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北魏年间15 ...
-
崔浩看着毕方的眼神，很专注很深刻，当然也很狠毒。
这是他没有见过的毕方，他见过肆意飞扬的毕方，见过心神失措的毕方，也见过无拘无束的毕方，但那些都与他无关，那都是毕方自己的事情，而现在毕方的愤怒、忧虑全都因他而起。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因此崔浩不由笑了笑。
在毕方眼里这笑容简直是某种预兆，预兆着什么，对自己的阴谋实施，还是想到了如何利用自己？
人界对功名利禄向来是热烈追逐的，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这实在太普遍了，哪怕是所谓无欲无求的修道人，比如寇谦之就自小修道，也一心要做上高位，成一代宗师，做修道界的头一号。
他们把自己当妖，毕方明白了寇谦之的话，抓住一个妖对于人界天师是多么好的宣传方式，谁不会信奉他呢？
而崔浩是为了什么？为了名利，为了一己私欲，没必要再想那么多了。
毕方想到了另一个人，崔煜他在这场预谋已久的暗算里又充当着什么角色呢？
是参与者还是同样被欺骗？
她觉得有必要问：“崔煜呢？”
崔浩眼中依然带笑，看毕方一眼，“怎么，对我的蠢儿子情根深种了？呵，他可未必懂你的心领你的情！”
是这样吗，崔煜和他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连同那些羞涩的笑容、认真的眼神、开怀的笑，全都是假的，每一个表情的控制都能做到比戏子还要精湛吗？
毕方没有再说什么，无话可说，也无话再说。
隐隐的，她总觉得不是这样的，无论其他人怎么样，至少崔煜不会和他们一样，这种感觉没有根据，但却那么强烈，让她不肯相信崔浩得意的话。
在寇谦之仇恨蔑视又得意的眼神下，在崔浩的笑容中，她终于想到另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你们为什么把我当做妖？”
寇谦之傲然望她一眼，自得不已：“为什么？你可知道你的容颜四十年未改，在我十岁的时候曾见过你，四十年后再见，你竟丝毫没变，我当然记得你，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认出了你。你编的那些谎言一听就能戳穿，还要什么能比你是妖更能解释事实。所以在我布下的阵法中你才会失去妖法，束手就擒。”
毕方其实有点不信，毕竟她不是这个傻子天师说的什么妖，也不是因为那个什么阵法才失去的术法。但她真的是被他们设的计捉住的，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她决定随便刺激一下这个傻子天师，“这阵法倒真把我难住了？想不到你倒还有点本事，只是不知道这个本事有几分是你的。”
“你这妖孽竟敢怀疑我？我曾得太上老君及老君玄孙亲授真经术法秘方，岂是你这等下贱妖孽能质疑的？”
太上老君，人界神灵之一，人皆有太多的神，风神水神雷神财神......但凡有点所图就会假设相应神灵，而人界也是个有趣的地方凡人心至诚皆能有神，尤其是一些得到足够信仰的神灵更具有强大的力量，能实现人的愿望，人施加以更强大的信仰，如此循坏往复。
人界神的术法能对付神界中的神吗？毕方不知道。
也或许是误打误撞？
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确定，她当时真的受到了术法限制。
现在的情形也没有什么不同，她依然被限制着，身体被放在一张大鼎里，鼎中盛着一些灰烬，大约是什么符被烧出来的，而鼎外好像还下了什么限制，但她实在毫无神力，无法判断来源。
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地方，不是崔府，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而她必须出去。
“你觉得天师的府邸可还好？”见她望着周围，一副探索的样子，崔浩忍不住出言。
“有点小。”毕方话里有话。
崔浩：“虽然小也还是要你多将就了，不过放心，皇宫很大，你会满意的。”
“皇宫？”
“当然，陛下会召见你的。”
--------------------分割线-------------------------
疾行二十里，到底是晚了。
崔煜到天师府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只是天师府常年不开大门，必须向里面的人通报，崔煜的身份王都人人尽知，通报后立即被放行。
天师府的人很少，没有家仆，据说里面的全是天师的得意徒弟，另外还有一干徒弟在外修行，这么说来这个看起来温温和和又有点不靠谱的天师其实很有一定的影响力。
天师府不算小，崔煜进门后没有得到什么帮助，这里没有其他府邸中引路的仆人，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不对劲，眼前的建筑明明已经路过了好几回，那汪湖水也转了几轮，怎么走哪边的路都一样，崔煜觉得自己像是在迷宫里，很艰难找着方向。
再尝试几次后结果依然没有区别，崔煜知道这里果然有玄妙，不是自己能轻易破解的，而盲目地走动也没有意义，坐在湖边小筑的长椅上等了一段时间终于等来了一个人。
等来的果然是个道士，一个有点仙气的穿着道袍的年轻道士。
道士不语，缓缓走到崔煜面前，像一尊华美的雕像。
简直神经病！崔煜并不愿意和他过多沟通，但还是客气请教：“道长如何称呼，可否带我出这阵，我需见贵府主人。”
道士态度很好，微微颔首，没有言语，带着他往一个方向走。
知道这是要带自己出阵，崔煜也不在乎什么礼仪，一步一步盯着道士的动作，紧随其后。
终于出来了，崔煜看着眼前的繁复大殿感受到了深深地震撼，没有看到道士再轻轻低头然后无声离开，到转角处再也找不到踪迹。
崔煜发现那个奇怪的道士又不见了，发现自己还没问天师在哪里，但这种情况也没有什么别的好说，只有硬着头皮上。
礼貌性地敲了敲大殿的门，崔煜并没有期待得到回复。
“吱~呀~”门开了。
是一个十分年幼的小道士，一身道袍很有趣，看起来却有点老成，一开口更有趣，轻呼一声才喝道：“我没有见过你，你是谁？怎么到了这里？是谁带你来的？！”
崔煜没有什么心情笑，马上平复了心情说：“这位小道长你莫急，我是一个不说话的年轻道长带来的，有事要见天师。”
“天师大人不见外人！”小道士语气更重几分，又有点咬牙切齿，“原来是悔菩带你来的。”
崔煜不卑不亢：“我父亲也在这里，和天师大人一起，我有事要见他，请你通报一声。”
这个小道士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听了崔煜的话露出了然的表情。
“是崔司马的公子吗？大人让我对您说，你来晚了，他已经面圣去了。”
面圣？！
崔煜有点反应不过来，回味几遍才明白。
什么？毕方被带去面圣了？！
毕方没有想到自己见到人界的皇帝竟然是这种情况，没有想象中的十里相迎（......），没有脑补很久的宫廷盛宴，甚至没有皇帝的亲切对话，自己甚至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笼子外被红绳黄符粘出某种图形。
皇帝坐在一方高凳上，听罢一边站着的崔煜和天师的介绍，若有所思望着笼子里的毕方。
“依天师所言，这笼中的女子乃是妖怪？”
毕方看着皇帝的手指轻飘飘指着自己。
寇谦之有心树立真正的高人形象，无奈皇帝陛下虽然平日表现的似乎很尊重他，但其实根本不曾与他交流，只把他当个名号好听的架子摆设，眼下是一次再好不过改变陛下观念的机会，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卑不亢，站得笔直，双手笼在袖中，答：“是，此妖名为毕方，乃上古之妖。”
“哦，既然如此，这妖怪可有什么异能？”
异能？寇谦之并不知晓，他只管捉住这妖怪，哪管这妖怪有什么本事，况且妖怪已经被捉住而且不能逃出去，那么接下来只要把她处死就好了。
但皇帝陛下既然问了，总不能老老实实说自己不知道，寇谦之面色不改，“陛下可知贫道初遇此妖是四十年前，彼时贫道方入道门根基尚浅，竟不曾识破此妖身份，四十年后的近几日此妖现于平城，因崔大人向贫道说崔公子行为有异，似被什么迷惑了，贫道得以再次见到此妖。”
说到这里，他放缓了速度，稍微加重了语气：“一见之下，贫道发现她是妖，后以验妖符试之，果然！陛下，四十年容颜不变，这不是妖法么？”
毕方不言不语，实在不想和蠢天师辩驳强盗理论，什么四十年不变就是妖，难道神就不能这样吗？
鱼唇的人啊。
而皇帝陛下听了这话长久没有说话，旁人看不出表情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提心吊胆的寇谦之终于听到陛下的声音。
“让朕看看她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北魏年间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