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繁华皆作锦》顾锦衾

3、则为你如花美眷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牡丹亭》里的这段文字，它使我想起诗人卞之琳此生的良辰与美景，朝飞暮卷，赏心乐事，张充和是幸运的，她不费吹灰之力，亦无须多大张扬，便走进了民国那个风华正茂的才子的世界。
　　在诗人眼里，她是烟波浩渺西湖上的一艘画船，在云霞翠轩的景色里缓缓驶来，却在雨丝风片的时段转身离开，似水流年，答儿寻遍，却等不到如花美眷，唯剩昨日那一丝笑影，投在千顷碧波上，久久荡漾。
　　诗人于是写下：
　　三日前山中的一道小水，
　　掠过你一丝笑影而去，
　　今朝你重见，揉揉眼睛看
　　屋前，屋后好一片春潮。
　　水自有愁，水自哀，水愿意载你。
　　你的船呢？船呢？下楼去！
　　南村外一夜开齐了杏花。
　　水秀山清的江南，在春风的吹拂下，一夜开齐了杏花，突然崛起的杏花正如诗人无法表达的羞□□意。
　　他一面怯于“春风不解江南雨”，一面又看“春风十里香”。
　　这种矛盾的心里，正如他自己所说：“我开始做起了好梦，开始私下深切地感受这方面的悲欢。隐隐中，我在希望中预感无望，预感到这还是不会开花结果。”
　　回忆就像棉花糖，甜而惆怅，使人难以忘怀；暗恋就像柠檬汁，一经入口，酸涩不已。
　　即使明明知道梦里种下的种子不会生根，发芽甚至开花，可是爱上你，你便成了我快乐的希望，忧愁的寄所。
　　正如张爱玲所说“于是，只能独自呼唤你的名字。在冬夜里取暖，空守一份寂寞，也是独处时淡淡地回味。想你的时候，把你的名字写在手心。摊开的是思念，紧握的是幸福。”
　　一生爱而不得的伤痛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从少年时期的懵懂相知到青年时代的寂静欢喜，凭着一腔诗意的想象，我们热情如火的爱着心中那位最好的少年，在爱的面前，我们敏感，脆弱，就像一个孩子，渴望得到爱的回应与包容。
　　那一年，暮霭重重，山水一色，我们在爱的柔波里沐浴，和着湖水的线条，你一个转身，却使得我跌入那万丈深潭。此后，再也不愿醒来。
　　“我要有你怀抱的形状，
　　我往往溶于水的线条
　　你真像镜子一样的爱我呢
　　你我都远了，乃有了鱼化石”

　　这首《鱼化石》是1935年卞之琳送给张充和的其中一首，诗中意思大致是说：
　　我如果是一条鱼，我一定是怀抱着柔波生长，我们在一起，你真像湖水折射于画面里倒映的我，像我一般的爱着你，即使湖水会把我们冲散，各自远去了方向，我们都已不复原来模样，却还能有幸羁绊。
　　诗人幻想和爱人变成鱼化石羁绊永久，现实却往往事与愿违。
　　一直以来，诗人卞之琳都以一种“诗意的想象”栖居于那桥上看风景的美丽女子，但她始终未作转身。
　　他不知道那位从雨打残荷绿的江南走出的秀雅女子是否也曾为他停下即将远行的步羁，于是他唯有以诗寄情。
　　然而，西湖的水终究太冷，让靠近它的人忍不住瑟瑟发抖，也许她曾经领会过，只是那湖水太深太冷，她不敢投入。
　　“人生恰如三月花，倾我一生一世念”三月莺时纳兰容若爱到深处，也唯有这么一句，诗人卞之琳就像诗里说的“当时花前风连翩，几轮春光如玉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