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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阿稜 ...

  •   这个小院内里倒不像门面那般破败,院里栽种的花植修剪得很是整齐,门窗各处虽然古旧,却也不显凋敝,看起来倒有几分“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感觉。

      院里有一株百年的银杏,散落了一地金黄的扇形叶子。就算这处庄子有温泉环绕,可到底是到了冬天,花草植株怎么也比不少春夏时节,那般郁郁葱葱,一片勃勃的生机。

      那个灰黑色的人影,就坐在银杏树下,一只层层白纱包被的手伸出在外面,接住了一片掉落的黄叶。他的头顶是白色的玉冠,乌黑油亮的发束整齐地笼在黑灰色的毛裘之下,从背影看来,给人一股诗意恬然的感觉。

      柳嫤走过门槛,那两扇破败的门就被从外面合上了。她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往前面走去。离那人影越近,愈是觉得熟悉。他的肩膀很宽,耳垂比一般人要厚一些。

      一步一步,她慢慢地走着。走入扇形叶子的金色海洋,柳嫤才发现,这背对着自己的男子,竟是坐在轮椅之上的。

      这轮椅当然不是她印象中的金属轮椅,而是木头制的,两个轮子有点像马车的轮,只是比之更小一些而已。轮椅的靠背和手把这些地方,都包裹着牛皮,上面钉了不少圆钉,就像花鼓的边缘一般。

      “你......来了......咳咳......”男子背对着柳嫤,刚说了两句,就开始小声地咳嗽起来,那声音压抑,就像是被掐着脖子一样,叫人难以忍受,“请坐!”

      柳嫤看不见那人的脸,只知道这人是戴着一张木头面具的,因为角度的关系,她可以看见男子面容和不服帖的面具之间,是一片纠结狰狞的累累疤痕,那样子像是被火烧的。

      “夫人是不是很疑惑?呵......”男子依旧背对着她,他的声音很嘶哑,很难听,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喉咙堵着什么东西一样,稍稍说几句话,就是一阵牵心动肺的咳嗽。

      “你是何人?”柳嫤居高,发现这人狐皮大裘之下,却是没有脚的,而且腰身处腰带紧束,也不像是可以把腿藏在那里。所以这真是一个残疾,且是被毁了容颜和嗓子的残疾,这样的人对柳嫤来说,威胁性很低,所以她大胆地走到了男子的前面。

      “夫人真是无礼!”男子有点怕人一般,包裹着白纱的双手捂住了脸,只是又很快反应过来,那上边已经有木面具掩盖丑陋的疤痕了,这才镇静下来,直直地和柳嫤对视。

      “我认识你?”透过面具上端的小孔,可以看见这男人有一只清澈的眼睛。为什么说是一只呢?因为他的面具只在右眼处开了一个孔,以及在嘴唇和鼻孔那边有一条缝,隐隐可以看见里边肉色的唇。

      因为这露出来的一部分五官,柳嫤心里熟悉的感觉更加深了。她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眼神,温和又亲近,在哪个曾日夜相伴的人身上。

      “你想起来了?”男子轻笑,露出的那只眼睛弯弯,眼里泛起温柔的涟漪,“阿稜,见过夫人!”

      “阿稜?”柳嫤想着,一时倒是想不起来哪个认识的人是叫阿稜的。

      “我是少爷身边伺候的,”自称阿稜的男子轻笑,声音倒是变得顺耳许多,“当初少爷和夫人定亲之时,还是阿稜带着人去送聘礼的......”

      “是你......”柳嫤想起来了,林长茂身边是有不少小厮随从的,他们平日跟在林长茂身边打理各项事务,是他信任的属下。只是当初一场为了消灭瘟疫而起的大火,让那些年轻的林家仆从,全都失了命而已。

      “你怎么会在这里?”有这么一个人火海逃生了,是不是意味着林长茂也没有死?柳嫤呼吸加快,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一年多的怀疑可能下一刻就能得到答案,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去。

      “当初一场大火,阿稜侥幸,虽然身子残废了,却是保住了一条贱命......咳咳!”阿稜见柳嫤脸颊就像抹了胭脂一般,完美的杏眼似水朦胧,他只是在面具之下勾起了唇角,垂下自己的眼帘,“可惜,主子和别的兄弟们,尽皆葬身火海!”

      “他真的死了?!”柳嫤失落地后退,绣鞋踩在了白狐狸皮的披风上,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了,她的两只手攥起又放开,放开又攥起,来来回回,几乎要把水透的指甲弄折断去。

      “主子真的去了!”阿稜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静静看着柳嫤的面色从红润变得惨白,看着她深受打击摇摇欲坠,“我当初是亲眼见着少爷闭上了眼睛的,那场火那么大,那么烫,少爷说......”

      “够了!”柳嫤不想继续听这人说下去了,她怒喝一声制止了他的话,“你今日找我来是什么目的?”

      柳嫤强打起精神,坐在一边的石凳之上紧紧地盯着那男人的眼睛。这人是不是应该死去的那个叫“阿稜”的林家随从,她并不太关心,她只想要知道,这人用这个身份,是想要利用她达到些什么目的。

      “少爷死得太惨了,”阿稜就像没有听到柳嫤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讲述着林长茂死前的惨烈景象,“......门倒了,房梁也掉下来了。少爷他死不瞑目!”

      柳嫤没有再打断阿稜的话,只是面上悲痛,精神恍惚,思绪飘到阿稜说的惨烈景象中去了。她眼前好像浮现出林长茂四处跑动,却徒劳无功的身影,他活生生看着自己被烈火烧成了灰烬......

      “......阿稜觉得这场瘟疫来得蹊跷,所以在养了两个月可以下床之后,便一直在打探消息。一年了,这才知道,当初我们是中了别人的暗算了。”阿稜语气悲痛,“那伙人在找少爷身上的一样东西,这才将瘟疫引来,想要把我们全部烧死!”

      “东西?”柳嫤回过神来,眼角挂着泪珠,哀戚又着急地问,“什么东西?他们是谁?”

      “我也是不知!”阿稜又咳嗽了两声,“只是我在昏迷前听到,是账簿之类的东西,又听到了‘王爷’这样的词。”

      柳嫤的情绪慢慢也镇定了下来,她一边的嘴角勾起,嘲讽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这是给这里的主子卖命了么?”

      阿稜轻笑一声,倒是不那么阴阳怪气了,“我私下探访许久,这才得知他们口中的‘王爷’并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城西的王爷!而晋王求才若渴,我又一心想要报仇,这才依附于他。”

      城西那一块,住着的王爷,只有先皇的一个异母兄弟,当今的楚王爷而已,也就是峦安郡主的父亲。

      “那你找我,是想要叫我帮你把账簿找出来?”柳嫤甩袖,“你也是我林家多年的老人了,却是将林家拉入这泥潭,你也不亏心吗?”

      “夫人莫急!只要把账簿交给上边人,那么那个人必会受到报应,此间主人自然也是会感谢林家的。”阿稜继续看着柳嫤生气的侧脸,面具下仍是一片笑意。

      “必须如此?”柳嫤的情绪又很快低落了下来,她话里带着些无奈,还有掩盖不住的茫然。

      “必须如此!”阿稜很坚定地回答道。

      “我知道了!”柳嫤说完,就彻底地转过了身子,一个人向着合上的木门走去,她的鞋底踩在厚实的落叶林里,发出一阵“吱呀”“吱呀”的响声。

      “夫人若是找得了,叫人送到此处便是......”阿稜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而柳嫤没有回头。她一推,门就开了,门外的世界依旧安静,只有那两个妇人还默默地等在那里。

      “走吧。”柳嫤挑眉,眼里却是浓浓的冷漠,她的身段婀娜,五官精致,就算被寒冷和冬衣掩去了几分颜色,可是一举一动却依旧透露着迷人的风姿,这是个绝色的美人,清艳的尤.物。

      “是。”就像来时一般,两个妇人在前边引路,带着她往来时的路上而去。

      院子里,依旧是在银杏树下。

      阿稜呵笑一声,却是清亮爽朗,双手在轮椅的把手处一拍,那两个轮子便往两边倒下了。一双团起来的长腿舒展开来,这男人竟是个七尺高的壮年。把面具除下后,只见他的右脸边缘有些烧伤,左眼也和右眼长得不太一样,而剩下的五官拼凑起来,却比一般男人俊美许多。

      “今日做得不错!有赏!”古朴却不凋敝的屋子里,走出一个身着宝蓝衣衫的人,他的靴上用黄金的线绣着蛟龙,腰间还悬挂着碗口大的紫色玉牌。

      “属下幸不辱命!”先前只能依靠轮椅行走的人,此刻已经灵活地舒展了全身的骨头,他面上带着几分痞气的笑,态度却很是恭敬地跪在男人脚下。

      “你尽快取得她的信任,拿到那些账簿!不然,有你好看!”那华贵男子说完,又转身进了屋子,“本王还和世子喝着酒,你知道这事该如何处置的。”

      “是!”下跪的男子声音清亮,把“晋王殿下”四个字默默含在口里......

  • 作者有话要说:  阿稜是个神秘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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