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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难 幕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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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到了没一会儿黄可松就睁眼了,初时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料到对方歪了歪头,小幅度的挥挥手,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那模样,颇有几分可爱。
黄总管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脸一黑,决定过一阵子把燕归调到别的宫里去当总管太监。这样想着,他偏过头,心里又惋惜:这位要是把这机灵劲儿用到皇帝身上,可不早就是人上人了?莫不是这夜夜听歌真的对皇上产生了嫌弃?想到几个月前碎掉的茶盏,黄公公为自家主子感到非常冤枉。
季染彤没收到黄公公的回应,一个人想东想西的,终于等到了皇帝起床。她有点愣怔地与皇帝对视了一会儿,顺着对方的长发移到微敞的衣领口,锁骨精致,皮肤也好。
傅其轩先也奇怪今天早上的季女史居然是清醒的,等看进眼睛时,又克制自己不要沉浸在美色里。他轻咳了两声,道:
“季染彤,倒茶。”
语气如常,季染彤安下心,看来昨天晚上皇帝没喊她倒茶。虽说倒茶成了一种习惯,但皇帝每个月假如幸十次后宫,有那么两三次也是不需要茶水直接睡了的。
递上茶杯的时候照例偷看账内的美人,啧,这露出来的小脸蛋和锁骨还没皇帝好看呢,当然也比不上贤妃。季染彤把偷瞄到的几个美人暗中比较了一下,虽然个个都莹润白皙,但是……莹润白皙?!
季染彤心里抖了一下,为什么从来没有看到过亲吻的痕迹呢?还是说,皇帝不乐意吻这些女人每次都是直奔主题?那也说不通啊,每次皇帝唱凤求凰都有好久的前奏呢。况且若不是歌如天籁怎么每位嫔妃都听得醺醺然?皇帝厉害到这份上?她深恨自己就这么保持原装地穿了,现在好奇心无比膨胀,难保哪天就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情来。
不合格的假面瘫季染彤没发现,皇帝对着她轱辘轱辘转,一会儿不可思议,一会儿追悔莫及的眼神看了好一会儿才把杯子放到她手上,等她神思不属地游魂出去,对方更是弯了唇角,轻声对黄公公道:
“朕真是犯了一个错误。”
黄总管因为没看见刚才季染彤的神情,在他看来就是皇帝深情地凝视了季女史半响,然后自嘲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没把季女史收入后宫而是摆在身边。大雾!
是以在季染彤又一次睡过去没能及时起来倒茶时,黄公公再也不敢碰她,只轻唤两声确定对方睡死,便也放任之。
和皇帝禀明情况,傅其轩一时没说话,看了一眼角落蜷缩的人影,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但也没说什么,把东西收好递给黄公公。
她看到了!
季染彤那一瞬间心跳堪比擂鼓,虽然烛光熹微,但她还是看清楚了盒子的大小,长约十五公分,宽高皆是五公分左右。她心里有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猜测!
回到住处后,全身没一块肌肉像是自己的了,但她避开那两个丫头,飞快地翻阅起自己记录的彤史,然后写下了几个宫殿名。
傅其轩进入下朝后没有立刻去批折子,而是去看望了六王爷傅其颖。
陪他玩了一会儿风筝后,傅其轩问道:“小六,你还记得红色的漂亮姐姐吗?”
六王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要!”
黄总管眼皮跳了一下,帝王深深的眼神让他有了非常不妙的预感:
“真把她赐给你做王妃好不好?”
“王妃是什么?”傅其颖虽然已经十四岁了,但还不知人事,曾经有想要勾他的宫女,事后都被傅其轩杖毙了。
傅其轩呼噜一把弟弟的头,不是一点的心疼,答道:“会每天陪着你玩。”
“那她们都是王妃吗?”傅其颖指着门外,宫女先前就被黄公公赶出去了。
傅其轩的手指一僵,眼神暗了暗,悄无声息地把话题转走了。
黄总管手心里全是冷汗,逼迫自己去回忆昨天皇帝和季女史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会让皇上有这样的计划?
季染彤也在冥思苦想,到底是哪里差了一环?偏巧福儿在摆弄室内的装饰品,动作虽轻也让她烦不胜烦,语气不耐道:
“好好儿地把东西弄来弄去干什么?”
小丫鬟很是委屈:“过两天是皇上生母前张淑妃的忌日,阖宫都要素静的。”
“张贵妃的张?”
“是啊。”
当年张淑妃生下六皇子就去了,时年十四岁的皇上和六皇子都交给了廉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抚养。廉皇后无子,自是对两个孩子尽心尽力,廉家也全力支持二皇子。但无论廉皇后和皇上当年如何小心,依然教六皇子遭了毒手。
众所周知的事情,季染彤当然不知道。如此,所有的便说得通了。原本皇帝不会碰世家女,而贵妃的孩子是给母族张氏的保障。季染彤回想起之前听的凤求凰,忽然汗毛倒竖。
都是假的!
她大笑起来,为什么知道之后,她觉得皇帝更恶心了。让她倒茶不过是幌子,前彤史提前离职必有蹊跷,让她作彤史也是谅她不通房中术,好欺瞒罢了!
笑了一会儿,她又沉寂下来,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当初沈昭媛的失态只怕也与此相关。
走出门想胡乱转一转,走到常尚宫附近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六王爷。”
“王妃。”少年笑得温润喜人。
季染彤听到他的称呼后倏地从头凉到了脚。皇上,可真是好样的!
不管她做什么,都似乎无所遁形。知晓她已有察觉,便想把她嫁给一个傻子?不管这个傻子长得多俊秀,身份多显赫,那也掩盖不了皇帝的险恶用心。
许是她面目太过狰狞,对方忽然倒退两步,嘴里小声说着“不要坏人陪我玩”就跑走了。
季染彤随他而去,她对母子恋没兴趣,对爷孙恋也没有兴趣。
她不能闹,季家保不了她;她既不会杂交水稻,也搞不懂蒸汽机原理,上辈子不仅短命还是学渣;她空有一张脸,和曾经浸淫于三次元的强大理论知识。她那点小聪明,只怕皇帝早已厌恶。
但是,皇帝先是男人,然后才是皇帝。
张淑妃的忌日过后两天,她等到了小燕公公。
“今晚上是李充仪。季女史,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李充仪与世家无关。本来可以用来证明一下自己的推断,但是六王爷已经代替皇帝不打自招了,季染彤对于见到皇帝这件事情当然是能免则免。
“没什么事,燕公公客气了。”
燕归于是摇着头走了,都当他小燕公公是傻的呢。总管瞅着愈发沉闷,皇帝这两天每天都要斥责官员,连一贯得宠的小季大人今天下午也被皇帝摔折子了,源头可不就是这位么。
季染彤到得很晚,晚到皇帝和李充仪已经在准备就寝。反正皇帝已经知道她知道了,不管是账内的事情还是要把她嫁给六王爷的事情。
难以承受。季染彤低着头缩在墙角,恨不能挤进墙里去。也没心思像以前那样,一有机会就偷窥皇帝的脸,反正这宫里的一切很快就要和她没有关系了。
既然不是世家,今天估计是真刀实枪。
季染彤等了十分钟没等到声音,心中冷笑,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皇帝还要演戏演全套,和没吃药的妃嫔花上二十分钟时间谈情。她当年因为心脏不好,时常会自己一分钟计时数心跳,久而久之,对时间的把控就格外准确。而皇帝,估计对什么都要十足把控,也只能是变态了。
李充仪娇媚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季染彤一边恶心,一边忽然就流泪了。彤史簿子扔在一边,手里攥着朱笔恨不能是一把剑。然而心里越恨,反而越是注意到以往忽视的细节,比如说隐藏在女子声下的有节奏的打拍子的声音。
可能是因为李充仪的卧室结构原因,也可能她终于把注意力放到房、事上而不是皇帝身上。总之花了三个月才弄明白这件事情,果然还是她自己蠢,怨不得别人。
“季染彤,倒水。”
皇上,要点脸行吗?假唱真唱你都要喝水?
季染彤很没骨气地去倒水了,进来时才想起来应该洗把脸再进来。想着头坑低一点也看不清楚,还是照常双手递上茶盏,然而那盈于睫的残珠和将干未干的泪痕都被反光背叛了个彻底。
得知小六去过尚寝司后,他本来快要坚定自己的想法,然而下人的禀报“六王爷回来后说了好几遍‘坏人不跟她玩’”又让他啼笑皆非。现下这模样,可不正是应和了名字“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么,真是,完完全全动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