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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缘起 ...
正当是除夕之夜,虽这几个月来雪峰寺上上下下都是一片鸡飞狗跳之景(主要受害者则是大师兄),可今年的春节依旧如往年一般过,饺子、颂佛、茶谈会,实在要说不一样的东西,兴许是无留发现了比往昔时候师兄们带回来的普通烟花还要好玩的烟火。
“那个、那个是兔子吗!”无留站在直竖立在泥地里的朱厌旁边,他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盘旋的火绳组成的一幅幅瑰丽图案,兴奋得连麦芽糖都顾不上吃。
这后院里还有薄薄一层积雪,想来便是山上山下不同天,红刃的朱厌在这雪层的映衬下更显明艳,粗细各异的火绳从它的刃上飞出、直冲天际,那空中的火焰虽颜色不及火药细细配成的焰火丰富,可绽放的图案却要绚丽精致得多,那栩栩如生的十二生肖早都轮番换了个遍、一个接一个极生动地消失在夜幕边缘,现下展现在夜幕画布上的动物却都是无留难以辨认的奇特了。
“是麒麟。”吞佛童子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坐在一旁的巨石之上,看着一道道火焰从朱厌剑刃上盘旋而飞。
“可是好丑啊!”无留感叹道,仍是看的津津有味。
“……”吞佛童子一时无言。
也不知道卖力喷火的朱厌若有所知晓会是什么感受。
吞佛童子又干等了一会儿,见那位去煮饺子的长兄如师的无名师兄迟迟没出现,便决然而无情地撇下了充当烟花筒的朱厌,跳下岩石、大步流星地穿过这片空地上坐在一处讨论着众生万事的僧人们,径自走到了厨房前。厨房敞开着门,乱七八糟的干货堆积在门边,一股子长年累月积攒起的灰烬气味随着柔柔光芒逸散至吞佛童子眼前,厨房里只点了一盏油灯,被人搁在了拿来垫砧板的石桌上,内里光线有些昏暗,可剑雪毕竟太显眼,就像是一道幽然、永不褪色的绿绮弦泛出的在吞佛童子眼底留下的幻影,他见这空荡荡的厨房里只有剑雪与炉火两两相对,便抬脚走了进去。
“火势似乎不足。”吞佛童子走到剑雪身旁,后者正一板一眼地劈着细一些的柴火,红发魔者对火焰似乎总会多看那么几眼,这直接导致无留缠着剑雪问要不要在吞佛童子背后贴一张辟火的佛偈;因而他便自然而然地望向炉灶里熊熊燃烧、与灶台上那口极大的铁锅比起来却相形见绌的烈焰。
“再燃旺些,未尝不可。”挽着袖子劈柴的剑雪头也没抬,手起刀落,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柴被他精准地从中间一分为二,相当残暴。
话音刚落,炉灶内的火焰便是遇了风、添了油一般“呼”地烧的更起,原本摇摇晃晃的拳头大的微光霎时间烧成了巨大火团,直照得这光线不甚充足的厨房内更亮了几分。
吞佛童子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剑雪却接着说了一句:“只不过,火大会糊。”
“……”吞佛童子坐在他身边,那火势眼见着又渐渐地小了下去,“汝也学会如何捉弄人了。”
剑雪扔下手中的柴刀,扭头看着他:“你会相信?”
吞佛童子捡了根木柴扔进炉灶,淡淡道:“汝是特别的。”
剑雪又转回头,看了雀跃的火苗一会儿,才说道:“你与传说中的吞佛童子,差异渐大。”
虽然这语气无波无澜,吞佛童子却也能听出一点像是愉快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佛徒是在愉快些什么,觉得用爱感化吞佛童子的大计卓有成效了吗?
也没多加理会这个,吞佛童子只另起了话头:“汝今日似乎尤为疲倦,注意力也难以集中分毫。”
此话并非无凭无据。自打几日前他俩从山下市镇回来,剑雪便有些异样的表现了;可说起来却算不得什么大事,至多是出神的时间更长,有时连吞佛童子的靠近也淡定得无动于衷。这样也就罢了,可今早练剑时却出了事,剑雪竟被吞佛童子的一式杀伤力不强的普通剑招击中,登时便在手臂上落下了一条比两者初遇时吞佛童子送的还要狰狞的长口子,直到吞佛童子皱着眉走上前来,剑雪仿佛才回过神似的抬起手臂检查伤势。
要再让他一个人待在厨房久一些,不知道整座寺庙会不会因为失火而被烧去一大半。
思及至此,吞佛童子内心的疑惑渐渐地转化为了一些……不安?
而剑雪听着吞佛童子的疑问,自然体会到他所指的是今晨练剑受伤之事,他想了想,皱起眉答道:“吾是一时失神。”
“是吗。”吞佛童子嘲道,“连日来皆是如此,汝是要悟得大道了?”
可剑雪却摇摇头,极认真地说道:“不知为何,一些时候,吾会顿感茫然,疑惑起自己身处何时何地来,再思索深处,则只空白一片。”
炉灶的腔膛里是火焰哔剥声,锅上蒸着的和下锅煮着的饺子兴许都在这慢慢升高的温度里变得香气四溢、晶莹透亮,剑雪抬头看了眼缭绕的水汽,吞佛童子却犹如被人当头一棒打个正着,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大抵是总有些事,要比兵戈杀伐、暗算阴谋还要更能使魔忽而失去自持的冷静和从容。
“汝有忘却过去的感觉否?”吞佛童子忽地问道。
“无。”剑雪答道。
“这大抵是因相遇了阴川蝴蝶君,对剑邪的追根寻底与想要感知透彻而使汝彷徨。”即使剑雪不追问也一样会说,吞佛童子皱着眉略一思索的模样想了会儿,给出一个相对合理的猜想解释。
“原来如此。”兴许是出于吞佛童子有该症状病史的原因,听闻这套说辞,剑雪也未多加在意,毕竟这般感觉着实恍然,“你之当初,是如何追寻记忆?”
确定剑雪只是难得闲聊气氛中的顺嘴一提,吞佛童子便答道:“观看‘戒神宝典’,倒也算不得寻回,只不过以旁观者身份看待一场故事罢。”
话说得简单,可正因如此,便使得吞佛童子失心疯一般地在乎起来,他一点一滴在漫长岁月里拼凑那个抓不住的绿色背影,直至机缘巧合来到此地,吞佛童子才有这样的机会与决心逼迫朱厌、以不那么光明的手段找回本已被他压在心底不知名之地的记忆。
他想起许久以前一步莲华曾说的“有缘再遇”,大概便昭示了些什么。
是缘也,是命也,这样的因果轮回,是否真能消弭他残存的混沌?
无落正巧在这时挑了水回来,他见一红一绿都眼神诡异地盯着炉灶看,不由得暗自放轻动作,虽说这两位都是心善者,可大师兄也就罢了,那位代理方丈的眼神是真的可怕得让人想捂脸逃走啊,实在太吓人了。可原本蔓延着诡异平静的气氛也因无落而打破了,剑雪起身掀开盖子,见锅里的饺子个个涨饱了汤汁欢快地在锅底浮沉,而上铁笼蒸着的饺子也是晶莹透亮、摩肩擦踵似的,便叫住了往水缸里倒了水要去放桶的无落,说是能去叫各位师弟来舀饺子了。
僧人们闻讯赶来,一向从容淡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都挂了点期待的笑意,大抵同修在这山间寺庙,这般难得的俗世温暖到底有些根深蒂固在心吧。
剑雪和吞佛童子各自端了一碗蒸饺溜出来,吞佛童子手中那碗蒸饺淋上了白醋和酱油,又酸又咸倒也有些迷之风味;至于剑雪只盛了些汤,也不知这蒸饺泡汤又是何种怪癖了。这位大师兄完成了看火的任务,剩下的就交由手脚利索的无虚和无落管,两者便这样走回种了棵梅树的院落中,无留已捧着碗与几名师兄在那里端正坐好,直招呼两者同坐。
朱厌仍旧尽职尽责地喷着火焰充作烟花,照得这漫天星辰都有些黯然失色。各路稀奇古怪的生物都被它用火焰描绘了一遍,现下它正弹尽粮绝般地又从头开始,让那热热闹闹的十二生肖和传奇神兽威武霸气地在空中重走一回。
剑雪在无留身旁席地而坐,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火焰图案,有些奇怪地道:“那是兔子?”
无留急忙把嘴里的饺子咽下,积极地解说道:“魔头方丈说那是麒麟!”
闻言,剑雪点了点头,评价道:“有一点丑。”
吞佛童子:“……”
既然都说丑,看来是真丑。
吞佛童子看了一眼被他插在地上直挺挺的朱厌,后者似乎也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毕竟,虽说朱厌的灵识因封印而陷入沉睡,可最基本的一些灵慧倒还保存了一些,否则魔兵也不成魔兵。好歹跟吞佛童子一起打打杀杀这么多年,即便没有自主意识,朱厌仍旧心领神会,只见得它喷出的火焰又强盛不少,空中的火绳也不再是单纯地组成一个又一个栩栩如生的神话传说里的各类造型,那强盛火焰在空中盘旋飞舞,眼见着一笔一划组成了笔力遒劲、墨意淋漓的几个大字:百年好合。
……等等?
在众僧笑言怎如此吉祥得过了头的声音中,剑雪深沉地看了吞佛童子一眼,眼神里满是觉得他又开始做无油无盐无聊事的揶揄。
吞佛童子面无表情地按了按额头,只道这次可真不关吾的事,而后捡了块石子朝朱厌弹出、正中它的刀刃,魔兵委屈地摇晃了一下,空中那让人哭笑不得的四个大字又如流水般变化了形态,变成了金龙火凤,在夜幕中燃着火焰降临世间,端的是一派祥乐。可在这龙凤呈祥的耀眼图画下又有一行小字,写着: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吞佛童子夹了一个饺子送入口中,静默地看着这句诗。
那火焰缭绕,下一瞬又变了个模样,只见它又显现道:汝可知何为心机否?
吞佛童子:“……”
……还押韵!
耳边传来剑雪的轻笑声,吞佛童子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只见绿衣少年对着夜幕下混乱的图景露出个微笑,拿着筷子那只手的手心放着一枚光亮的铜钱。
吞佛童子认得那上面细微的裂痕,那是他包饺子时顺手放进去的。他在书籍中大约地了解过苦境北域的民风,至于动机,则早已久远得记不清;北域民间的一些地方在新春包饺子时会放置铜钱在内讨个吉祥,吞佛童子闲的无事包了那么一会儿饺子,脑海里也想着这事,便下意识的这么做了,心里也有个念头一瞬间闪过——若它有命,便会准确无误砸中剑雪罢。
他也不在意其他僧人是否有这样做,可能因为清修太穷,把这个给省了?却未想到这个装载着吞佛童子包进去的铜钱的饺子最终到了剑雪碗里,是冥冥有意、是命中注定?正好剑雪握着那枚铜钱,在火光的照耀下收入怀中,四周有些嘈杂,似乎是到了春节的整时,吞佛童子看见剑雪的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句什么话,他垂眼细听,绿衣剑者说的像是“新春如意”。
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虽然不尽如魔意,可是这吉祥的铜钱确实给吞佛童子带来了一点喜气,至少他把这团裹着冰霜的小海草捂得暖和了些,在此时此地还能难得地说些暖心言语。朱厌残存的灵识嘲弄他心机深重又如何?这莫名的心机终究抵不过命运之河一往无前的流淌,好比吞佛童子淌着水漫步到河中央,看见了硕大无比、巍峨耸立的界碑,界碑上坐着看着远处出神的剑雪,吞佛童子问他,汝为何卷走吾的船?
剑雪可能什么都不会答,也可能冷冰冰看着他,说,因为你傻。
吞佛童子琢磨琢磨,可能他说得对,毕竟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吞佛童子,一个纯粹而独立的个体,让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追寻,在波涛浪涌的岸边品味、明悟这份亲手造就的得而失的苦楚。有朝一日他终于被激流卷翻了船来到剑雪面前,却也明白为何无法在这条大河里游刃有余,只因吞佛童子的心机唯独对他无用,那界碑上也明晃晃地剑刻刀削了四个大字:甘之如饴。
欺骗也好,谎言也罢,汝以一颗真心待吾,最后吾的心机百万倍回以己身,再来,汝竟还是信吾的。
确实如此,当遇见一个人之后,眼前的世界便会全然改变;可若有一天又突然地被忘却和远离……
吞佛童子回过神时,剑雪已经扒拉完碗里的饺子,开始一点点地喝饺子汤了。红发魔者端着手里的一碗饺子,理直气壮道:“吾的饺子该熟了。”
他指的是搜刮来的、剑雪包的几个说好听点造型奇特说难听点皮包不住馅的饺子,刚从厨房出来时顺手用小锅倒了水蒸,现在也不知道水烧干没有。
剑雪瞥他一眼,道:“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吞佛童子从容应对:“无论身处何地,都是吾之所有。”
“吾想起来,传闻中……”
“对饺子不对人。”
“喔。”
于是在新春伊始,两者所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无聊地争论饺子与人之间的相通处事之处。
……
吞佛童子再睁开眼时,已是快接近了正午时分了。
日上三竿魔独眠,惬意归惬意,可少了这段日子下来已习惯的每日与绿衣剑客的晨练,吞佛童子又觉得这床睡起来硌得难受。他打理好仪容,勉为其难地前往了山峰上的寺庙,正殿顶上的瓦片在日光下也显出点光灿明辉的大象庄严,正殿里边则是有些低低的诵经声与木鱼闷响,丝丝缕缕的檀香也碍不了吞佛童子的脚步,他走进这极少来到的正殿,一眼便看见剑雪正挽着袖子擦拭着佛龛里边缘角落的灰尘。
剑雪旁边还摆着一盆清水,水面上漂浮着点点梅花瓣,佛像如此的待遇简直不知道比魔好多少倍,吞佛童子皱着眉想,信仰实乃一种可敬又可怕之物。
几名僧人阖了眼念诵着经文,吞佛童子寻了大门旁一处蒲团坐下,也无意去打扰难得显露几分肃穆神色的剑雪。这诵经声和檀香在空中交织,吞佛童子在沉思中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剑雪这才端着盆子、绕过那几名僧人走了出来。
“吾正要找你。”剑雪在吞佛童子面前站了会儿,方才跨出门槛,将盆里的水倒入正殿大门两旁的小花圃。
吞佛童子欣然走出正殿,外面总要来得那么清新几分。他与剑雪沿着石阶往下走,那独门独院的小木屋得以看了个全貌:“有何事,便说。”
“论佛之事。”剑雪道,“今日正是东山寺之僧前来的日子。”
吞佛童子淡然点头:“吾这空前绝后的方丈该派上用场了。”
“吾与你在大门迎接就是,至于其他,便无要事。”剑雪又道。
吞佛童子觑见自己的红发,有心刁难道:“这烦恼三千丈也不用舍去,和尚倒也是很好当。”
剑雪从袖中摸出一把剃刀:“早已准备。”
“……”吞佛童子看着他,“当真要剃?”
剑雪嘴角动了动,径自又往山峰下去,道:“你当真了。”
后边吞佛童子慢他几步,却是笑了几声,答道:“兴许汝说的话,吾都会信的。”
两者一前一后回了木屋,自打被吞佛童子占领后,这原属于剑雪的屋子连他自己也很少来了,可每次前来,剑雪都能从一处新的地方翻找出来东西,吞佛童子看着绿衣剑客从窗台下的木板中拿出一串光滑的檀香木佛珠,心想有时间得好好地把这间屋子翻个遍,看这小朋友到底乱七八糟挖了多少暗格。
“代理方丈,就连僧袍也无?”接过那串佛珠,吞佛童子也不知怎的便意识到这个问题。
剑雪的眼神里似乎写着“你这个魔真的是破事儿多”,只答道:“无。”
“汝等是真穷。”
“不适合你。”
两者微妙地对视一眼,吞佛童子勾了勾嘴角,忽地道:“如此,吾便还是战袍加身罢。”
异度魔界的先锋战神,每一任都英俊非常!
而剑雪一言不发地看着吞佛童子不知从哪摸出来的一套做工精良、与身上这件相仿的纯白衣袍,心想一个亡命天涯的魔怎么好像是出门游山玩水似的样样都带了个齐全?
特别是那几串挂在他耳垂上晃晃荡荡的红色珠串,也是剑雪难以理解的趣味。
“剑雪。”吞佛童子半扣了衣襟,忽然道,“来。”
只见他手上拿着两枚胸饰。这两枚胸饰造型相似,又恰好一绿一红,只是绿色的一枚要显得陈旧些,虽看得出饱经风霜,倒也是完好无损,绿珠嵌在银底之上,看上去还有七八分的光亮。
“这是何物?”剑雪站在原地,不远不近地看着。
“赦道开启那天……”吞佛童子顿了顿,简明地答道,“吾顺手拣来。”
剑雪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可笑否?”吞佛童子看着低头沉默的剑雪,难得问了一个没有带多几分探究意味的问题。
“为什么?”没有回答,剑雪只反问道。
“留住物件,也只留得住物件。”
“无病哀叹。”
“心病,也算病。”
“你在乎便有,不在乎便无。自困樊笼,也不适合你。”
“所以……”吞佛童子话锋一转,“此物便交由汝保管。”
剑雪愣了愣,可只见得吞佛童子已从容缓步踱到近前,低了头,在手指勾动间已将绿色胸饰扣在剑雪的衣襟上,这层层叠叠的绿意深浅相映,恰有几分趣味。剑雪抬眼看他,忽而将吞佛童子掌心里的红色胸饰取了出来,红发魔者便看着他、随他拿去,于是剑雪也同样地将这胸饰别在吞佛童子雪色的衣襟上,那柔顺的红发垂在两鬓、正蜷缩在肩头,却在下一瞬滑落了下来、随着吞佛童子倾身向前的动作而与剑雪的长发缠绕在一处。
“来匆去急,吾的心病像是好了些。”吞佛童子凑得太近,剑雪有些凉的鼻尖快与他挨到一处,这红发魔者微皱着眉,着实像是在思虑的模样。
剑雪一言未发,只垂下眼,顾着把那散落的红发拨开、将红色胸饰的金属扣仔细扣好。
淡定到无趣。
正冒出这个念头,吞佛童子却不经意瞥见了剑雪泛着不正常微红的耳垂,这红晕像随着两者缠绕的呼吸一寸寸将耳根也染透,他忍不住笑了一声,便察觉到剑雪有些僵硬地微微朝后退去。
似乎,也不是那样无趣。
“吾还以为汝会顺手替吾整理衣领。”吞佛童子见剑雪垂下了手,便自个儿伸手将剩下的几处盘扣扣上。
“没长手吗?”剑雪望着他,表情如常。
“因吾在为汝理顺衣襟,汝却出言如此,可真当强魔所难。”吞佛童子的手确实还悬在剑雪胸膛上方,中间还隔了几层布料与一枚古旧胸饰。
“你该出发。”剑雪拨开吞佛童子的手。
红发魔者所做的事往往都带有目的性,特别是在展现几分极不正常的柔情之时,而目的无论大小,剑雪皆懒于应对。
“稍等片刻。”话音刚落,吞佛童子反握住剑雪的手腕,迅速地朝那红润双唇吻了下去,虽动作只在瞬间,他却还不忘以舌尖在唇上腻腻歪歪一划。
下一刻,吞佛童子已化作一道红光冲出了这可怜的小木屋,他身后是洞开的木门,还有一道凌厉愤怒的冰冷剑意。
“吞佛童子。”
以及一句像是要把他揍成地理司一般的沉冷言语。
吞佛童子似笑非笑地左挪右闪,踏着轻步朝山峰上的寺庙大门赶去,至于应有的、战神手持朱厌潇洒接招的英姿,早在这极好、极好的心情里燃烧殆尽。
后方的剑雪拎着三尺青锋从屋里走出来,他皱着眉、有一丝懊恼地用衣袖擦着嘴唇,本想取下绿珠胸饰的手在半空中悬了好些时候,又悻悻然放下了。
这厢吞佛童子依言来到寺庙大门前,那阵阵诵经声仍未停歇,原本应当是剑雪与他一同迎接来客,可就目前情况说来,是不大可能了。
心情好到想一飞冲天。
凡事无绝对。吞佛童子负手而立,内心活动剧烈远不及表面沉静,没有被追着打,说明他还未做出跨过剑雪的底线的事;就剑雪被吞佛童子看了个明白的性格来说,兴许等他平稳了那一时的怒意之后便会背着剑慢悠悠走来。吞佛童子眼底渐渐漫出一种得色与愉快,他做着最无聊的、有如大人撩拨着孩童的傻事,却又仿佛得到天大的乐趣并因而乐在其中,看来所谓死于安乐并非胡诌,可这安乐确然令人令魔都贪恋得紧,死或不死之事,就先丢去崖底吧。
正当吞佛童子如一尊静立雕像在山峰上守望时,果然有陌生的气息远远地出现了。单凭这内力的深浅程度感知,来者有两名超高手——吞佛童子虽有所察觉,却不甚在意,可有一人的气息却隐隐有那么些熟悉之感,还是他不怎么乐见的……?
然而眼前的状况充分体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欺人者必被天欺。
吞佛童子没等来一堆意料中的光头,却等来两个预料外的拔丝雪梨,那白花花的与稀薄雪层相映衬的发丝晃得魔都眼疼,来者一个黑金一个白紫,跟两团七彩雪球似的滚了过来。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在下素……嗯?方丈留步啊。”
“素还真,看来你在这里很不受欢迎哪,我怕是也被拖累,就不念诗号自取其辱了吧。”
“唉呀,道友这番话说得劣者不知如何自处了。”
这两个声音、这种唇枪舌剑比起吞佛童子与剑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对话……
不正是苦境大名鼎鼎的两个闲事佬、中原武林的中流砥柱、正道栋梁、人类的救星、敢以日月自称的双才子——素还真、谈无欲吗?
善了个哉的。
吞佛童子的好心情一下落到崖底大江,被翻出水的鱼一口吞进了九曲的鱼肠。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冷然地看着这对衣着光鲜、气色红润的师兄弟,道:“真是有失远迎。”
素还真一甩拂尘,颔首道:“哪里话,吞佛方丈久见了。”
吞佛童子:“……”
叫得顺口吗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吞佛童子挑了挑眉,直言道:“两位才子日理万机,也不知造访这偏僻小寺是有何意。”
就算感觉到这红发魔者有莫名的不快,素还真依旧是彬彬有礼地回话,连吞佛童子为何在此、还捞了个方丈称号的原因都无意探究似的:“东山寺方丈圆寂,吾与好友四处云游、恰好路经,各位大师闻说我二人身份后,便托这论佛之约于我等,此举则是为了不顾此失彼、违了约定,此事断无拒绝之理,好友与我便依约来到了,还请方丈见谅。”
真的是非常巧合,没有半点漏洞。
吞佛童子没什么表情,即使眼前之人还称得上是个他看得进眼的故人,可两相权衡,他倒但愿最好再也不用见到这位才子。他正欲开口再暗讽些什么,却看见两人背后有一团绿意翩然而至,这绿意葱茏的出现是吞佛童子意料之中,他没法更糟的心情也勉为其难地回升不少。
日月才子何许人也,这点小小改变自逃不过两双平常没事儿就已经跟探照灯似的眼睛,素还真与谈无欲转头看去,只见了剑雪正拾级而上,脸上表情也无波无澜地看着他们;倒是谈无欲先有些讶然,毕竟他是江湖传闻中卖力讴歌北域双邪情谊的大手……但事实如何不得而知,可他确实是与那剑邪有些交情的,便见谈无欲疑惑却又不失机巧地疑道:“嗯?这一位朋友有些眼熟。”
素还真应和道:“相当眼熟。”
剑雪来到两人一魔跟前站定,比起盛名负身的日月才子与气宇不凡的前任先锋战神来也毫不逊色,他看着这对峙局面,从容道:“吾是无名。素未谋面,既眼熟,便是眼缘。”
剑雪此名毕竟不是什么值得自报的好名字,况且这两人看他的眼神已然十分诡异。
五彩斑斓的四者面对面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素还真微微一笑:“先进去喝一杯茶罢。”
吞佛童子一言未发地转身跨过大门,心想:果然把剑雪的暮雪茶叶尽数收缴上来是个明智十分的选择。
好烦( _ )和谐了好多莫名的词,我都没写什么不能描写的东西,真是敏感的jj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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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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