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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枇杷树 ...

  •   阿枇本是山里的一棵枇杷树,名字是森林里小伙伴随便叫的。当年有人进山挖树,他功力不够,不能化形躲开。其实再几年他就可以化形了。阿枇黯然的想。
      阿枇如今被栽种在一户人家庭院里。
      其实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除了院子小点,不如以前的大山宽敞;伙伴少点,院子里的草木虫鱼灵智未开,无人可与他交流,想当初山里可热闹了。
      他也很孤独,阿枇想道。
      他是这家的主人,少年丧妻,家中亲人也都过世,除了些许奴仆,家中再无他人。
      人间繁华,却比不上山中日月精华充足,是以阿枇本来再修炼三年便可化形,而今却用了五年。化形之后,阿枇便可脱离本体以人形走动。要想挪动本体倒也不难,可是阿枇却一直在那方庭院,不提离开。
      当年在山中,虽有很多伙伴,阿枇仍是想去看一下老人们口中的繁华世界。但如今,他已经化形,却不想走了。
      “我呀,看你是被那个人类迷了心窍了。”阿青说他。阿青是棵青松,他在山里时的邻居,比他年纪略小,还要些年才能化形。
      阿枇能化形之后便常回山里找原本的伙伴说话。他一个树精在人间挺寂寞的。对于他这种能化形的植物精怪来说,本体可以一起化为人形,也可以不动,就像是人类的房屋一样,供他们歇息。他不能带着本体一起化形,枇杷树不见了会被发现的。
      他不是那个人类,他叫阿光。阿枇在心里辩解。
      他也很可怜,阿枇在自己的树杈上蹲着,双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树下的人。仗着他会隐身的法术,不担心被发现,是以看的光明正大。
      他也是一个人,奴仆几个,没有朋友上门,他也不常出门。
      他长得很好看,丰神俊朗,虽是书生,却不显柔弱。
      他很少笑,经常坐在阿枇旁边的石桌旁独酌。醉了也不说话,只是摇摇晃晃站起来抱着阿枇,像是受尽委屈的孩子。
      他就喜欢看阿光,可以在这蹲着一看一下午。可是阿大总是叽叽喳喳在他耳边叫,他都不能好好看他了。所以他每次就让阿大呆一会儿。
      阿大说,他喜欢阿光。
      如果不想离开,不想他伤心,想日日跟他在一起就是喜欢的话,那就是的吧。反正他也不想走了。
      阿枇是他的妻子亲手栽下的,山里的杨柳爷爷说,他只是在想他的妻子。
      没关系,阿枇悄悄想,我陪他久一点,他就会想我了。
      阿光觉得妻子栽的这课枇杷树很有灵性。经常有麻雀在这棵树上叽叽喳喳,但每次他快觉得烦了,麻雀就不见了。
      他喜欢在这棵树下喝酒,有时喝的醉了,抱着树感觉很舒服,暖暖的。
      有时下雨,他若沉浸在思绪中,久久不觉,竟不会有半滴雨落到他的身上。抬头,可见树叶密密的遮在一起,好不严实。
      阿光不是个迂腐的书呆子,他听老人说过精怪的故事,也看过一些话本,他觉得这棵枇杷树可能已经成精了。
      阿光也没在意,阿枇也没做过伤害他的事,还能为他遮风挡雨,若是精怪分三六九等,想必阿枇属于心地善良的那一种。
      他叫这棵枇杷树阿枇,因为阿枇听起来亲近些。
      可是,最近阿光有些心慌慌。
      因为最近一年,他总觉得阿枇怪怪的。具体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就是有时候,阿枇看上去没那么精神。他问奴仆,奴仆都没觉出来有什么差别。
      这一年与前几年不同的事其实还有。
      自从妻子走后,他晚上就时常在院中喝酒,奴仆都让他打发走,有时不小心喝醉后,他就得在院子里睡一晚,第二天就会伤风。
      可这一年即使是大醉到神志不清,他第二天竟都是在屋中醒来的。他询问过小厮,小厮还以为他是自己回来的。
      他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阿枇把他扶进去的,又觉精怪之事,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什么都不好说,只能按捺心思。可是每每看到有时无精打采的阿枇,他就觉得心闷。
      是不是阿枇要走了?他每每想到这个猜测,就觉得很难过。
      家中亲人陆续去世,妻子明明还年轻,却也被一场大病带走。这棵枇杷树还是妻子栽种的呢,如今竟也留不住了么?
      阿光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了,一次次看着亲近的人离开,滋味可不好受。
      于是阿光决定装醉。
      “阿枇,现在只有你陪着我了。你可不要像他们一样抛下我……”这日晚,他又喝醉了酒,含混不清的抱着树喊。
      阿枇默默听着,晃晃树叶。他这一年经常坐在树下跟他说话,有一次他去山里,回来看到他一个人对着枇杷树絮叨,心里有些发酸。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回去了,所以阿大才会寻了来。
      他终于不堪醉意,在树下睡倒。阿枇脱离本体,化成人形出来,蹲着看看他,小声说道:“我不走。”
      像往常一样,阿枇把他扶到屋里,盖上被子,拿帕子擦去他脸上不小心蹭到的泥。
      阿枇左右张望一下,夜很深了,整座宅院的人都已沉入睡眠。
      他迅速趴在阿光身上,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阿大说,这个是心悦的意思。
      阿光翻了个身,脸冲向床里。
      阿枇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屋,进入本体,平复一下自己扑通扑通跳的心。
      阿光睁开眼,一片清明,不见醉意。原来是个小公子,罢了罢了,精怪都能接受了,是公子还是姑娘哪还有那么重要。心头困惑得以解决,阿光笑笑,遂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阿光最近醉的多了些,阿枇躺在树杈上悠闲晒太阳,忽然想到。
      秀气的眉皱了皱,仿佛有些困扰。快入冬了,在院里坐久了容易感冒。
      怎么办呢,阿枇难得觉得有些苦恼。
      这日,阿光拿准时机,又一次“醉倒”。
      阿枇果不其然又一次出现,把他扶到床上,盖上被子,这次倒没很快离开。反而脱鞋做到了床上。
      反正他也醉的啥也不知道,阿枇赌气的想。
      双手支在膝上,托着下巴,歪着头,阿枇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一个声音响起。
      阿光睁开眼睛,目光盯着满脸苦恼的阿枇,满是戏谑,哪有丝毫醉意。
      阿枇一惊,正要下床逃走,却反而被抓住手腕,拉到阿光身上。
      阿枇不敢看向阿光,目光躲闪,想着应对之策。
      “问你呢,叹什么气?”阿光把他按到身上,环住腰,只觉阿枇抱起来比树舒服多了,软软的,依旧温暖。
      “我……你……你最近经常醉……”阿枇心慌意乱,小声道。
      阿光看他虽然慌乱,却掩不了眉间的担忧。原来是在担心自己,阿光想道,那自己现在出手应该不晚了吧。要不是怕吓到阿枇,他早等不及了。
      想着,看着阿枇秀气的小脸,手一使劲,把他压到身下,低头,亲。
      “喜不喜欢?”阿光抬起头,看着阿枇羞红的脸,调笑道。
      阿枇是精怪,尤重品行,不敢说谎,却怎么也吐不出“喜欢”二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不喜欢?”阿光装作松手,“那我走了?”
      阿枇心中一紧,还不自觉,手以牢牢圈住阿光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阿光却还不放过他,犹兀自念叨,“还以为好不容易找到个知心人,原来人家并不在意我,竟是满腔痴心错付……唉,兜兜转转,竟还是孤身一人……”
      阿枇还以为他是真的伤心,只好鼓足勇气,把头埋进对方脖颈,点了点。
      阿光如变脸一般,眉开眼笑,晃晃他,问道,“那不要走了好不好呀?”
      “没……没想走,”阿枇小声说,顿了顿,还是问道,“你不嫌弃我吗?”
      “为何要嫌弃?”阿光低头诱哄着阿枇说出心里话。
      “我,我是琵琶精。”阿枇低着头,不敢阿光。
      “阿枇没生过害人之心对不对?”
      点点头。
      “阿枇是好的精怪对不对?”
      点点头。
      “阿枇想留下对不对?”
      再点头。
      “阿枇欢喜于我对不对?”
      又点点头。
      ……
      阿枇楞了一下,反应过来,脸都羞红了,这下更不敢抬头。
      阿光看着阿枇的头越埋越深,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枇只觉脸羞得发烫,不敢有丝毫动作。
      “阿枇,”阿光把他往上拉了拉,抬起他的头,在他额上亲了亲,说道,“我也心悦你。”
      阿枇凝视着他的眼睛,里面满满的真诚……与爱。
      阿枇说不出话,搂着阿光脖子的手又紧了紧,往阿光怀里靠去。
      “阿枇,阿枇,”阿光在他耳边轻轻地喊,“我心悦你,我想你,我们洞房好不好?”
      说完,阿光觉得贴着自己脖子的脸似乎又热了一分,心中不由好笑,阿枇脸皮好嫩呀。
      “阿枇,阿枇。”阿光搂着阿枇轻轻摇晃。
      良久,阿光觉得脖颈中的阿枇轻轻点了点头。
      ……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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