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g time no see （好久不见）》聊慰清风

49、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当太阳刚刚跳出地平线，还没来得及将它的第一缕光芒投射到渭水大地，就被浓厚的云层吞没了身影。

　　难得天气预报准确，这天是个大阴天。

　　时间真的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东西，尤其在今天甄翔的眼中。

　　甚以为念的昨日即便多怀念还是一去不复返，而不甚期待的明天即使再不想迎接却还是会扑面而来。

　　甄翔其实很早就从镇静剂赋予的安稳睡眠中苏醒，但是他没有起床，而是裹着被子想事情。现在他意识到自己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忘却了8月13号发生的事情，而在昨天一切记忆恢复了原貌。
　　他记得，一直都记得，早在三个多月前，孟亦焕就曾经跟他说过：这几个月是非常时期，我身边会有很多麻烦，你暂时不要跟我联系，给我时间让我专心应付。等过了这段困难时期，我自然会跟你电话联络。

　　他记得，一直都记得，甚至比三个月前还早的一次见面时，孟亦焕就将他发明的简易密码告诉自己：凡字用一声，具体是四声中的哪一声可以在后面备注阿拉伯数字给予提示。比如：危险，就可以写成微仙3；速去，可以写成苏4区4。两个人私下相处的租屋，经常被咱们称作假期小屋，那么就可以写成家4妻… … 另外，当两人联络重要或者敏感事情时，务必用简短的词语而不要用完整的句子。

　　他记得，一直都记得，三个月前，亦焕跟他说过，以后无论两人约在何处见面，都不要直奔目的地。所以8月13号的晚间他才会选择那样的路径前往印刷厂宿舍。

　　他记得，一直都记得，三个月前，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亦焕说过：小翔，你一定要相信我，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无论别人如何编排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记得，一直都记得，三个月前分别时，最后一句亦焕说过的话：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回北京，找爷爷。

　　他记得，一直都记得，亦焕的体温、笑脸，和两人相聚之后孟亦焕经常会说的–下次见。然而，现如今再也不会有下一次的相见。

　　他记起，现在才记起，“大厦将倾”不是他道听途说，是亦焕写在纸条上，临别之时塞进他手里的。完整的一句话是“大厦将倾，王座不稳”。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亦焕到底要自己做些什么？

　　以前一味地听从亦焕的安排，虽然也会感觉奇怪，但是从来没有仔细想过，现在想想却觉得很耐人寻味。

　　他现在的感觉是亦焕一定有什么事背着人。可到底是什么事？

　　好象是爷爷和爸爸都不知道的事情，好象是鲍慧和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好象是二哥正在侦破的事情……

　　亦焕说不要相信di，是指二哥吗？除了二哥，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那么是二哥威胁到了亦焕的生存吗？

　　大哥死了，二哥出现，那么谁派二哥回来的？是害死亦焕的幕后黑手么？还是爷爷和爸爸？

　　从二哥来渭水这段时间来看，他的确是在调查亦焕。从二哥不愿意替亦焕出头伸冤，也可以猜到也许他已经做了什么对亦焕不利的事情。

　　可是，二哥会置亦焕于死地吗？二哥又会对自己做些什么？爷爷和爸爸对二哥的所作所为了解吗？如果了解的话，又知道多少？

　　高临渊和二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困顿、迷惑、猜忌、疑虑，此刻占据了甄翔的大脑，令他刚刚恢复的神智又再次陷入恍惚的边缘。

　　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孟亦兴捧着洗脸盆和毛巾轻手轻脚地走进甄翔的房间。他将毛巾在温水里浸湿拧干后，坐上床沿，俯身轻拍甄翔的后背，温和低笑着。

　　“醒了吗？擦把脸，吃点东西，再睡。”

　　热乎乎的柔软在甄翔脸上轻轻擦拭，孟亦兴没有再说话，甄翔也没有吭声。

　　孟亦兴给甄翔洗完脸，又端着脸盆出了房门。

　　甄翔看着孟亦兴悄无声息的背影，一阵莫名的心悸涌上来。

　　亦焕已经死了，亦焕在临死前将重要的线索交到了自己手里，自己现在可千万不能死！如果自己有什么意外，亦焕给予的线索就会彻底断送在自己手里。

　　甄翔转动身体仰卧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当身边的亲人都不再确定能否信任，那么只有靠自己来破除这个迷局。亦焕，你放心，我一定会解密你给我的暗示，帮你完成心愿！

　　甄翔看见孟亦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再次走进了房间，他明白以二哥的性情一定会坐上床沿喂食自己，他赶紧主动在床上坐起身，伸手接过二哥手里的饭碗和勺子，沿着碗边轻轻吹凉有些烫嘴的红豆粥。

　　孟亦兴在床边坐下，抬起手想替甄翔整理一下凌乱的额发。手刚靠近甄翔的额头，就被甄翔偏头闪过，一时顿在空中没了动静。

　　“我替你请了假，这几天就不用去台里了。你先好好休息，一切从长计议。”

　　甄翔依旧盯着碗里的红豆粥，用勺子舀起来，吹凉了再放回去，并没有往嘴巴里送。他听见孟亦兴的话也没有接茬，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那你慢慢吃，不用着急。吃完了，就把碗放在这儿，我等下过来拿。”说完，孟亦兴转身出了房门。

　　甄翔看着孟亦兴的背影，把手里的碗放在床头柜上。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连拖鞋都没敢穿，就溜进了旁边的书房。关好门，按下锁死钮，拿起麦秸。

　　他要好好想一想，到底应该怎么办。

　　等孟亦兴再次走进卧室，没有看到甄翔。而那碗自己早起熬制的红豆粥和昨晚注满的水杯一起安静地呆在床头柜上，甄翔今天根本没吃没喝。

　　孟亦兴在公寓里找了找，最后猜想甄翔可能躲在书房里，他过去拧把手却发现根本拧不动，于是开始敲门。

　　“小翔，豆粥怎么没喝？要是不想吃的话，我给你冲碗麦片或者泡杯咖啡？”

　　书房门打开了，甄翔出现在门口：“我不想吃麦片也不想喝咖啡。二哥，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我
　　下楼一趟，马上回来。”

　　孟亦兴注视着甄翔的背影眼色有些暗沉，两人前些日子刚刚开启的温馨局面，到今天不但没有更进一步，反而有不断倒退的趋势。孟亦兴觉得甄翔现在不光是不愿意和他有身体接触，更主要的是甄翔现在连话都不愿意和他多说。

　　大哥去世之前，甄翔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对他这个二哥那么反感。翻回头想，虽然和大哥的关系一直算不上有多融洽，可是两人完全没有更深层次的矛盾。孟亦兴打心眼里不相信自己喜欢甄翔这件事会导致孟亦焕至死仍然耿耿于怀，可除了这件事，还能有什么事情呢？孟亦兴感到当真是摸不到头脑。

　　就在孟亦兴苦思冥想的时候，甄翔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超市塑料袋。

　　孟亦兴看见兜子里面装的全是矿泉水和饼干。

　　“家里冰箱有好多吃的喝的，你怎么跑出去买这些？”说着，孟亦兴走过去要接甄翔手里的东西。

　　甄翔把提着塑料袋的手藏到背后：“二哥，我最近构思了一个新作品，估计每天都会呆在书房里。我买了这些东西放在书房，你做饭也好叫外卖也好都不用管我的那份。我弄完作品自然就会出来。”

　　听了这话孟亦兴不自觉地倒退一步，他明白甄翔话中有话。甄翔这是压根不相信他了，连吃喝都忌讳和他一起，这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肯给予了，还有什么怀疑比这更严重。

　　“小翔，我觉得我们该好好谈谈的。”孟亦兴眼光里带着恳切，甚至还有一丝乞求。

　　可惜甄翔没有回头看他，一直低着头走进书房。

　　孟亦兴在客厅，听见书房门落锁的声音。

　　甄翔进到书房，把塑料袋放在门边，一屁股坐进书桌的椅子里。双手抱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右腮帮。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对孟亦兴是个刺激，可是，亦焕临终的话在耳边不断萦绕：不要相信di。甄翔
　　虽然也不想这样对待二哥，但他更知道亦焕绝对不会信口开河，况且还是在那种时候，拼尽全力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误会或者污蔑的成分几乎为零。

　　甄翔知道大哥和二哥一直相处得不那么亲睦，可就连他也始终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促使孟亦焕临终会有那样的嘱托，除非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甄翔想着门外的孟亦兴，有些心痛，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在他把一切调查清楚之前，一定要确保自己活着！一定不能心软，一定要完成大哥的心愿!

　　“大厦将倾，王座不稳”这是大哥担心的事情，有可能关乎孟家的存亡，一定不能让它发生。尽管甄翔还没琢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甄翔拿起一根麦秸，在手里绕来绕去，他想借编扎静下心来，思考一下如何破解孟亦焕留下的谜题。

　　这个时候客厅里的孟亦兴已经冷静下来了，甄翔的表现让他既喜且忧。喜的是从恢复记忆开始，甄翔并不试图接近他麻痹他，而是害怕他躲避他。这说明甄翔并无害人之心而仅有自保的意识，那么高临渊最初给予他要提防甄翔的警告多半可以忽略了。可喜忧参半的另一面却是如果这种僵持的局面一直持续，他和甄翔之间不能进行有效的沟通，那么且不说两个人的感情会如何发展，光是对案件破获就有百害而无一利，更何况甄翔的身体也会吃不消。

　　不如下一剂猛药，也许还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希望。只是……孟亦兴还不能确定这颇为苦口的是不是一剂当真良药。

　　孟亦兴拿起手机出了门，搭电梯下到底层，他一路没停径直走到小区的花园，看附近没有过多的闲杂路人，犹豫片刻后拿起电话拨通国都。

　　“黄秘书？我是亦兴啊，有关0813案件我这边有些棘手的事情需要找爷爷帮忙。”
　　… …

　　甄翔坐在书桌旁，书桌上已经放着他刚编扎出来的蜻蜓和蟋蟀。尽管心情稍微平稳，但是有关如何破除谜案，他还没有任何头绪。

　　放下手中编扎到一半的麦秸青蛙，甄翔伸了个懒腰，眼睛望向天花板。

　　咦，怎么回事？

　　书柜最高处的太和殿模型怎么竟然放歪了，以前不是这样的。那么高的地方究竟有谁会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