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雪地相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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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悠悠，岁月如梭。
再相见时，已隔五年。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人，却又物是人非。
当年杨波心起邪念，带走陆离，现今天道轮回，他已落得横尸他乡的下场。或许一切到了这里，该告一段落了，但却都忘了，天意总是喜欢弄人。
正如那场惊天骇地的爆炸中，谁都未曾料想，杨波的随从竟愿意誓死护住了他们的主子。
那日的雪，一直未曾停歇。
就连烈阳城的人都多年未见如此之大的雪，仿佛一群蝶无声无息地从冷灰色的云层间降落，穿过茫茫的冷杉林，铺天盖地而来。只是一转眼，荒凉的原野又是苍白一片。这一层厚厚的洁白，似乎想要洗掉刚才那群人留下的罪孽一般。
但是，雪地里忽然有人动了一下，似乎努力着想要站起来。那个人动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一次那个人只是颤了一下，却还是没能起来。
连日的搏杀和奔波，已然让他耗尽了体力。
冰冷的雪渐渐湮没了他的脸，眼前白茫茫一片，他仿佛看见白色里依稀有人在欢笑或歌唱。
“杨波，你竟然骗我！你根本就是在利用我！”
忽然间，雪中再度浮现了那个女子的脸，却是穿着白色的麻衣，守在火盆前恨恨地盯着他——那种白，是丧服的颜色，而背景的黑，却是灵堂的幔布。她的眼神冰冷得接近陌生，带着深深的绝望和敌意凝视着他，将他钉在原地。
陆离……陆离，那时候我带走了你，便以为可以一生一世瞒住你，可最后……最后你还是想起来了是不是？所以，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是吗？
他想问她，想伸出手拉住她，然而在指尖刚触及到她的衣衫前，她却在雪中悄然退去。她退得那样快，仿佛一只展翅的白蝶，转瞬融化在冰雪里。
他躺在茫茫的荒原上，被大雪湮没，感觉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也逐渐变得空白一片。
他开始喃喃念一个名字，那个名字是他唯一可以指望的拯救。
但是，为什么没有人来？他喃喃念着，在雪中失去了知觉。
雪还是那样大，然而风里却传来了隐约的话语声，听起来像是从远处的山谷里飘来，迅疾地几个起落，到了这一片雪原上。
没过多久，一顶软轿落在了雪地上。
“咦？没人嘛。”当先走出的婢女不过十六七岁，身段袅娜，容颜秀美。
“不会是走错路了吧。”轿子里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回答，“你下去找找。”
“是。”四个婢女悄无声息地撩开了帘子挂好，退开。轿中的粉衣少年拥着紫金手炉取暖，发间插着一枚紫玉簪，继续开口说道：“雪这么大，记不得路也是正常。”
“大小姐为什么要甩开宫主派来的随从呢？”其中一个婢女虽然嘴里喃喃，却也不敢怠慢，开始在雪地上仔细搜索。
“啊——”其中一个婢女忽然间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眼前一个白影飞过，她尖叫着倒在了雪地上。
雪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仿佛一下子惊醒过来，准确地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角，用力地扯着，雪扑簌簌地落下，露出了一个僵卧在地的人来。
“大小姐！”婢女不敢动弹，只得呼救。粉衣少女闻声，有些不悦地走下车，弯腰扶起那个人，一看雪下之人的情状先吃了一惊，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身上有这样多、这样深的伤！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居然还或者，看到来人，他微弱地翕动着嘴唇。
“是你！”她看清了他的半绒羽面罩，一下子就想起了地上这个人是谁。这个烈阳宫里曾经的叛徒，居然又让她遇上了。她作为烈阳宫里的大小姐，于情于理都应该补上一刀送他上路，可为什么，她好像下不去手？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血凝结住了，露出的肌肤已然冻成了青紫色。
这个人都成这样了，还有救么？
先不管了，既然自己遇见了，又没勇气了解他的，不如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那个满身都是血和雪的人抬起眼睛，仿佛是看清了面前的人影是谁，露出一丝笑意，嘴唇翕动：“是你、你终于来了？”
她心中一动，皱了皱眉，喃喃抱怨了一句，“怎么好像知道我会来似的？”
她抬手招呼另外四个婢女：“快，帮我把他抬到轿子里去，一定要稳，不然我真怕她随时会死在车上。”
“是！”四个婢女点点头，俯身轻轻托住了杨波的四肢和肩背，平稳地将冻僵的人抬了起来。
“算了，不找小怪物了。”她用手巾捂住嘴咳嗽着，轻声吩咐道，“直接回烈阳宫吧，
“是。”四名婢女将伤者轻柔地放回了暖轿，便随着轿子迅速返回烈阳宫里去了。
风雪终于渐渐小了，整个荒原白茫茫一片，充满了冰冷得让人窒息的空气。
她坐在轿子里，对着里面的人看了又看，眼神渐渐变得悲哀，这个家伙，怎么会在烈阳城的门口受了这么重的伤呢？
“大小姐，你扛着这么大个活人回来，一会宫主回来了，可怎么说才好啊。”她尚自发怔，旁边的婢女却是有些紧张，自家的大小姐带了个垂死的人回来，还非得找全城最好的大夫来医治他。这要是出了什么乱子，老爷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她了。
“要是我爹问起来，我自然会跟他解释，你犯不着这么担心。”她袖着紫金手炉，毫不在意地说道，“难得出来一趟，看看雪景也好。”
“可是，”婢女担忧地望了她一眼，“老爷要是怪罪起来……”
“没事。”她摇摇手，打断了婢女的唠叨，“如果我爹真的怪罪起来，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马车在烈阳宫前缓缓停稳，火念灵下车之后，径自转身，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
雪花片片落到脸上，天地苍莽，一片雪白。极远处，还看得到烟织一样的漠漠平林。她呼吸着凛冽的空气，眼神却在天地间游移。多少年了？自从他离开烈阳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已经有多少年了？
对于他所谓的背叛，烈阳宫里最难过的人莫过于她了。多么可笑，曾经一直在身边保护她的人，竟然藏着这样的贼心，她毫无察觉！
“大小姐！”婢女担忧地在后面呼喊，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追了上来，“你披上这个！“大小姐，他快死了！”另一个马车上的婢女惊叫了一声，火念灵缓缓回过身。
“大惊小怪。”火念灵却应得漫不经心，“他才没有这么容易死，要是死了也好，也省得我再动手。”
“这……”那个婢女有些诧异，刚才明明是大小姐非要带回来救治的，为什么这会又开始说这样的话？什么叫死了也好，难道大小姐救了他的命之后，还要再杀死么？
“快些进去吧。”火念灵毫不犹豫地转身，捧着紫金手炉，“外头雪这么大，怪冷的，再不进去，他就真的冻死了。”
火念灵边走边思考着，究竟为什么，他会在烈阳城外，受这么重的伤。虽然这个武林向来不太平，正邪对立，门派繁多，为了微小事就打个头破血流。像杨波这种江湖人，一年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个，只是为什么，偏偏会是在烈阳城的门口？难道他要来烈阳城？
“可是……”出人意料的，婢女居然没听她的吩咐，还在那儿犹豫。
“可是什么？”她有些不耐地驻足，转身催促，“你要是再犹豫，他死了，我就送你下去陪葬。”
“奴婢不敢！”那个丫头眼光在杨波身上瞟来瞟去，“可是……可是这个人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他的脸，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是什么人，会不会是坏人呢？”
她走到了那个失去知觉的人身侧，弯腰抬起他的下颌。对方脸上在流血，她的脸色霍地变了，捏紧了那个半绒羽面具。
她抬手拿掉了那一片面具，擦去对方满脸的血污，凝视着。
面具下，缓缓露出的那张脸，竟然如此清俊，然而却孤独。眼睛紧紧闭着，双颊苍白如冰雕雪塑，紧闭的眼睛却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黑暗意味。让人乍一见便会一震，仿佛唤醒了心中某种深藏的恐惧。
以前他清醒的时候，从来不用真面目示人，哪怕她求了很多次，求了很久，他都不愿意把面具摘下。只是现在，他昏倒在她的面前，她居然趁着这个机会看清了他的面貌。他长的很俊，只是脸上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痕，有些骇人，如果没有这些伤疤，他可以算得上是烈阳城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可正是因为这些伤痕，所以他才要整日戴着这个半绒羽面罩吧。
“啊……”不知为何，身边的婢女在看清面具下的人之后，脱口低低叫了一声，感觉到一种压迫力袭来。
“怎么样，长得很不错吧？”火念灵笑了一笑，对着那个惊叫的婢女说道，婢女的神色有些紧张，看着躺着人，开始微微发起颤来。
火念灵的脸色却渐渐凝重，伸出手，轻轻将面罩戴回了杨波的脸上。
既然来了，那就救吧。
忽然她感觉到杨波眼皮底下的眼睛在微微转动，她喃喃说了一句，“就知道你没这么快死。”
可当她想到自己带着这么大一个活人回来，还受了这么重的上，她爹一定会来一探究竟，可如果让她爹知道，她救的是杨波，她爹会不会就一剑杀了他？她隐隐觉得恐惧，下意识退开一步。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那个垂死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呃。”杨波发出了短促的低呼，身体忽然间委顿，再也无声。
她站在风里，感觉全身都出了一层冷汗，寒意遍体。
然而就在他睁眼的瞬间，她却有某种强烈的恍惚，仿佛在方才对方开眼的一瞬间看到了什么。这双眼睛，这个眼神，还是那样熟悉，就像是五年前，他还一直留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保护着自己一般。
“大小姐，你没事吧？”婢女看着出神的火念灵，忍不住上前。
“没事。”她将冰冷的手拢回了袖子， “不要再继续啰嗦了，还不赶紧把人带进去？”
婢女终于回过神来， “是。”
“走吧。”火念灵越发觉得寒冷，感觉冰冷的空气要把肺腑冻结，“快回去。”
“是。”婢女不敢拂逆她的意思，将那个失去知觉的人脚上头下地拖了起来，一路跟了上去。
她走在雪原里，风掠过耳际。
寒意层层逼来，似乎要将全身的血液冻结，宛如五年前的那一夜，他的不告而别。
然而，五年之后，他们又再次相遇，可曾经有过的温暖，何时才能重现？
她望着虚空里飘落的雪花，心底泛起了一丝苦楚。
杨波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过来时，外头已经暮色笼罩。
映入眼中的，是他曾经居住过的房间。
他想转头，然而脖子痛得折断一般。眼角只瞟到一旁的银吊子里药香翻腾，馥郁而浓烈。
他忽然觉得安心，那样熟悉的氛围，正是他五年前颠沛流离时的港湾，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所处之地，便是烈阳宫。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雪地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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