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有猫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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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刚刚过完，附近的大学城，学生还没有返校，对面大路上的医院里，病人也少了大半，这条平时热闹的商业街，如今人影寥落，不少店铺都在新年关了门。又遇上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街上更显得萧条，连街对面最先开张的小超市都早早打烊。
小满在街角自己的小餐馆里卖力擦拭桌椅，心里转着各种念头：快六点了，得把手头的活计赶紧忙完，老人孩子还都在家等着；这几天菜价回落，禽肉海鲜也有了货源，这餐馆也好开门营业了；听说弟弟在大学里交了个对象，各种花销肯定不少，每个月的生活费也必然要多给他一些……转头看见窗外厚重的雪片坠得稀稀落落，雪渐渐住了。
路灯亮了，昏沉沉的光洒落，照见一个男人，坐在街对面关门的小超市台阶上抽烟。小满视线停在他身上，他两条大长腿穿着修身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时髦的机车夹克。小满摇摇头，把洗干净的碎花桌布一块块铺上餐桌，心说，好看是好看，就是这么冷的天，他穿得也太单薄了。又想，要是餐馆早一天开门，现在这人，估计就能坐在这些桌子边喝口热汤了，肯定比吸烟强。
铲雪车开过，路当中的雪被铲走，路边的雪却被推向两边，正正堵在门口人行道上。小满嘴上骂了一句，拿出把铁锹出来，弓着腰，把门前的雪一锹一锹铲开。化雪的时候格外冷，晚上又起了风，小满吃不住，肚子里一阵阵绞痛。这是她生孩子的时候落下的毛病，每月那几天都不消停。她胳膊撑在铁锹上，抱着肚子，半蹲下身子，半晌耳边男人声响：“需要帮忙吗？”
小满抬头瞅，先前那个好看的男人，正正站在她面前，看她迟疑，他又加了一句，“我是个医生。”
小满有些不好意思，一只手按着膝盖站了起来，嘴上说着“不用”，又觉得不妥，她整天跟客人说些混话荤话，不习惯这么斯文对人，赶忙对这人笑笑，补了一句“谢谢”。
这人冲她摆摆手，没再纠缠，扔下手里半截烟头，走去街对面一辆车前，开门上车。
小满拿手捂住小腹站在原处，听他发动车子，看车开走，回味他温暖嗓音，心说，真不像个医生，不过，也不像骗子。
……
闻凯坐在车上，他喜静，不习惯边开车边听音乐。他围着这几条街开了一小圈，又绕回商业街上，在街角放慢车速，透过大窗，望见那女的正就着瓶矿泉水往嘴里送药。
止疼药，他长出口气，加了脚油门，一只手摸出根烟点上，不顾车上暖气，降下左侧车窗，把夹烟的手探出窗外。
车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是一个地址——福满楼，C市庆业路3号。正是小满餐馆的坐标。他一把把这张纸拽下，胡乱团了几下，塞进口袋里。
闻凯是神经外科专家，他工作的B市东海医院神经外科，在国内排名前三，可他却经历了作为一名医生，最不愿经历的噩梦。五年前一场车祸，那个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女人被送去医院。那天他值大夜班，亲手为她做了手术。如今，那个女人，正安静睡在病床上，靠机器维持生命。
车祸的肇事司机酒驾逃逸，事故一个月后投案自首，被判了5年，罚款113万。
大概大半个月前，当年肇事司机的律师在闻凯手下做脑部动脉瘤手术，为了主刀医生能手下留头，讨好地给了闻凯这个地址。
闻凯不解其意，那律师表情神秘言语吞吐，扯住闻凯胳膊说，出事时，那司机在B市就是个打工的，他老婆在给人做保姆。出事后，两人离了婚，那男的不但很快就还了一百多万的罚金，还给那女的在老家C市寸土寸金的商业街上，买了个旺铺门面。这以后，男的坐牢，女的开起了餐馆。
律师不顾头疼，扯住嘴角谄媚一笑，说：“闻大夫，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猫腻？出事的是你的家人，你肯定想把事情弄个明白，对吧？”
这事那律师办得不合规矩，地址是小满饭店的。福满楼。闻凯当时收下这张纸，没动声色，表情不明，对方也不敢多做声。
这阵子一直忙，年前高速几个大车祸事故，过年酒桌上喝坏抬到医院的人数也猛增。这天却破天荒天下太平，闻凯还没下班就开车出来，直往C市走去。
C市离闻凯住的B市不远，开高速2个小时左右。大雪将至，闻凯怕高速关闭，越发开得快。天似穹窿压顶，他心里也愈发沉重。
到了地方，雪落得急，他坐在车里，望向对面街角。透过大窗看那餐馆，里面女人为了省电，只开了盏小灯，昏黄灯光下，一个身影一直在忙活。那身影年轻利落，纤瘦却并不柔弱。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不切实际地联想到了老一辈的那种女人，为了生计不停劳作，忍耐，疲惫，坚韧，禁欲。
他来时有些不顾一切的疯狂，事有蹊跷，他想起那个自己爱了二十年的女人，正不明不白躺在那里，昏迷不醒，心里充满了愤怒。可坐在车里，看着雪片堆在车窗上，渐渐挡住了视线，餐馆里女人身影和昏黄灯光消失不见，他却犹豫了。
因为职业的缘故，闻凯一向果断客观，很少犹豫不决。他被雪埋在车里，有些心慌，晃了晃车门，出来把车上雪扫净，出了一身汗，风一吹，他有些凉意，却不愿再进车里，只点了根烟，找了个台阶坐下。
过完年，餐馆还没有重新开张，大门紧闭。闻凯坐在台阶上没动，不愿把那门推开。毕竟，对方，她也是个女人。
……这会儿在车上往回开，闻凯又想起了那个小餐馆老板娘。他摇摇头，这个时间，东海医院挂号处门口，自备铺盖卷等着挂他专家号的人，早就该拐好几道弯了。可刚刚他对那人主动问诊，分文不取，她居然不要，还，谢谢？！
手机来电，闻凯接通，一个沙哑嗓音喊出：“你小子TM在哪儿？我打电话到医院，他们说你早走了。”
闻凯没答，笑笑问：“哥，这嗓子怎么搞得？烟，酒，还是女人？先管好你自己吧。”
闻锋正要发飙，包厢门开，旗袍美女端着放酒瓶的托盘过来身边，他伸手在人身上捞了一把，一时语塞，气势明显减弱，“回家吃晚饭吧，英姐都做好了。”
闻凯答应。
闻凯到家时，闻锋已经在家，房子太大，家里显得有些冷清。闻锋结婚后，闻凯就不在家住，在医院附近有一套自己的公寓。闻锋也不怎么着家，平日里这豪宅是保姆的。
老保姆英姐从厨房往餐桌上一趟趟端菜，餐桌上餐具精致，饭菜喷香，闻锋满意点头，这才像家。闻锋40出头，长得不错，经营家地产公司，规模挺大。他把弟弟平日爱吃的菜换到闻凯手边，又给人倒上酒，拿出一个盒子，递到闻凯面前。
闻凯看了一眼，夹了口菜塞进嘴里，问：“这是什么？”
闻锋又把盒子推得近些，帮人打开，拿出把保时捷钥匙，有些嘚瑟：“小子出息了，副高评上也不说一声，还是你们徐副院长给我报的喜。这车是今年新款，年前就订了的，算是，奖励。”
闻凯笑：“我多大了，还搞这套。”
闻锋仍是高兴，看着弟弟吃菜，自己却不怎么动筷子，半天，突然问：“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C市。”
闻锋给人布菜的手一顿，问：“C市，你去那儿做什么？”
闻凯随口敷衍：“徐副院长家亲戚，胶质瘤3期。岁数大了，转院不方便，我去看看，准备会次诊。”
闻锋不再多问，半天说：“你小子什么时候开窍了，知道巴结领导了。老徐那儿你不用费这力气，有我在，他就得待你比亲弟弟还好。”
兄弟俩正聊天，楼上倥窿作响，一个年轻些的保姆逃也似的下来。闻锋不悦皱眉，把人叫过来，问怎么回事。
保姆说是孩子玩困了又不愿意睡觉，正在房间发脾气，非要闻锋上去一趟，说找他爸有事商量。
闻锋对着闻凯摊手，“听见没，让我上去一趟，也不知道谁是谁老子。”说完扭头跟保姆吩咐，“你给他两个选项，要么他亲自移驾下楼见我，要么就TM老实睡觉。就说是我说的。”
不多会儿一个男孩不情不愿从楼上下来，圆脸大眼，正长个的年纪，身上有些瘦弱。稚嫩声音喊了声爸。
闻锋不看他也不答应，只是问：“什么事？有屁快放。”
孩子理直气壮答，学校办兴趣班，让交800块钱。
闻锋二话没说，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数都没数递了过去。孩子眼一亮，正要去接，闻锋又猛一缩手。孩子接了个空，撅起小嘴。
闻锋掂着钱说：“你爸我就是专门干坑蒙拐骗这个的，你这瞎话编的，连我一根脚毛都比不上。以后你要钱就直说，别我给了你钱你还笑我傻，让你爸跟冤大头似的。”递钱过去的时候，又说，“听见了没有，啊？”
孩子嬉皮笑脸连说听见了，一把抢过钱，回头瞅了一眼闻凯，扭头便走。
闻锋在后面喊：“看见你叔，也不叫人！”
闻凯哼笑一声，“我没给他钱，他不认识我。”末了又担心看看孩子，说，“他才7岁，别太惯着他。管你要钱你也不问问他，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闻锋哼了一声端起碗汤，“你以为我问了，他就跟我说实话了么？跟你小时候一个德行，问也白问。不过学校有老师，放学有司机保姆看着，他还能钻出我的手掌心？”说着长叹口气，“没娘的孩子，自然多娇惯些。”
空气骤然凝结，闻凯手中筷子当啷落地。闻锋一使眼色，保姆赶紧来捡。闻凯先一步弯腰捡起，把筷子规矩摆在桌上，站起身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走到餐厅门口，又止住脚步，闷声道，“哥，他不是没娘的孩子，从医学意义上说，他妈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有猫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