴眸子,忍不住的想到:“这样畏头缩尾的日子到底还要多久呢?”
      傅斯楠站在卧室门口看了看被裹成木乃伊的庄皛在那和阿温大眼瞪着小眼,便冲阿温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听说你不肯吃东西?你睡了一天一宿刚爬起来身体还处于睡眠状态,感觉不到饿是很正常的。不过,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却没有想进食的感觉就不太好了。”傅斯楠盯着庄皛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用指肚邪恶的从庄皛那薄削性感唇线上划过,笑道:“你可能不知道,当没有食物进入你的身体供这些器官去消化运作的时候,它们就会没事找事,把那些排出去的食物残渣再废物利用,来一个二次吸收。”
      看着庄皛一副迷惘的样子,接着说道:“简单来说,就是现在你肚子空了,而你迟迟感觉不到饿,就是你的身体在自动吸收那些排泄物!明白了吗?”
      阿温走到门口听完最后一句话,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头一次听说消化完了的还会有返回胃里来个二次吸收的……不免为傅斯楠能够想出这么拙劣的谎言而感到羞愧,慌忙带上了门。
      傅斯楠用筷子挑了几根面条,对着上面的热气吹了吹,送到庄皛的嘴边。
      庄皛动了动嘴唇,咬了咬牙,小心的吃了几口,可能饥饿感被勾引出来,也可能是鸡蛋面的口感不错,他伸了伸脑袋连面带汤喝了个干净。这才开口说道:“谁做的?真的不错,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种面了,以前我上学,外婆来不及给我做饭就会临时煮这种面给我吃。”
      傅斯楠将空碗放到床头柜上,看着庄皛幸福的笑意,竟生出了几分不忍。他伸出一半的手在他额前停了一下,淡淡的叫了一声庄皛的名字,庄皛惊讶着看向他,那表情分明是在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傅斯楠在心里不免笑道:我何止是知道你的名字,你的生辰八字,亲姑表舅,三代以内的血缘关系,我可是比你那心狠手毒的老爹还要清楚。
      “我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父亲就被人害死了,尸体至今都没有找到,母亲改嫁一个跑船的商人,那商人手上有点积蓄,虽然带着一个六岁女儿,人品、心地却不错,还愿意认我做干儿子,供我继续上学,”傅斯楠颤抖着手,点燃了一支烟,略带自嘲的笑了笑,“不过被我拒绝了,我觉得母亲是个没有尊严不知羞耻的人,做了我父亲的女人又去给别的男人当老婆,我这辈子只有一个父亲!我记得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骂她‘婊子’,我两天多没有回去,自己一个人骑摩托绕着城市周边转,后来身上没钱了,摩托也需要加油,便给我一个阿肆打电话,我才刚说上我名字,那边就开始骂我,骂着骂着就开始哭了,哭到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母亲,那个商人,还有六岁的小姑娘都叫仇家给杀了,阿肆叫我跑,跑的越远越好。”
      傅斯楠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那滚辣的烟味在胸腔里冲撞着,才化作绵长的青灰色的雾气在傅斯楠的面前铺展开来,他一只手扶撑着额头,偷偷地用手指揩干净眼角压抑不住的泪滴,想着,既然说到这儿了,就都和他都说了吧,这些事情本身就不是秘密,若庄皛留了几分心思去调查这些事情的始末的时候,倒省去了庄皛的疑心。他便继续说道:“我没有跑,直接辍学出来闯社会了,我不知道自己的仇家是谁,一边扩大自己的势力,一边找线索。跟着我一起出来混的人倒是不少,可大多不成气候,纯属是觉得跟着我天天打打杀杀的日子挺刺激的,混口饭吃兼带出来玩玩而已。这些个人拉出去壮壮势倒是行,可到了关键时候都往后撤。当然,除了阿肆。阿肆叫万俟郕肆,可我们就喜欢喊他‘阿肆’,你知道为什么么?”傅斯楠说到这,嘴角终于带了些笑意,“因为他四个字的名字的喊起来太他妈的费劲了。”傅斯楠自顾自的笑起来,声音不大,听着却让人觉着毛骨悚然,庄皛不免正襟危坐起来,认真的听着,像是要从这满是悲怆的叙述中找出同病相怜的意味来。
      “阿肆看我一个人支撑不起来,干脆也不上学就出来帮我了,他的家人觉得是我害的他前途被毁,往日对我的殷勤和情分都成了辱骂,可我也没有办法,那时候我组织了了一个帮会,凭我一个人想要维持下去是十分艰难的。他打算给帮会起个霸气一点的名字,可惜了,还没想好我这个小小的帮会就被一帮杂碎给缴了。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出了内鬼了。我对他说了这个猜想,他对着我笑,他知道我在怀疑他。他问我,‘是因为我刚来这就出事了才怀疑我的么?’,其实不全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我不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对自己如此好的人!好到可以放弃自己的前途,青春,甚至性命!从这以后,我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过他。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我,说是看到阿肆经常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接头,就带着几个信得过的弟兄急冲冲的赶过去了。其实也不是过去抓他怎么样,就是想听他一句解释,想问他,这些天去哪了。你知道的,当你一直猜想的东西哪怕是有一丁点要被证实的迹象便会让你变得盲目起来。”
      傅斯楠眼睛里满是悲恸,冷冷的嗤笑道:“我到了才知道那是一个陷阱,一个要将我永远埋葬的陷阱。”
      傅斯楠至今回想起那个场面,仍是心有余悸。
      那个小弟把他们带到一个停车场里后,就开始跑,傅斯楠带着人从后面追他,喊他,骂他,把他的祖宗问候了个遍,那人也不回应。像是有意引路似的,始终在他们的视线里,却又不让他们追上。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到傅斯楠感觉到了不对劲,喝令停下时,一群健壮的小伙子都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靠墙的靠墙,躺地的躺地,还有边抹汗边在那骂咧咧的:“妈的,那小子赶着投胎呢!”
      “脑子有病吧!我操!”
      “嘘,”傅斯楠环顾着周围的环境,一根指头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口型。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连小声嘟囔的都自觉的闭嘴不言。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这个停车场空旷的诡异,零零散散的几辆车子像是经过精心摆放的,刚才他们跑过来的地方车子密集的只剩一条狭窄的通道,可越往里地方就越大,车辆停放在靠墙的地方,这地形类似于瓮中捉鳖,出入口都被堵死。
      头顶的灯闪了闪,灭了,接二连三的,停车场里所有的灯都灭了。四周陷入了黑暗。
      接着是开车门的声音,铁棍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像是贴着他们头皮响起,惊起了一身冷汗。
      “妈的,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被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摆了一道。”有人愤怒的出声,就有人不安的附和:“那怎么办?明摆着,来者不善!”
      哼,哪里是来者不善,这是来要我们命的!傅斯楠从对方那毫不掩饰的杀气中感觉到他们是想速战速决。傅斯楠等人发现有荧绿色的微光从自己所穿的衣服上显露出来,脱鞋脱衣服把这微光的载体从自己身上扒掉是没那个时间了,只能拖一拖。
      “两人或三人一组,背靠背散开。”傅斯楠低声吩咐完,就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不知道是得罪了哪方的兄弟,劳烦诸位这么兴师动众”
      黑暗中沉默了两秒,一个熟悉且温润的的男声响起:“怎么,得罪的人太多了,想不起来了?既然如此,那我我给你提个醒吧,省得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是万俟儒海?”
      “这么快就猜到了,啧,那我的来这的目的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这如沐春风的音调听在傅斯楠的耳朵里只觉得尖锐刺耳。
      万俟儒海,万俟郕肆的堂兄!在外人看来这两人可是比亲兄弟还亲,傅斯楠却知道,这是万俟儒海想要阿肆手上万俟家族的继承权所设的障眼法。这人看似一副温良如玉的好性情,却是个阴狠毒辣、杀伐决断的狠角色。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傅斯楠脑海中闪现:这人要对付的并不是我而是阿肆!我不过是诱引阿肆的工具而已!阿肆来了吗?他在哪?
      还不待他有进一步的猜想,第一声惨叫就毫无征兆的破空而出,紧接着,铁棍抡在人身上的声音,刀子穿透皮肉的声音,惨叫声,挣扎声,色厉内荏的怒骂声,混合在一起充斥着傅斯楠的耳膜,他蜷缩成一团,胳膊死死地护住头,任由那些棍子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他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他想,阿肆应该就隐藏在这附近,他要忍住。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灯亮了起来,所有人都静止了动作,愣了一会,那个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留着傅斯楠,把其他人都杀了吧。”他手下的人动作倒是极快,训练有素的掏出了刀子,傅斯楠刚刚适应光线,温热的液体就划开猩红的帷幕扑在他的脸上,那一声“不”,生生的卡在喉咙里。
      万俟儒海踩着他的脸,语重心长叹道:“傅斯楠,你自己是垃圾就算了,为什么要带着我那小堂弟一起呢?你毁了他的前途,他的人生,这就是你要付的代价。”
      “嘶,”傅斯楠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扎在他大腿处的直刀,险些晕了过去。
      “我这个当事人都还没说什么,堂哥倒是开始为我鸣不平了。”本来躲在车底下静等外援的阿肆此时再也撑不住了,他明知道万俟儒海就是为了引他出来,还是无法再隐忍下去。
      “阿肆说的哪里话,既然来了,那就请跟我回去吧。”
      “万俟儒海,我跟你回去可以,还请你先把傅斯楠给我放了,我们家的事和这个人无关。”
      “有没有关系我说了不算,大伯说了,这小子也要一并带回去,别说是放了,就是他能不能活着都还是未知呢。”
      “万俟儒海,你无非是想和我争那份遗产继承权,你不用操心,等我继承了家族的产业我就立遗嘱,等我死了就传给你怎么样,啧啧,你这是个什么表情,不满意,要不我去和父亲说说,说不定看在你父母为他老人家殒命的份上多分给你些?”阿肆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知道是外援来了,肆无忌惮的开损。
      “看来我这个做哥哥的平日里对你太纵容了,今天我就尽一尽当兄长的职责,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万俟儒海从后腰处拔出两把直刀,右手向阿肆甩去,刀未至,劲风所到之处削金如泥。
      阿肆踉跄着后退数步,他不得不承认,万俟儒海才是整个万俟家族刀舞的最好最有实力担负起万俟家族未来的人。万俟家从曾祖父到他这一代已有120多年历史了,发展至今,高手众多却多不能为己所用,这些人,只臣服于强者。他之所以出来跟着傅斯楠混,也有着想把继承权让给万俟儒海的意思,可他的父亲不让,怕万俟儒海做了家主就没有阿肆的地位了,导致现在,万俟儒海一心只想把他赶尽杀绝。
      阿温带人赶到的时候,阿肆身上已连中数刀,只能够算勉强招架的住万俟儒海。阿温知道先机已失,干脆拔出枪火拼。傅斯楠趁着无人管辖时,脱掉了外衣和鞋子,拔出插在腿上的刀子,猛地向邻近的一人脖子上抹去,喊道:“打灭灯。”
      “砰砰……”数盏灯连续破灭,玻璃灯罩碎裂一地,扎着傅斯楠脚心生疼。他把在黑夜里闪着荧光色的外衣披在被抹了脖子的那人身上。接着,那披着傅斯楠衣服的死尸就被他的同伴用刀又戳了几下。
      傅斯楠向阿温的方向摸索着,草草的包扎了下大腿上的伤口。
      他们后来找到阿肆的时候,他就是剩一口气在那吊着了,他对傅斯楠说,不是我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和前途,只是我觉得这些都不如你,你重要而已。可惜,那个时候的傅斯楠并没有听到。
      傅斯楠抬眼看着他,缓缓地开了口,之所以是缓缓地,只是在斟酌用词罢了,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让人听起来倒像是还没有从刚才沉重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呵,说了这么多,你明白我为什么救你了么?
      庄晓想了想,迟疑了许久才开口道: “你是想让我,帮你报仇!”
      “哼,仇,我会自己报,况且你也没这个能耐!”傅斯楠心里如此想到,脸上却堆满了了半真半假的笑意,说道:“仇、恨,都是我个人的,和你没关系。”
      “那你……”找我做什么呢?
      “我现在被人一天到晚的监视着,想请你用你自己的身份去帮我建立一个帮会,不需要太强大,能撑个一年半载就行了,我需要借助这些力量。”
      要不是被绷带缠着,庄皛的嘴里面完全可以塞得下一个鸡蛋了,他动了动嘴唇,觉得荒谬,在心里缓冲了好一会,才使自己稳定下来。一向习惯了察言观色的傅斯楠此时却完全忽略掉了庄皛为难的神色,像是料定了他不会拒绝一样,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等着,
      建立帮会!搞什么笑,没看见我被人揍得只剩一口气了么!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再说了,就算要拒绝,又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呢?不行,滴水之恩尚应以涌泉相报,遑论救命之恩了。庄皛在道德观念和自身利益之间努力的挣扎了一会,终于认命的垂下脑袋:“为什么会是我?”
      “早就有这个计划了,巧了,刚好遇上你了。”傅斯楠看了看手表,那对着镜子演练了一个晚上的表情和台词,诸如,我一共见你被群殴过三次,面对对方十几个人仍能气势不减啊之类的,此时,却说不出口,也没有必要去扯那个谎了。
      凡事讲究点到为止,说的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具体怎么做,你不用担心,我会找个人教你的,今天离开他们的视线有好一会了,现在该回去了。”
      庄皛对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他们’指的是谁。
      庄皛5岁,失去了这世上最珍贵的人--他的母亲。许多人都说她是生病死的,其实不然,他的母亲是因为庄少卿逼迫她签订离婚手续时导致的心律失常而猝死的,他母亲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就已经没有呼吸了。那时庄少卿事业蒸蒸日上,在他人生中最最风光的时候,逼死了自己的结发妻,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子。
      庄少卿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才名远播的青年才俊,只可惜他拈花惹草的前半生活得太多情,离群索居的后半生又过得又太薄情。
      庄皛16岁,在他母亲死后一直抚养他的外公外婆也相继去世,那个十多年来没怎么见过面的父亲给了他一笔钱,便任他自生自灭了。所以,对于这个记忆里极为冷淡的父亲他没有什么印象,更不会有什么好感。
      如是非要问哪一点,除了他耐打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特殊的身份和他们父子间那微妙的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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