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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头七回魂夜,废宅起北风 ...

  •   陆离催马疾行,一反平日里不扰民的做派,专挑些人多热闹的街道走。惊扰到一些镇民是必然的,不少人窃窃私语,陆捕头这是怎了?有什么急事?
      陆离心知,有些事急不来,要稳稳地行,要一步一步地来。光是这一路,已有数人暗中跟着,或藏于镇民之中,或藏于屋檐之上。目光如影随形,紧紧地黏着背脊。

      思及至此,陆离在心中冷笑。那些人有什么得罪不起的吗?
      既然被我抓住了小辫子,就莫怪我手狠,连根带泥,将你连根拔起!

      少言寡语的人,并非一副冷漠心肠。

      亲眼目睹了吴柏桦的死,那一刻陆离忽然想到:如果吴沈家的娃娃是唯一的存活者,那吴沈一家人的遭遇,究竟换来了什么?

      吴柏桦不是吴沈亲生子,被更夫孙玉推出去的那一晚他本可离吴沈家远远的,可他偏偏回来了,断送了自己一条性命。

      吴柏桦再醒来,未提及一句娃娃是否平安,这不合乎常理。想必,他已知身在衙门中,更知衙门内有细作!

      那时,陆离站在房中,看着吴柏桦在谭虎耳边留下遗言。猛地想起,更夫孙玉为何而死?又是谁杀了他?大人为何不告而别?为何半句叮嘱都没有?

      所有的关键之处都在吴沈废宅,在废宅内娃娃的摇车上。

      再拖下去有弊无利!

      陆离骑着马离开了镇子,到了驼峰山脚之下。下马左右看了看,稍作停顿才开始上山。

      未申交替之时,山上片片灿烂阳光,照得树木翻出绿油油的光泽,几只小野兔蹦蹦哒哒地从草稞子里跳出来,被陆离的脚步擦到,却没有逃开。陆离蹲了下去,摸摸小野兔的耳朵,再拍拍它的Pi股,小野兔甩甩头,蹦蹦哒哒地回了草稞子里。

      陆离抬起眼,望着十丈开外的土地庙。

      孙玉的尸首早已被仵作带回去,此刻,土地庙只剩下大半面倒塌下来的墙。陆离在那半面土墙下挖了个坑,埋了点东西,匆匆下了山。

      第一站,驼峰山土地庙。

      第二站,更夫孙玉屋子。

      屋子里弥漫着潮湿的汗臭味,陆离蹙蹙眉,开始翻找起来。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陆离终于在一堆看似破烂的东西里找到了火折子。

      这等简陋的火折子才是孙玉用的。陆离将火折子收好,离开了孙家。

      第三站——仵作房。

      吴沈家十几口人的尸首以转放在郊外的冰窖内,仵作房中只剩下孙玉的尸体。老仵作不在,小徒弟正在书案前写写画画。

      陆离问小徒弟,可知孙玉怎么死的?

      小徒弟放下笔,言道:“可不是被砸死的。”

      早些时候,老仵作便说,看孙玉尸体状况十成有九成并非压塌而死。经过仔仔细细的验看,仵作也有些狐疑了。

      小徒弟挠挠白静静的脸蛋儿,说:“师傅说孙玉该是死于中毒,可这毒既不是吞下去的,也不是外伤所致。”

      陆离何等聪明?当下便问:“如同毒物自行钻进了孙玉的体/内?”

      “正是如此!“小徒弟惊呼。

      陆离回头瞥了眼里间的尸体,转回头来,低声问道:“可知何处中毒最深?”

      小徒弟咂咂舌,伸手在陆离的心口上点了点。

      陆离心下了然,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到了酉时,镇上不少人都知道陆捕头这一天忙得紧,时常在闹市上催马疾行。大家都纷纷猜测是沈家的案子有了眉目,故而陆捕头才会这般焦急。可为何不见梁大人呢?

      虽然梁大人无能了些,但吴家案子如此重大,他老人家为何不露面呢?这时,有人偷偷说道,听说梁大人根本不在镇上。

      于是,有人嫌弃道:“要说梁大人真是好命。明明草包一个,却找到陆捕头这样的好捕头,若是没有陆捕头,梁大人可怎么办才好?”

      “此言差矣。”手托鸟笼的老先生淡淡说道:“衙中师爷也是位能干的啊,梁大人当真好命。”

      此时,被陆离叮嘱要仵作暗中验看吴柏桦尸体的师爷正在房中不安地踱步。

      师爷并未想过吴柏桦之死还有蹊跷,只当是陆离不想胡大人与谭捕头知道此事,方才偷偷验尸。哪成想,仵作验尸之后,说吴柏桦并不是死于内伤,而是中毒身亡。这毒很是蹊跷,五脏六腑皆已变黑,尸体表面的伤口却还是鲜红之色,可见,毒是自内由外而发。这便不合道理!
      中毒莫过于三种可能。一,刀尖上猝了毒,伤及人身后,毒自伤口进入体/内、二,吞服毒物,毒物被下到吃食中或是茶水中,吞服之后,毒发身亡;三,吸入体内,大多以毒烟为主,从口鼻进入体内,进而身亡。

      以上三种可能,尸体表面都会有些异常。可吴柏桦,从尸体表面来看,半分异样没有。若是不是刨开来看,当真没想到他是中毒而死。

      仵作找人去询问老郎中,吴柏桦被带回衙门之时可有中毒迹象。老郎中气的胡子都飘了起来,当下吼着对传话的人说:“老朽行医二十余载,会查不出中毒没中毒?你让他亲自来问我!”

      老仵作哭笑不得,但,转回身再看吴柏桦的尸体,眉间尽是抹不去的疑云。

      师爷也搞不明白,吴柏桦所中之毒究竟是来自哪里。然而,有一事师爷还是明白的——陆捕头知晓这一切。

      遂叫来一名捕快,询问陆捕头下落。那捕快便将听到的关于陆捕头的行踪详细说了,师爷更加焦虑。

      “太鲁莽了!”言罢,师爷叮嘱捕快,“最好留下几人在府中随时听候陆捕头差遣。哦,还有邹大侠的那几个家丁,现在何处?“

      捕快说:“也在府中。早上,那几个人从小六去看郎中,回来时陆捕头已不在,他们便在门房等着。”

      师爷无奈地叹息道:“罢了,这时候也顾不上他们。你去厨房要些点心和好茶,我去应付应付胡大人。”

      此时,胡大人不知道因为何事,在房中坐立不安。

      半个时辰前,他差人去找谭虎,至今不见谭虎前来。胡大人察觉到事情有变,却苦于手上没有信得过的人,唯一信得过的便是谭虎,这人却一去不返,甚至,胡大人不知道谭虎在做什么。

      师爷在屋外敲了门,胡大人连忙坐会椅子上,摆好了架势,喝道:“进来。”

      师爷端着茶盘,上面摆满了点心和香茶,笑眯眯地走进屋子,“胡大人,晚饭还有些时候呢,您先吃些点心吧。我们这等小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后厨大娘做的核桃酥还算不错,您尝尝。”

      胡大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说:“嗯,放下吧。”

      师爷也不啰嗦,放下点心茶水躬身告辞。走到门口,却被胡大人叫住。

      “胡大人还有何吩咐?”师爷问道。

      胡大人说:“陆捕头何在?叫他来见我。”

      “胡大人,陆捕头不在府中。他去了何处,下官也不知道啊。”

      胡大人刚要发火,师爷忙补充,“不过,方才听捕快说,谭捕头好似去了吴沈家的废宅,还踹烂了娃娃的小摇车。”

      “哦?”胡大人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声。而他的手,拢在袖子里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

      师爷走出屋子。随着最后一条阳光随着房门的关闭被阻隔在外,房中的窗户无声无息地打了开来,谭虎一个纵身,从外面跳入房中。

      胡大人见到谭虎,急道:“你怎么才回来!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谭虎白了胡大人一眼。

      捕头给大人眼色看,这可是大不敬!古怪的是:胡大人竟然没有责难谭虎,反而亲自为他斟了杯茶,奉上。

      谭虎坐在椅子上,将手中茶放在一旁。说道:“怕是被陆离抢了先机。”

      “此话怎讲?”

      “我正要动手,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出现在吴家废宅,我担心被人发现,失了一次机会。”说完,谭虎蹙蹙眉,“吴柏桦你不必担心了,死了。”

      听闻吴柏桦已死,胡大人双眼啊放光,“那图……”

      “还未到手。”谭虎恨恨道,“梁墨水当真狡猾,这时消失不见,我们就不能直接对陆离施加压力。即便逼迫与他,也要先把人找回来。”

      胡大人知道,陆离一直不在府内。

      “拖不得啊。”胡大人自语道,“眼看着就要到限定日子了,图还没到手,可如何是好?”

      “你怕什么?”谭虎冷笑道:“大不了,我们等陆离找到图,再抢过来。此地是你最大,就算梁墨水回来,能耐你何?”

      胡大人被吹捧了一番,心里也觉得舒坦了许多。挺了挺腰板,大有天下唯我独高的气势。谭虎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却没吭声。

      不过,谭虎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便问:“你可听说过‘闻天’?”

      “闻天?”胡大人愣了愣,“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何人?”

      “不清楚。陆离问我,是否听过,还嘀咕说是他看错了。我很担心,在你我来此地之前,那个人会不会……”

      “不会不会。”胡大人忙摆手,“那人已经被我废了双足,关在地牢。怎会来此?你莫要多想。”不过,闻天这名字的的确确很耳熟啊。

      谭虎是个多疑之人,对胡大人说:“陆离不会无缘无故问我是否知晓某人,你好好想想,闻天这名字究竟在何处听过。想起来了,速速派人告知。”

      “莫非,你还要出去?”胡大人紧张地问。

      谭虎冷笑道:“怎么?害怕有人取你性命?安心,你在此处安全的很。”说完,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胡大人留在房中喃喃自语:闻天,闻天,好耳熟啊!

      随着入夜,镇上的闹市也安静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死气沉沉的废宅里忽然亮起一盏烛火,烛火如一根细小的枝桠,北风吹过,缓缓摇曳,将一束剪影映在乌漆墨黑的墙壁上。若是不仔细看,很难辨认出那是一个人的影子。

      陆离坐在娃娃房中的地上,面对着窗洞,低着头,观看地面上唯一干净的地方。这是白天里谭虎发现的,陆离当时说不晓得,事实上,他记得清清楚楚。这一处,曾摆放过娃娃的小木马。

      宁静夜,乌黑天,风声鹤唳,更声旦旦。四个蒙面黑衣人无声无息地落在后园,这些人相互使了眼色,朝着娃娃屋子而去。

      他们还没走过荷花池的小桥,忽然有两名蒙面青衣人而至,站在桥的那一端,与他们相互对持起来。

      青衣人出现似乎并未让这些黑衣人感到意外,显然,也是在计算之中。

      青衣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个看眼睛似乎年纪偏小。他回头看了看屋内的烛火,转回头来对桥那边的黑衣人说:“你们可有带着礼品前来?”

      为首的黑衣人警惕了起来,“何意?”

      “第一次来嘛,总要带点薄礼的。怎么,没人教过你这些礼仪?”

      “傻话!”为首的黑衣人道,“吴家死绝了,带什么薄礼?纸钱吗?”

      “哎呀,你这人眼神不济?”年纪偏小的青衣人说道:“这满院子的人都看着你们,怎说死绝了?”

      四名黑衣人闻言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并无人啊。

      那年少青衣人又说:“呦,吴员外,你先把脑袋接上再说话,这样会漏风,我听不清楚啦。”

      高个子的青衣人一巴掌招呼道同伴脑袋上,“少说几句!”

      年少的青衣人揉揉被拍的脑袋,委屈道:“我真的看得见啊!你们这些肉眼凡胎的凡夫俗子!”

      这时,桥对面的黑衣人也看出来对方是虚张声势,低喝了一声:“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少年青衣人呵呵冷笑,“你们可知今晚是什么日子?”

      黑衣人当然不知。

      “头七。”少年青衣人又呵呵说道,一字一句地说:“回!魂!夜!”

      小北风应景儿地刮起一股冷涔涔的寒意……

      少年青衣人压低了嗓子,呵呵地笑道:“吴家被害死的一十六口都回来了,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你们。”

      小北风又应景儿一般地吹了起来……

      黑衣人稳了稳心神,怒道:“杀了他们!”

      头七。

      回魂夜。

      如果所有冤死之人都能回来一次,那些被自己所杀的人,会不会也来找自己索命?

      陆离沉沉地叹了口气,将此种不明的情绪压制在心底。只细想,原来上一次给自己药丸的青衣少年,还是个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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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头七回魂夜,废宅起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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