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之羽》埋名

1、蜉蝣之羽

　　自打我记事起，就住在青丘山上。

　　那时我还不知道“人”是什么，只偶尔听老树伯伯说“人”是这世上最最可怕的东西，让我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

　　我半信半疑。

　　他们总是喜欢讲些可怕的故事吓唬我，比如黑熊哥的舅父只有一只手，因为他的断掌被人给切去给烹了，又比如鹿哥哥的爷爷没有角，是被人割了去做药材……

　　我想如果这些是真的，那人类未免也太变态了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数着星星，总是忍不住好奇，这样重口味的怪物，到底生的个什么模样？

　　兴许三头六臂张牙舞爪，又或者有七只眼睛八只脚，舌头还吐着长长的信子，浑身长着又黑又粗的毛……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之后接连做了好几个晚上的恶梦。虽然依然好奇，至此却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谁知，我运气不错，后来竟真的叫我遇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和想象中一点也不一样。

　　他生得很好看。

　　眼睛大大的，又黑又亮，就像山里的一汪泉水。

　　鼻子高高的，直直的，就像青丘山的山脊。

　　他的眉毛长长的，有点儿像柳叶，但又透着几分英气，总之好看极了。

　　对了，还有嘴唇，薄薄的，微微向上翘，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雪一样……

　　他正对着我笑，那笑容和煦温柔，就好像春天里最暖的一束阳光。

　　“小家伙，是不是摔伤了？”

　　我从没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沉沉的，柔柔的，熨帖人心的舒服。

　　从树上掉下来是常有的事，这点小伤我其实根本不在乎的，然而我却没有动，只静静的，看着他为我包扎伤口。

　　“陵哥哥！你怎么还不过来？”

　　远处有人来叫他，细细脆脆的声音，黄莺一样，我真不喜欢这声音，可我却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陵哥哥。

　　真是好听。

　　我没有被吃掉，也没有被拿去做成药材。

　　我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我不敢告诉老树伯伯，我遇见了这样一个人，一个和他们的故事里截然不同的人。

　　他们知道了一定会抓狂，然后反反复复给我讲那些让我耳朵生茧的故事……

　　之后，我时常下山去偷看陵哥哥。

　　他家就住在苍山脚下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子里。

　　我看着他练剑，看他去私塾读书，看他越长越俊朗~

　　我也知道了不少关于人类的事，婚丧嫁娶栽种破土，还有端午节的赛龙舟，元宵节的花灯和烟火，七夕节看牛郎织女相会……

　　我忍不住想，陵哥哥长大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圆圆胖胖的，还是纤细柔弱的，是能干强壮的，还是娴熟温婉的？

　　我在水池边幻化成的各种不同的模样，最后看着池水中穿着喜服的自己，偷偷的笑……

　　可笑着笑着，我却笑不出来了……

　　我可以化为人形，可，我到底不是人。

　　陵哥哥是不会娶我的。

　　老树伯伯也看出我有心事了，他问了我好几次，可我不敢对他讲。

　　我要嫁给他们眼中的怪物，我想，他们一定不会同意的吧。

　　后来我却想开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

　　能远远的，默默看着陵哥哥幸福一辈子，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我开始帮他物色漂亮的姑娘。

　　李家的阿香笑起来很可爱，女红也好，可以给陵哥哥做好看的衣裳。

　　王家的青禾似乎也不错，她厨艺好十里八乡都知道。

　　高家樱兰虽然长得豪气了些，可干农活最是可靠。

　　我头痛了，到底选哪个好呢？

　　然而还没等我帮陵哥哥物色好合适的对象，陵哥哥家却出事了。

　　那天，我像平常一样趴在树上，想要偷看陵哥哥洗澡，结果香艳的画面一点也没看到，却见官府却浩浩荡荡冲进来一大批人，小小的院落被围个水泄不通。

　　接着陵哥哥的父亲走了出来，和领头的那个将军说着什么。

　　我听不清。

　　大概陵哥哥的父亲曾是朝廷里很重要的人，后来得罪了什么人，才躲到这里来，后来……

　　还不等我弄明白怎么回事，领头的将军二话不说，一刀下去，就把他的脑袋给坎下来了。

　　带血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滚，一直滚到树下来，然后我就看到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看过来……

　　我不可抑制的发抖，脑子里全是人吃人的故事……

　　老树伯伯给我讲的那些故事，原来都是真的。

　　我看着陵哥哥的家奴一个个倒下，我忍不住开始担心，陵哥哥呢？

　　难道陵哥哥也会这样？！

　　我急急得在一片混乱中寻找陵哥哥的身影……

　　他正提着剑在树下和几个官兵周旋，那样子别提有多英勇了！

　　我放心下来，陵哥哥很厉害的，他应该应付得了。

　　然而他终于还是被捉住了。

　　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

　　我不敢贸然上前，于是只能守在一旁静观其变。

　　他们没有杀他，而是折磨他。

　　他们将盐水的铁鞭一鞭鞭抽在他身上，直到他皮开肉绽，又用滚烫的烙铁烫他，他们用铁钉一钉一钉将他钉在柱子上……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要救陵哥哥。

　　他们人再多，我也要救他。

　　晚上趁着守卫打瞌睡，我化成人形，悄悄潜入院落，将昏迷不醒的陵哥哥从石柱上救了下来。

　　然而他实在太重，我化作这样一个瘦弱的身躯，美是美，可不实用。

　　我拖不动他。

　　于是我咬了咬牙，摇身一变，变成个彪形大汉。

　　我轻轻把他扛在背上，心里暗暗祈祷，陵哥哥，你可千万别醒过来啊，我可不想这副鬼样子被你看到！

　　然而他没醒，守卫却醒了。

　　十几个手持刀枪的官兵将我团团围住，我一手扛着陵哥哥，一手拿着陵哥哥的剑，却无计可施，只能粗声粗气得瞪大眼睛吼：

　　“谁敢拦我，谁就是找死，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幅模样实在太凶，还是声音太吓人，这些人仿佛是被我震住，一时都不敢贸然向前。

　　然而我心里却怕的厉害，心知这样支撑不了多久。

　　可……

　　老树伯伯屡屡告诫我，说我万万不可以真面目示人，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

　　可……

　　若不以真面目示人，我要怎么救陵哥哥？

　　已经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他们一点点走近我……

　　陵哥哥的血，透过衣衫，顺着我的胳膊，一滴滴落在地上，殷殷的红……

　　我知道我不能再犹豫了。

　　于是一咬牙，我化身九尾，周身散发出明晃晃的白光。整个院落被我照得亮堂堂的，那些人全都呆住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我猛地一跃，抱着陵哥哥窜上树梢。

　　**

　　我的山洞太简陋了，我怕陵哥哥住不惯，于是就在青丘山间的溪流边，为陵哥哥搭了个茅草房，方便他养病。

　　陵哥哥昏迷了七天七夜，我就守在他身边七天七夜。

　　我希望他醒过来，又害怕他醒过来。

　　他昏睡的时候，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看他就怎么看他，可他如果醒过来……

　　我真不知道他看见我会是什么反应。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于是我化成我觉得最好看的姑娘的样子，趴在石床前，等着他睁开眼。

　　我静静看着他沉睡的脸。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大大的眼睛（虽然现在是闭着的，闭着的也好看），直挺的鼻梁，英气逼人的剑眉，翘翘的薄唇……

　　我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恨不能贴在他脸上。然后我就真的贴上去了。嘴唇贴着嘴唇，软软的，凉凉的。

　　我的心里却好像有姹紫嫣红的烟火轰轰烈烈得炸开来，无数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弧，绽放出惊天冻地得光与热……

　　总之，能亲到陵哥哥，我实在太开心了！

　　然而，陵哥哥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丢人，真丢人！

　　我红着脸扭过身躯，他却捉住我的手。

　　“是你，救了我？”

　　我回头，他便盯着我，目光略过我的眉，我的眼，我的唇……

　　我心里惴惴不安，会不会是我变得不够漂亮？陵哥哥会不会不喜欢我现在这副样子？

　　良久，他苍白的脸上却突然浮出温和的笑意。

　　我轻呼出一口气，看来我变成的这个姑娘，样貌总算不算太糟。

　　我无法解释是如何将他从官兵手上救出来的。而他，仿佛认定了我是什么武功高强之人，只是不愿对他表明身份，于是也没再多问。

　　“那姑娘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当然因为你是陵哥哥喽！

　　他视线灼灼得凝着我：

　　“敢问姑娘芳名？”

　　他这样一问，我却有点不高兴了。

　　因为我突然想起，我在这山里生活的几百年，却没人起个名字给我！

　　于是我闷闷得说：

　　“我一直生活在这山里，没有名字，不然你给我起个名字好了。”

　　他怔了一怔，微笑道：

　　“那我就叫楚楚可好？”

　　楚楚？

　　衣裳楚楚？

　　好词儿呀！

　　我轻轻点了点头，努力保持淑女的矜持，心里却高兴极了。
　　陵哥哥并没有立刻离开。

　　外面官兵一定会张榜抓他，他贸然下山并不安全，于是他选择留下来。

　　可他总有一日要走的，我知道。

　　于是我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

　　每日，我会采些新鲜的野果回来给他吃，他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我就在茅草屋前开了一片地，种上各种蔬菜。

　　偶尔，我也会用陵哥哥的剑劈柴，切菜……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去看老树伯伯和山里的小伙伴。

　　和陵哥哥在一起久了，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一个真正的人，我学会洗衣做饭，烧火种菜……

　　我开始害怕见到他们，怕他们知道，我和一个人类住在一起。

　　这天灌灌飞来找我，提醒我离这个人类远一点：

　　“外面在张榜抓你呢，悬赏很多很多钱。”

　　“他们抓不到我的。”

　　“别忘了，你身边有个人。”

　　“他是陵哥哥，他是好人。”

　　灌灌撇了撇嘴，样子很不以为然：

　　“他最好是。”

　　说完他便扑着翅膀飞走了。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陵哥哥当然是好人！
　　**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

　　“快到元宵节了呢。”

　　这天吃完饭我闷闷的说，心里颇有几分失落。

　　我很喜欢看烟火，可今年为躲避官府的追杀，陵哥哥不能去看烟火了。

　　我为了陪他，自然也是去不成的了。

　　陵哥哥笑了笑却不说话，眼底似有几分寞落。

　　我突然就后悔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想，比起我，他一定更想回家，更想念他的家人吧。

　　这晚，陵哥哥很晚才回来。我想他一定是伤心了。于是吃了饭，我默默收拾碗筷，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可陵哥哥却突然牵着我的手出了门。

　　我奇怪得看着他。看着他微笑着从腰间掏出一个布袋，然后缓缓打开。

　　不一会儿，就有光芒从袋子里星星点点的飞出来，一明一灭，仿佛散落在天边的星辰。

　　接着越来越多的星星飞出来，那样微弱却又令人晕眩的光，把我们笼罩着，仿佛梦境……

　　我突然想哭。

　　灌灌说他是坏人，可是他却待我这样好。

　　三月里萤火虫都还没出来，陵哥哥却找来这样多的有萤火虫，他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而他费这样大的功夫，一定不是为了让我哭。

　　所以思绪千回百转，我虽然想哭，还是努力的笑出来，笑的比任何时候都明媚。

　　我想，再没有比这更美的烟火了……

　　我在这点点繁星中提裙旋转，这些发光的小家伙便在我的发丝裙裾之间盘旋，金色的流光围绕着我，仿佛暗夜的精灵。

　　陵哥哥看着我，笑的很温柔，很好看。

　　我也笑：

　　“谢谢你，陵哥哥。萤火虫真的很美呢。”

　　他目光灼灼得看着我：

　　“楚楚的笑容比什么都美……”

　　我傻傻愣在那里。

　　陵哥哥夸我美？

　　陵哥哥夸我美！

　　太多的震撼，我甚至还来不及一点点回味，整个人又被他扯进怀里。接着，他的唇印上我的唇，我惊讶得微微张口，他的舌头便溜了进来。

　　我傻傻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这是梦吧，我是在做梦吧？

　　可，就算是梦，这也是我做过最美的梦！

　　他的眼，这样近，黑白分明，如同青丘山的溪水，他的眉毛，柳叶一样，透着英气……

　　没等我欣赏完，他却停下来：

　　“楚楚，闭眼。”

　　我愣了一愣，顺从的闭上眼，他便再次压上来，吮我的唇，越吻越深。

　　我觉得他像是在吃我，可我很乐意让他吃。

　　他一只手打开我的前襟，滚烫的唇顺着脖子，锁骨一路吻下去，我脑子仿佛一团浆糊，身子也跟着发软……

　　最后，我自然被他吃干抹净。

　　**

　　成为陵哥哥的妻子，原是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可如今，我却确确实实成了他的妻子。

　　“楚楚，和我下山好不好？”

　　有一天，陵哥哥突然这样问我。

　　当时我正在给肚子里的宝宝缝新衣服，听了这话，不由顿住:

　　“我们住在这里难道不好吗？外面有官兵要抓你呢……”

　　“已经过去这么久，他们或许早就放弃了吧。”

　　他微笑，大手抚上我隆起的小腹，神情是那样柔和：

　　“就算为了孩子，我也要下山看一看。何况孩子出生时，还要请产婆，等他大一点，我们还要送他去读书……就算为了孩子，我们也不能一直躲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是不是？”

　　我默了默，心里虽然抗拒对这个提议，却找不出话来反驳。

　　“今晚，我先下山去看看情况……”

　　他这话着实惊着我了。

　　“不……别去。”

　　我抓着他的手，我真的害怕起来。我怕他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他的大手覆上我的手，他沉定的声音对我说：

　　“放心，我不会有事。”

　　我一向拗不过他的。

　　他还是踏着夜色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他并没有如预期般回来。

　　我再也坐不住了。

　　我去找灌灌，他消息一向灵通。

　　“他一定是抛下你不要你了。怀上人类的孩子，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灌灌保持着他对人的一贯偏见，嫌弃得看了我一眼。

　　我不和他争论，只说：

　　“好灌灌，你帮我去打探打探他是不是被官府抓去了好不好？”

　　灌灌刀子嘴豆腐心，撇了撇嘴，终于还是去了。傍晚，便带了消息回来：

　　“没听说官府抓了什么人，我想他应该只是不想要你了吧！”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

　　只要没被官府抓到，他就不会有事的。

　　果然，次日凌晨，陵哥哥就回来了。

　　他带回好多安胎药来，和我没见过的点心补品回来。我接过东西，抬眼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半天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官府抓去了！”

　　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过来抱住我，安慰我。

　　可他，只是坐在那里，抬眼静静看着我。

　　那眼神，让我觉得害怕。

　　我想，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了,于是我不安得问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依旧只是隐忍得看着我，然后，又看看我隆起的肚子，神情隐约是痛楚。

　　“楚楚……你……有没有什么同我说的？”

　　我奇怪得看着他，还没体会出他话里的意思，我却听到门外似乎有响声。

　　我警觉得走向门口，就看到门外星星点点的火把，那样多的人，密密麻麻朝我们围过来……

　　是官兵来了，他们到底还是发现陵哥哥。

　　我再顾不得那么许多，打开门就向外冲。

　　“臭狐狸现出原形吧！”

　　他们叫我什么？我来不及细想，人太多了，他们穿着盔甲，带着武器，如果陵哥哥被他们抓走，那一定没有活路了。

　　我顾不上怀孕身子虚弱，暗暗运气，逐渐的，我周身散发出银白色的光，九条白色的尾巴从我身后莹莹而出，整个山间都我周身散发出的光芒照亮……

　　我回过头，想催陵哥哥快走，然而，却看到他，不可置信得看着我。

　　那样恐惧的眼神……

　　他在怕我？他在怕我！

　　我忍不住安慰自己，他一定是一时接受不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才会如此，不过不要紧，我可以同他解释。

　　周围的官兵已经拿着刀枪冲了上来，我一道闪电劈过去，一行人顿时飞出老远。

　　“陵萧羽！还不动手！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有人叫嚣着，又有一群士兵围了上来。

　　陵萧羽是谁？不管他是谁，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伸手又是一道白光，更多的人飞了出去。可这群士兵仿佛不要命似得，蜂拥而至，朝我围过来。

　　我自然是应付自如。

　　他们虽然人多，可我法术傍身，自然是不怕的，于是他们人再多也无济于事，更不可能伤到陵哥哥……

　　我正得意得想着，却听“嗤”得一声，我小腹一痛。

　　我缓缓低下头去，一柄剑穿透了我的小腹，血殷殷的流了出来……

　　是陵哥哥的剑……

　　我不敢置信的转过身去，就看见陵哥哥惊恐的脸……

　　我突然松了口气。

　　他还活着，完好无损的活着。

　　真是太好了。

　　我想，他一定是太害怕了，才会刺了我一剑。

　　我变成这副丑样子，他一定是不认得我了。

　　于是，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幻化回楚楚的样子，这样他就不怕我了。

　　“陵哥哥……”

　　我想说，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可是，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更多的剑从我身后刺过来，深深得穿透我的身体，穿透我的五脏六腑，可我一点也不觉得痛，因为陵哥哥已经上前抱住了我。

　　我看到他的眼泪一滴滴滑落下来，他的胳膊微微颤抖，他将我拥得那样紧，他不断得在我耳边轻声说：

　　“对不起……对不起……”

　　我吃力得抬起手来，轻轻碰触他的脸，这样好看的一张脸。

　　眼睛大大的，又黑又亮，就像山里的一汪泉水。

　　鼻子高高的，直直的，就像青丘山的山脊。

　　他的眉毛长长的，有点儿像柳叶，但又透着几分英气，总之好看极了。

　　对了，还有嘴唇，薄薄的，微微向上翘，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雪一样……

　　他正对着我笑，那笑容和煦温柔，就好像春天里最暖的一束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