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迎新晚会（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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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交集后，两人有一段时间再没有过很正式的见面。只是偶尔碰上会聊几句，在餐厅用餐时会拼一张桌子，默默吃完，各奔东西。忍不住，彼此会发几条短信，但都很老实规矩： “你在干嘛？”，“吃饭了吗？”“有点儿累，没呢”，“你呢，在干嘛？”
两人的关系，像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蛛丝，既遥远又模糊。
下雨天，苏小童会望向窗外，看被细雨轻捶的湖面，微微颤动，像思念苏朗的心情，淡淡地，有一丝忧伤：他也在想念一个人吗？想着想着天就黑了。寂寞就像没拧紧的水龙头里滴落的水，缓慢而又清脆的响声敲出一大片空白的光阴。
这个时候，会回放一首歌——《约定》，开头一句：“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有浓浓的雨气扑面而来的伤感。
所以，想念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是那么慢，那么悠长，好细细品味。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要适应新环境。苏小童第一次只身一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还要在一个陌生的学校和三个素未谋面的男生共度四年的时光。他是一个慢热型的人，对新事物接受起来总是一波三折，一想到这些，心里就一片灰色，冷冷的，空的很。
这天，却突然被学生会文艺部部长林静叫到了学生会工作室。一进门，就看到六张大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文件，有人听到响动从文件里探出头来，眼皮一抬，又闪到文件里去。听着电脑键盘啪啪啪的躁动，没来由的神经一紧。
苏小童小心翼翼地坐在部长拉开的椅子上，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瞟一瞟，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竟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部长大人可不管这么多，噼里啪啦就说开了：“小童师弟，你知道吗？咱们系和音乐系、体育系联合举办的迎新晚会就快开幕了，各系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想尽办法争取在晚会的舞台上大放光彩，你要知道这重担肯定是要压在我们文艺部肩上。其实其他的节目倒无所谓啦，就是有一件事很头疼。”
“什么事？”
“就是新生代表的节目啊，每年都有一个环节是专为三个系的新生设定的。小童，那天你在军训场上的表现我可是都看到了啊，这是关系到咱们系院荣誉的大事，你看？”
部长大人顿了顿，看看苏小童，他一直低着头，两只手搅在一起，纠缠不清。闷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我，我恐怕不行吧。”
“怎么就不行了啊。来一个节目又不会怎么样，更何况，你的实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啊！”
“咱系有目共睹，不代表其他系院也有目共睹啊。”
“哎呀，你的歌声就像真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再说了，文体不分家，他们肯定会喜欢的，你一上，肯定惊艳全场啊！”
“既然是一家，就不要争了吗。”
“嘿，你这人，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是称兄道弟啊！”
“可是，我怕我一紧张砸场子啊！”
“哎呀，多练练不就行了，放心，我们时间还很充裕的。”
“可是······”
“拿出点儿勇气来吗！哎，你在军训时唱得就是《勇气》吧？哎呀，就这首了，我给你报上了啊！不能改了啊！”
林静说着，还没等苏小童拒绝，就在一张表格上快速地写开，最后笔尖儿在纸上留下了一个长长的尾巴。苏小童还不死心，正要开口继续推辞，林静却一句“我很忙，有事儿有空再聊”就给打发了。最后，只能是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手臂在空中无力地挥了挥。
其实，还是挺想唱的。可没有多少舞台经验，听众最多的还是军训那天，一般情况下就喜欢抱着一把吉他自弹自唱，说白了，更多是唱给自己听。苏小童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三个系院乌泱乌泱的人，脊背一寒，汗就黏腻腻地冒了出来。
就像暗恋一个人，话已在口，却怎么也说不出。
心情忽地变得凝重，如烧好的沥青越来越硬。很想找个人倾诉，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却没捉住一个人影儿。推开门走出学生会工作室，就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拖沓着步子，走来走去，还是在原地打转，一有人走过就忙背过身。这样反复几次后，眼前蓦地浮现出了苏朗模模糊糊的影子，心头一颤：“对啊，他是大二的，是过来人，这个时候问问他也好。”
苏小童刚要拿出手机，心里却又起了另一个声音：“不太好吧，才认识几天啊，就问人家这种问题。有些莽撞吧。”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垂下，又有人走过，顿了顿，还是下了楼。
这个时候，苏朗正在自己系院的学生会工作室整理学生呈报上来的文艺节目。学生会刚换完届，一个部门里就剩下正部和副部，文艺部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部门，副部长也就一个， 偏巧下午有课，也就不能来帮忙。有些累，停下手中的工作，纷乱的思绪就欢闹着占领了脑海。苏朗忽然记起自己还是大一新生的时候，因为在军训休息时，随性跳了几段鬼步舞，就被学生会的人看中，成了一名干事。干了一年多，却被整天的会议和总结报告弄得头昏脑涨。
那天在军训场地顶撞副主席，原本也没什么指望，所以连换届大会也没去，却没想到主席力排众议，硬是把他留在了文艺部。苏朗看到竞选结果时，一阵苦笑，主席正好路过，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早知道你小子滑头，学生会的活儿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但就是干一件事儿成一件事儿，比那些毛头小子不知道好多少。本来想调你到秘书处，奈何你给我使了个绊，让你留在文艺部，真是太便宜你了！但好歹留下了，就好好干，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看着主席熊一样的背影，苏朗真是一张脸恨不得皱成一团儿。体育系男的个个像头牛，说不定往哪儿撞；女的就是一团火，一点就着。就在当文艺部干事的一年里，已经得罪了不少人，好在仗着长了两岁，事情处理的得体才没被整惨。倒不是怕惹事儿，但就是自在惯了，想潇潇洒洒的过大学生活，这下可好。
越想越烦躁，走到窗户前，那天阴天，带着湿气的风微微有些冷，夹在手里的烟头明明灭灭的，烟气像人被风吹乱的头发，纷纷扬扬地伸向空中。苏朗看着慢慢消散的烟气还觉得有些意思，不过一会儿就厌倦了，正待合上窗，没想到一个身影忽地拉开了眼帘：一个穿着红色格子衬衣，灰色裤子，黑色帆布鞋的男生低着头正从楼下走过，那身影像极了那个人。
禁不住喊出了声：“小童！”
那人听到喊声，左右看了看，没发现，顿了顿，才抬起头。苏朗看着那张疑惑的脸摇摆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认错人了。
苏朗很抱歉的一笑，那人什么也没回应，低下头走远了。离窗远了些，心却没静下来。刚才的念头一起，苏小童的影子就在脑海里欢腾起来，像水里的泥沙，一搅动就狂乱不止。想着这几天忙着文艺部的事儿，倒是好几天没和他好好联系了，就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干嘛？”
苏小童这会儿正愁着呢，一看短信马上就回了：“我在纠结呢？”
“纠结啥，跟哥说说。”
苏小童就一通噼里啪啦把信息给发了出去。苏朗看着短信，心头一股胀胀的幸福感：原来他这么信任自己。所以就没过脑子，一条短信就发了出去：“没事儿，有哥哥在呢！”
“啊？你在，什么意思啊？”
苏朗看到这条短信就傻眼了，怎么回呢？开始后悔自己的慌不择言，脑子却只能马不停蹄地高速运转。
“我是说，我是体育系文艺部的部长，正好和你们系的文艺部一起策划这事儿。”
“奥，是这样啊。”
“你很喜欢唱歌吧？唱的应该不错，否则你们部长也不会钦点你。”
“我，我就是喜欢罢了。”
“哎，我钢琴弹得也不错喔，你如果怕一个人表演，我们两个一起报一个节目，你唱歌，我弹琴，怎么样？”
“这样好吗？”
“哎，有我这个师哥在，你怕啥！再说了，这不是你喜欢做的事儿吗，好好干，不要留下遗憾！”
手机那头的苏小童看到“不要留下遗憾”这五个字心蓦地颤了一下。仿佛心中暗淡的一角忽地被掀开，看见了阳光，以至于他脸上竟泛出微微的红。这几个字冥冥中仿佛是带着很多意思的。想了几分钟，默默地打了个“好“字发过去，就合上了手机盖子。
苏朗看到“好”时，窗外正吹来一阵风，风里的寒意让他禁不住朝窗外望去，一对情侣正走过落了一地的红叶，但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却像颗火种，尽情燃烧着秋季的凄冷与落寞。
他们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要路过一个湖，湖面灰蒙蒙的，像盛了水银的盘子，在一片银光中苏朗眼前就浮现出他弹琴，苏小童唱歌的画面：他望向他，手在琴键上流水般游走，而他也望着他，嘴唇如花朵般开放。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迎新晚会（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