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森林野兔

4、转

　　沙僧毕竟曾是卷帘大将。醒转得要快了很多。醒来后，发现师父躺在了地上昏迷，二师兄呆坐在地上，毫无反应。龙马倒是无碍，只是身旁的行李却已不知所踪。
　　他本是个莽人，从来只听人指挥行事。如今变故丛生，一时却叫天不应叫地不闻。又不敢离去求救，浑没主意，只急得团团乱转。
　　幸而悟空出手不重，没有用他那金箍棒行凶，三藏过了半天也醒转了过来。
　　三藏面色苍白，却一反常态。面色沉静地闭目打座。沙僧不敢打扰师父，也学师父坐了下来打座念经。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心静。
　　良久，三藏睁开双眼：“悟净，想来行李让那泼猴拿了去，行李中还有通关文牒，你这就去东胜神州花果山讨回来吧。悟能！”说也奇怪，三藏一喝，八戒随即有了反应，三藏接着道：“打起精神，你就在这里保护为师。”说完闭上双目，继续打座。
　　沙僧觉得师父有些奇怪，心中奇怪莫不是被大师兄打傻了？但见师父如此，也不敢多问。但有人出了主意，自己终究也是心安下来，也没想什么，随即转身飞向东面。
　　八戒却马上站起，拿起他的九齿钉耙站到师父身边。只是神情却依然有些呆滞。
　　三藏也没理他。
　　空山鸟语，亦似在嘲笑这一场闹剧。

　　沙僧驾着祥云，飞到了东胜神州花果山中，只见山明水秀，辉映成趣，那水帘洞洞天飞流直下，蔚为奇观。
　　果真是一处灵气汇聚之地！
　　但他自然无心欣赏。
　　急急进洞。只见洞内有一高处，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铺着一块虎皮，大师兄就坐在正中，身边围着一群猴子，他手里拿着通关文牒大声朗读，煞是威风！那群猴子就在兴奋地吱吱喳喳手舞足蹈。
　　好不热闹！
　　沙僧一脸怒容，大步走入洞中，劈头喝道：“大师兄，你这次真是好不讲理！师父着我来拿回行李，里面还有通关文牒。你……你这次大逆不道，师父是真的不能容你了！”
　　悟空见是沙僧到了，随手扔掉手中关文：“嘻，老沙，我道是谁在我水帘洞大呼小叫，原来是你。不是老孙心狠，那贼秃如此辱我齐天大圣，我就要教他知道，俺自己也能去西天取经，并不需要他什么金蝉子！”
　　还不等沙僧有反应，大圣一拍手，从他身后走出三个人来。
　　那三人不是旁人，正是唐僧、八戒和他沙悟净自己！
　　沙僧一看，既惊且怒：“何方妖孽，敢冒充我！！”他的动作永远要比他的想法要快。月牙铲怒起一刺，倒还不敢刺向师父和二师兄，只刺向了对面的自己。
　　那沙僧登时倒地断气，尸体骤然消失，只余下一根金毛。
　　沙僧恍然。大师兄通晓七十二变化，这些人，显然都是他变化而来的。
　　悟空眼见及此，作色喊道：“哼！敢在我水帘洞撒野！孩儿们，抓他起来，祭旗！”说着作势跳将出来，手一抖，一条铁棒已横空出现。一群猴子在身边呐喊助威。
　　沙僧见大师兄如此架势，心想他本事太大，就是自己加上二师兄与他斗，也是不够他塞牙缝的。心一慌，一飞就飞出洞外逃了。只是行李没拿到，也不好回师父处复命。想来想来，只有去向观音求救。于是辨明方向，一路赶往南海落伽山紫竹林。
　　悟空闪身出了洞外，看着沙僧飞走，只觉得好笑，却不追赶。

　　沙僧奋力向南飞去，渐近落伽山。云端上看，只见竹海连绵，一片紫色，生机盎然。
　　通报了龙女，赶忙进了潮音洞，还未停稳脚步，惊见一只猴子侍立在观音菩萨身侧。
　　赫然又是大师兄。
　　沙僧随即想到他一个筋斗就能十万八千里，慌乱中怒从心起：“你……畜牲，你竟然还敢过来蛊惑菩萨！！”
　　他却可曾细想，大师兄既能赶在他来到菩萨面前，何以不赶上他一棒把自己了结？
　　菩萨与悟空闻言，对视了一眼。
　　“老沙，这是什么话。什么蛊惑菩萨？”
　　沙僧愤怒难平，也不理他，只将之前悟空如何杀人，如何被唐僧驱逐，后来他如何认错，如何棒打师父，如何找了假唐僧要自己取西经的事，细细禀告了一遍。
　　观音还没说话，悟空道：“老沙，这你是错怪了俺也。老孙被逐出后，就立刻来到菩萨这里。原想让菩萨松了俺这箍儿，老孙自回花果山逍遥自在。只是菩萨对俺说，不久取经人将有难，到时还要俺周旋周旋，还晓以大义，让俺不要记恨于他，俺这才留在这里等着，至今已有四天了。”
　　菩萨闻言点头：“善哉善哉，悟净，悟空所说不差。这次有人假冒悟空，也是三藏西经路上必历劫数，你这就与悟空上路，以三藏安全为重，尽早了了这一劫吧，真者难灭，假者易除。阿弥陀佛。”
　　菩萨一番话下来，沙僧还哪有半点怀疑。只不住向悟空道歉，二人一起驾云飞往唐僧处去了。
　　云端上，悟空眼见沙僧飞得慢，笑道：“老沙，稳住身形罢。”捏个法诀，沙僧马上被猛风刮得睁不开眼。悟空哈哈一笑，领着沙僧去了。
　　观音目送着他两人远去，静静出神。
　　“阿弥陀佛。”

　　三藏与八戒在野外待了四天。
　　四天中，三藏一直沉默寡言，八戒也收起了他的嬉皮笑脸。
　　师徒二人就这样过了压抑的四天。直到现在，天空中射落两条身影。
　　悟空在前，沙僧跟在后面。
　　八戒看见悟空，心里一惊，紧张地举起了他的九齿钉耙。
　　三藏也不理悟空，只对沙僧说：“悟净，你回来了。”
　　“是啊，师父。”沙僧走到三藏跟前：“那天我去到水帘洞，要向大师兄讨回行李。只是大师兄厉害，我打不过，行李还在水帘洞里呢。后来我去了紫竹林找菩萨，又看见大师兄了。菩萨说原来那个大师兄不是大师兄，让我和大师兄快点回来保护师父你呢。”
　　八戒道：“老沙，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嘻，就是有个妖怪冒充俺老孙，打了你们，抢走了行李。菩萨怕你们有什么危险，赶紧让我们回来保护取经人。和尚，那天打你的可不是老孙，你就别怪俺了。”
　　三藏闻言，站起身来：“既然菩萨这么说了，我们就继续上路吧。悟空，你以后可得好好收敛你的脾气。”
　　八戒闻言，甚是奇怪师父喜怒无常，也不敢说什么。脑海转得飞快，希望想出个所以然。
　　但上天却没有给他时间，霎时，四人身边卷起了一阵怪风，刮得他睁不开眼。
　　只听见风中一声轻叱，一声闷响，还有一人倒在地下的声音。
　　怪风立马停歇，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前。冲天冠，锁子甲，步云靴，金箍棒。
　　又是一个孙悟空！
　　众人还没睁开眼。却听得身边的猴子冷笑了一声：“来得倒快！”
　　三藏与八戒睁开眼睛，环顾身边却不见了悟空，也没看见沙僧。忽而天上传来金铁交击之声，抬眼望去，天上竟有两个悟空，斗在了一起。
　　“师父。我回来了。”
　　三藏与八戒闻言，定神一看，只见沙僧正从天上向他们飞来。
　　“师父，这个才是真的老沙。”八戒在地下翻来翻去，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根金毛：“刚才的老沙是这根毛变的。”
　　“这不是悟空的法术么……那……究竟这是怎么回事？”
　　若说，先来的悟空是真的，那为什么要用猴毛变出个沙僧来？若说是假的，为什么又会悟空的七十二变？
　　甚至，面前的这个沙僧，是真的，还是又只是一个法术？
　　三藏与八戒都感到脑袋晕眩。沙僧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把菩萨告诉他的话又讲了一遍。
　　只是他不知道他来之前已经有人说了。
　　听罢，众人都关注到了两个齐天大圣的一场战斗。
　　越看，越是心惊。
　　竟然有妖怪能正面敌住齐天大圣，与他的金箍棒！
　　人，千锤百炼！
　　棒，天下无双！
　　互比术法，平分秋色。两个人，堪堪斗个平手。
　　棒来棍往，寸土必争。两条棒，竟也不遑多让！
　　瞻之在前，忽而在后。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难分难解，已不知谁真谁假。
　　八戒惊叹：“不得了，不得了，头一次看见有人能正面敌住师兄啊。”
　　“是啊是啊，只是，二师兄，哪个才是真的大师兄啊？”
　　三藏默然不语，合十祈祷。
　　确实是奇怪。
　　自来正面相斗，万变不离其宗，总不离攻，防，速三项。
　　论攻击，齐天大圣通晓七十二变，手指处，山开壁裂；气呵时，石走沙飞。配上无坚不摧的金箍棒，即便是三清如来，也不能正面接他全力一棒。
　　论防御，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天庭的斩妖台也徒呼奈何。唯一的弱点只在三昧真火。
　　论速度，筋斗云一翻即十万八千里。当年逃不出如来掌心，只因如来一花一世界的奇妙法术。
　　照理说，当世能力压齐天大圣的人，有，但倚仗的都是高深修为，奇妙法术。有此等修为之人，屈指可数。
　　但当世能与齐天大圣正面一争长短的对手，却是一个也不可能有！
　　可眼前却偏有一个！
　　只那兵家之事，往往不是简单的算术。当年二郎神仗着孙悟空心挂花果山，就硬生生敌住了齐天大圣，还成功擒下了他。兴许，今天这对手，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两猴王打得灿烂，相持不下，都焦急难耐。
　　手一扯，都扯出一撮毛发，一口气吹下去，霎时间，天上地下都是猴子的身影。
　　一阵咆哮，一场混战。
　　被打中的分身都变回一根毫毛，一时间，漫天金光灿灿，飘然而下。
　　二人翻翻滚滚打了几百回合，依然在伯仲之间。
　　如果说，外貌还可以用法术变得一模一样，但实力为何也是一般？
　　八戒忽然道：“师父，真的师兄戴着真的金刚箍，不如你试试念紧箍咒吧，哪个疼哪个就是真的了。”
　　也只有猪八戒能出这种混账主意，二人正当寸土必争之时，如若师兄一分心，岂非要命丧妖怪棒下？
　　可那三藏闻言，竟也点了点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默默念起咒来。
　　那二猴本来在空中激斗，竟然不约而同泛起痛苦之色，一同坠下地来。两人都喊道：“别念了！别念了！”
　　八戒沙僧上前细细察看，难分真伪，都无奈看向师父。三藏无奈，停了念咒。
　　两大圣喘着气站起身来，同时对骂了起来。这个说我是真的，那个说他是假的。
　　师徒三人细细观察两只猴子，可是相貌衣着，言行举止，两人都实在一模一样！实在不知孰真孰假。
　　几人正彷徨无计，八戒又道：“师兄们啊，你们这样骂下去也不是办法，倒不如上天庭找李靖的照妖镜来使使？”
　　二人闻言，齐说：“对对对，老猪老沙，好生照看这里，老孙这就上天庭。”说完，狠狠地看了对方一眼，一个筋斗翻了到天上。
　　三藏抬头望天出了一会神，慢慢坐到地上，又打起座来。
　　见师父默然，两人也不说话。
　　沙僧觉得，师父这是越来越少话了。

　　凌霄殿上，已好久不曾有今天热闹。
　　因为，众仙竟然看到了两个齐天大圣！
　　两人到了南天门前，吵吵闹闹，同奔至天宫之中。
　　玉帝早收到消息，心想一只猴子那时已闹到天翻地覆，现在竟然来了两只，那还得了？急急使人唤来四大天王，九大星君，二十八宿，杨戬哪咤。一时众路神仙汇集，好不热闹！
　　好在二人不住叫嚷，只要李靖拿出照妖镜来辨个真假。玉帝心中稍宽，连忙让李靖祭出照妖镜。
　　只是，二人分别上去一照，都是那个样子，金箍衣服，相貌毛发，一分不差！
　　玉帝见到照妖镜这样，心中早在发慌。眼看二人继续破口大骂，又要打在一起，心中猛然然想起一事，喊道：“孙悟空，生死薄中记载着众生功过来历，你们何不去查证一下？”
　　两大圣闻言，都停了手，向玉帝道一声谢，又入地去了。
　　众神仙见白跑了一场，又见如此奇事，忍不住议论纷纷。

　　二人到了酆都，进了地府，一路上拉拉扯扯。早有小鬼报进阎罗殿里，说两个齐天大圣打进来地府。
　　惊得十殿阎罗马上赶到阎罗殿，急使小鬼飞报地藏王，把地府所有精锐冥兵都调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两大圣已打进阎罗殿里。
　　十王劝住两人，阎罗王道：“大圣且慢，何事要来地府？有什么小王能帮忙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夹缠不清，阎罗听完，让判官拿出生死薄细细核查。只是查来查去，也查不出假大圣的名字。
　　原来，当年悟空刚得道，大闹地府，凡猴类生死薄，都被他一一撕去，查无可查。大家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这假大圣也是一只猴子。
　　判官刚禀告完，两人又要打起来。
　　“阿弥陀佛！”
　　忽然一声佛颂，直透在场每个人的心灵。两只猴子也安静了下来，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四大菩萨之首，地藏王菩萨。
　　只见地藏双手合十，缓步行来。身后跟着一兽，头上生角，遍体生麟。
　　地藏走到二人身前：“悟空，这是谛听，伏地时，凡天地生灵，它都可鉴照善恶。让他来给你们分个真假吧。”
　　“好好好，你快来仔细看看谁才是假的，辨得出来，看老孙一棒结果了这厮。”
　　谛听闻言，俯伏在地，片刻后，道：“我佛慈悲，如此奇事，不可当面说破。”
　　地藏王和十殿阎罗闻言，都是疑惑难解。
　　“何以不能当面说破？”
　　“真假大圣法力无边，只怕揭破后，二人斗起来，地府将蒙受大难。”
　　地藏闻言，忽然明悟，合十道：“阿弥陀佛，悟空，佛法无边，如此只有请你们到我佛如来面前分辨真伪了。”
　　二人对望一眼，也不说话，闪身不见了。
　　十殿阎罗都松了口气，地藏让众人各归原位。领着谛听，也回去了。
　　一人一兽，渐行渐远。
　　“为何不说出来？”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离开西天，来到这地方？”
　　“前尘旧事，还提起作甚。”
　　“没错，不提也罢，那西天的事，你又何必在意。”
　　“你也曾说过，悟空天性善良，行事又往往出人意表。或许他以后能给西天带来一点改变，岂非好事？”
　　“若是如此容易，当年你又何需发下誓愿，要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藉此避开他们？”
　　“不论如何，心怀希望，总是好的……”
　　“何况，在这里虽然寂寥，但能超度地狱恶鬼，总算是能为众生多做一点事嘛。我明白，你说过很多次了。所以上次他撕毁生死簿你也就随随便便让他去了。”
　　“不然呢，难道我也压他500年？”
　　“我倒希望压他500年的是你。那样他就不会去取西经，也不会酿成今天这个大祸。”
　　“你是说……”
　　“唉，这件事很奇怪，其实我也有很多不明白，只是我隐隐觉得……悟空这次……劫数难逃了。”

　　西天，雷音寺里，梵音袅袅。
　　大殿上，最显眼的，自然是那正中的巨大莲台，上面端坐着一个祥和的人。
　　如来。
　　围绕在他身边的，自然是各大尊者罗汉。
　　忽然，寺外响起嘈杂之声，打乱了这圣洁气息。
　　如来早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向身边众人说：“尔等皆一心向佛，且看他二心争斗。”说完，众佛合十低首。如来闭起了眼。
　　光芒一闪，两个悟空跪在了如来座下。
　　“弟子保护唐僧西行，一路费心尽力，降妖除魔。之前途中，偶遇强盗，也是弟子心魔未除，杀伤众人。圣僧怪俺，将俺逐走。不期这妖怪假变弟子，打伤唐僧，抢去行李，又迷惑取经人。弟子赶到，只想辨明真假，只是上天入地，却无法可施。恳求我佛慈悲，分辨正邪。”
　　两人的声音，直如一人所出。
　　“阿弥陀佛。你们谁与他们辨个真假。”
　　众佛暗施神通，都分辨不了。齐道：“愿听教诲。”
　　如来笑道：“你们法力高深，阅世亦广，只是不知周天众生所有种类罢了……”
　　悟空听着如来一番话，低着头，他觉得很辛苦。
　　因为他很想笑，却要忍着，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心中正在得意地回味这几天发生的事。

　　那天，三藏逐走了悟空。
　　悟空脸上忿恨，心中却暗暗不解。他回想起上次白骨精的事情。
　　白骨精和桃子合作，让唐僧把自己赶走。自己明知是计，却也乐得看戏。果不其然，最后他们还是要回来求自己。仿似唐僧知道自己的地位无可替代，自那次以后，唐僧对自己的也不怎么管了，一路上，自己都能率性放肆。
　　可是，今天这小子在发什么疯？
　　为解疑惑，悟空心生一计，他想故技重施。
　　他以方寸山高深的法术，造出了一个化身。与猴毛化身不同，这个法术，只能造出一个化身，但却是造出一个真实的自己！自己的本源法力也要分给化身一半。
　　先以化身去试探一下那和尚，即使弄不清原因，也可以打他一身解解气，反正，到时推在一个不存在的妖怪身上就是了。
　　再者，既然那和尚不知好歹，又念那紧箍咒。那就再一次证明给他看，他没了俺老孙，是不行的。这次没有白骨精，老孙就不能造个假大圣？
　　为何，二人斗来斗去都无胜无败？
　　诸天神佛，神通广大，照妖镜能照出天下万物真身，何以都分不出真假？
　　只因，两个都是真的！
　　只因一切，只是自己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当悟空听到谛听说不可道破的时候，他认为谛听很聪明。自己本来就被钦点保护取经人，普天之下，只有如来有资格有能力处置自己。既是如此，他点破了，只能为自己带来灾难。
　　那如来呢？他能拆破自己的谎言么？
　　如来自己最清楚，论本事，满天神佛，遍地妖怪，少有比自己厉害。再论身份，只有自己是不在天庭掌控下的人。在这世上，实在再找不到一个比自己合适的人去保护那和尚西行了。
　　只要自己还想西行，如来就不会和自己翻脸！
　　想到这里，悟空只觉得越发得意。
　　唐僧被他打了，满天神佛被他瞒在鼓里，即便是如来，也不得不为自己圆谎。
　　这时，悟空只听见如来说道：“周天之内，四猴混世。有一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与悟空一模一样的，我观之乃是六耳猕猴……”
　　悟空几乎忍不住笑：好个如来老儿，忽悠人的本事还真不小。
　　悟空正在得意，却忽然感到一丝异样。
　　好像，自己的法力，正在慢慢流失！不是流失，是向化身流过去了！
　　同时悟空开始感到，化身开始不受控制！不只自己的化身，连跟随了自己多年的金箍棒，也好像要脱离自己！！
　　悟空吓了一跳，急忙运起全身法力去抵抗，却只能延缓一时。
　　几个呼吸间，悟空已无力控制金箍棒，针子般的金箍棒从悟空耳内飞出，飞向身边的化身耳内。
　　悟空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化身身上，赫然感到，化身脑内，竟然有一个小小的紫色光团，若隐若现。
　　这时，金箍棒飞到了那团紫芒处，一击。那团光芒马上粉碎，笼罩住了化身的躯壳内部。
　　悟空立刻失去了对化身的控制。
　　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马上抬头看了下如来。
　　如来脸色还是那样祥和，但在悟空眼中，如来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平静，也能是冷漠！他的眼神，并不是看活人的眼神。
　　“如来……他……怎么会我灵台方寸山的法术？”
　　悟空感到深深的恐惧，马上腾身而起，拼命地往寺外逃去。
　　大殿众人只见悟空刚腾身飞起，身形却忽然消失不见。一些修为高的，定神一看，才发现悟空已使了七十二变，身躯变作了一只蜜蜂。
　　悟空要的，就是这一定神的功夫。
　　大雷音寺是佛门根本，要在这么多人面前逃走，本就不是一件易事。
　　何况面前还是那个曾经收伏过自己的如来佛祖？
　　一切只是电光火石之间，悟空已作了决定，舍弃身躯，只要元神逃走了就行。
　　刚腾身而起，他已元神出窍，用最快的速度逃走。
　　偌大的身躯变成一只小蜜蜂，的确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只可惜，如来并不属于那大部分人。
　　金光一闪，悟空感到头上一只金钵罩了下来，力量到处，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一片漆黑。
　　他发现，自己的元神已经回归躯体，被如来收进了钵里。
　　一身法力，已经半点不剩。
　　同时，自己的外形，也在不断改变。尤其是，两耳上下，都在缓缓的生长出一对耳朵！
　　六耳猕猴！
　　一丝明悟闪过，他终于全部弄明白了！
　　紧箍咒，三藏的反常，如来的谎言！
　　可惜他明白得太迟！
　　光芒重新回到了他的视线里。
　　映在他眼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自己，怨忿莫名，举着金箍棒，狠狠砸了下来。
　　“师父……对不起……”一切归于寂静。
　　只余下那隐隐的梵音。

　　悟空还是跪在了如来面前。不过，只剩一个。
　　如来缓缓道：“你自去保护唐僧取经，休要乱想。只要功成归极乐，你自然功德圆满，亦坐莲台。”
　　悟空没有听到如来在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眼神空洞。
　　如来说完，缓缓抬起手，轻轻按在他头上，抚摸了一下。说道：“去吧。”
　　悟空感受到如来的动作，忍不住发起颤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往上看。
　　只见如来宝相庄严，一派祥和。
　　但他只感到深深的恐惧！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场景：一个山洞，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一个神秘的身影，和自己。
　　“我想和他一起，永远永远不分离。”
　　“你会梦想成真的。”
　　他，不，应该是她。这已经不是悟空了，是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