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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祭扫之行 ...

  •   听到院外的动静,禹莲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一下,想起了什么,迅速起身坐到一旁的软榻上,把锦盒放在软榻上的小桌子,又随手拿起桌上的书放到腿上,斜斜的靠了下去。
      顾云海和木竑钲在院子里站定的时候,禹莲正摆好一副慵懒的半躺在软榻上翻书的姿态。
      玉珠先走了进来,福了福,“小姐,二老爷和顾大人来了。”
      禹莲抬眼,点点头,待玉珠将人请到门口,才把书放下,准备起身,玉珠忙上前去扶。
      禹莲缓缓下地,并没有施礼,只是微微颌首,喊了一声“二伯”算是打招呼,一副目无尊长的模样。
      为了不让人起疑,禹莲一直尽量模仿着木萋的言行,当下也不例外。这二伯平日打交道的倒是少,反正木萋和家里人可没一个关系好的,禹莲只管维持一贯的顽劣性子。
      木竑钲虽习惯了她这态度,只是此刻有外人在,面色便有些不悦,但也只是点了点头回应后转身向顾云海解释道:“四丫头前些日子受了伤,腿脚有些不方便,礼数不周还请顾兄勿要见怪。”
      顾云海一向不拘小节,此刻更是因为心情激动没有留意到两人奇怪的态度和气氛,立刻回答:“哪里哪里,既是如此小姐赶紧坐下吧。”
      三人坐定后,木竑钲便开口介绍:“四丫头,这位便是你爹娘当初在云州的旧识,顾云海顾大人。”
      顾云海忙接口道:“不敢当,若是四小姐不介意,可以唤我一声顾叔叔。”
      见对方乐意套近乎,禹莲自然更是乐意接下,忙点头叫道“顾叔叔”。
      顾云海立刻乐呵呵的点头回了一声“四丫头!”,语气那叫一个亲热。
      禹莲心里禁不住一乐,这人倒是真性情,这两句话还没说上呢就这么叫上了。他那神情语气,看来真是和木竑修感情深厚,也真是把自己当成侄女了。
      如此甚好!甚好啊!禹莲心里默默的给眼前这位顾叔叔点了一个赞。
      木竑钲看了她一眼,直奔主题问道:“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你顾叔叔吗?”
      禹莲拿起手边的锦盒递给玉珠,顾云海有些迫不及待的起身上前接了过来,便要打开。
      禹莲忙道:“顾叔叔可回去后再细看。“
      心里还是有点心虚,也不知道送个砚台到底合不合适奇不奇怪,万一人家是个习武的,根本不尚文墨可就尴尬了。
      顾云海点点头,捧着锦盒坐了回去。木竑钲若有所思的看向禹莲,便要开口。
      禹莲一直留意着这位二伯的反应,见此赶紧抢着说道:“爹在手记里提到过顾叔叔,里面说日后再相见时,要将此物相赠。之前我并未多留意,顾叔叔来访,这才想起来。“
      木竑修确实留下了不少手记,看来是有这个习惯。虽然禹莲其实并未仔细读过,但既然这两人如此交情,肯定会在手记里提起。至于赠礼的说法,若要较真,便说那篇手记遗失了便是。
      顾云海听到她提起往事,面色又忍不住一沉,微微一叹。木竑钲听到她的解释,有点不满,见她还是和平日一样神情恹恹,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之后,顾云海本来还想好好和她聊一聊往事,倒是禹莲害怕自己言行不妥,毕竟二伯还在,而她醒来至今都没敢在家人面前多说什么,便推说乏了要送客。想到她如今确实还在养伤,顾云海和木竑钲便也没有多想。出了院子,顾云海便告辞,准备后日再来访。

      上了马车,顾云海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锦盒,见是一方兰花红丝砚,石料纯净,色泽华美醇厚,纹如山间峰石,两株兰花正雕刻在状若幽谷的一抹深色石纹上,清清阿萋,自是大家手笔。
      顾云海便知这是红丝砚中有价无市的精品,必然是木竑修的珍藏。禹莲自然不懂得赏玩玉石墨宝,倒是知道红丝砚乃天下名砚之首,极为贵重,又是风雅之物,想着拿它送人定然不会出错,才选了这方砚台,倒是有些歪打正着。
      顾云海有些惊讶,没想到会收到这么贵重的礼,却是睹物思人,轻抚砚台,脑海中思绪万千,又忍不住悲从中来。
      满腹的言语,无从诉说,无人倾吐。
      马车外车夫的轻喝将他的思绪拉回,知道是到客栈了,顾云海拿起锦盒里的丝帕准备包好砚台,丝帕下的信纸便露了出来。
      微微一愣,伸手拿出来却又听到外面车夫的声音,赶紧放了回去,又放好砚台拿好锦盒,匆匆走进自己的房间。
      关好门,大步走到桌前,顾云海立刻打开锦盒取出信纸,打开一看,却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是木竑修留给他的信,没想到却是那丫头,心中也升起一丝疑惑,赶紧读了下去。
      禹莲在信中并没有直言目的,只说自己出行不便,但是希望能和他好好聊一聊,并隐隐透露此事并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如果同意的话,就以还礼的名义再来拜访她一次,那时她会告知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毕竟是完完全全不认识的一个人,也只能说到这个地步了。万一对方把这封信泄露给家中其他人,禹莲也无非就是再担一次恶名,不至于让人猜到她的计划。当时匆匆忙忙的,她也只想到这个走一步看一步的法子。
      顾云海读完了信,细细回想了一下刚才在英国公府的情形,这才察觉到木竑钲和那丫头的相处确实不太对劲。要说国公府欺负四小姐无父无母倒也不像,既如此又缘何双方都提防着对方的态度?
      顾云海初来沂都,自然是不知道木四小姐的做派,思来想去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决定后天邀上她一起去拜祭木竑修夫妇 ,顺便好好聊一聊。

      那边,禹莲把人送走后,就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见面的问题,只是别说万全的方法,就是半全的法子也没想出一个。要她自己掩人耳目的出门,哪怕只是出院子,都实在是太难,一定要这么做的话,大概也只能在半夜了。然而半夜其实也有家丁巡视。让对方偷偷进来,但是院子里也是全天都有人守着的,又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话,很难不被人发现。
      思来想去,禹莲最后还是否定了“见面谈谈”这个美好的想法,决定直接写封信,将需要的银票一并附上,然后也只能祈求对方的能力和人品了。
      紧张纠结了一天半的禹莲,在第三天早上接到一同祭扫的邀请时,差点就要仰天长啸:怎么不早点告诉她还有这一茬?!这一天的脑细胞都白死了!
      禹莲赶紧洗漱更衣,只是还要过老太太这一关,她可还被禁足着。
      虽然木竑钲之前就提醒了路途遥远需一早出发,顾云海还是很诚恳的坚持要带上禹莲一起,只说想她好好聊一聊。自己不久就要回云州,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再见。虽然已经无法与挚友把酒言欢,也只好将满腹的话语转述其子,聊以慰藉。
      虽然另有目的,顾云海这话也是发自肺腑。
      木竑钲见他如此,倒也能体谅他的心情,便让顾云海在偏厅候着,自己去老太太那里请示。去的时候,正好自家夫人在老太太那儿问安。
      “母亲。”木竑钲也先问安,老太太点头,然后奇怪的问道:“今日不是一早就要与老三的故人去祭扫吗?”
      木竑钲也不绕弯子,直接告知来意:“顾兄说希望带上四丫头同去,想和四丫头好好聊一聊。儿子想着他与三弟夫妻情谊深厚,确实情有可原,特来请示母亲。”
      之前禹莲赠礼的事情他也和众人说过了,倒是没有人多想什么,三老爷夫妻的遗物确实都是禹莲自己保管打理的。
      老太太微怔了一下,没料到这么一出,便有些犹豫,转头问二夫人:“老二媳妇,阿萋最近如何?”
      二夫人李菀是书香门第出生,为人温婉谦和,她对这位小侄女虽然也有气愤不已的时候,但也常常觉得她是可怜的。这会儿想着她这么一个年纪的小小丫头,就要孤身去那清冷寒苦的庄子,更是忍不住心生同情,略思索了一下回答到:“四丫头最近倒是确实安生,大概因为伤了腿行动不便,一直乖乖的呆在院子里,也没有听说闹腾什么。期间几个姐妹都去探望过,说是安静了不少,话变的很少,倒真像是转了性子。”
      想了想又补充道:“听几个哥儿说,之前还找他们借书来读。”
      听到这番话,老太太沉思起来,木萋不知悔改的前例实在太多,之前想尽办法也没能将她扭过来,就算最近乖巧了一段时间,她也不会相信就真是转了性子了,想来也许只是因为身体不适,没精力折腾。
      只是老太太又一想,去庄子之前去拜祭一下父母也是应该的,这一去也说不好何时会让她回来。
      老人家终究还是对这个自幼就没了爹娘的孙女有些不忍,点头同意:“带上两个婆子盯好她,你也看紧点,早点回来。”
      如此,木竑钲便也不耽搁了,马上唤人通知了木萋,又对老太太派来的两个婆子好生叮嘱了一番,便和顾云海一起去马车前等她。想起身边这位仁兄对那丫头的亲近态度,木竑钲犹豫再三,还是对顾云海提了个醒,“顾兄,实不相瞒,这四丫头因为自幼没了父母,老太太对其从小偏宠,结果给养成了顽劣的性子。这脚伤也是之前闯祸弄下的,这段时间正因此被老太太禁足。”
      顾云海有些意外,又有点了然,看来这个丫头有些内情,便愈发好奇她找他是何事。在木竑钲面前他也不好多加评论,点点头回答到:“毕竟还是小丫头片子,淘气一点也是可以料到的。”
      木竑钲也不好多说,只希望能一路顺利。又抬头看看天——耽误了不少,今天的时间怕是有点紧,随口说道:“今天怕是得赶赶路了,若是一切顺利,天黑前还是可以赶回来的。”
      话音刚落,禹莲便出现了,玉珠仍在一旁扶着。木竑钲也没有多说,几个人赶紧上了马车出发。
      上车坐定后,玉珠作为车里唯一的下人,开始沏茶上点心伺候众人。除了顾云海,其他几人都没有好好用过早膳。因着自家二伯也在,禹莲不好多说话,顾云海倒是个话多的,知道她的意思,只是聊些自己这些年出游的见闻。禹莲和木竑钲听着有趣,玉珠也兴致勃勃的,车里的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这么一聊,禹莲便发现这位顾叔叔的人缘简直让人瞠目结舌,一路上不管走到哪儿都能结交上几个朋友。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吹牛的成分,如果真那么厉害,她心里倒是想到了一笔好生意可以与他合作。
      就是不知道这合作能不能成了。
      马车就这么出了城,快速往城外的木家家庙驶去。车里的几人怡然自得,倒是不觉得辛苦。禹莲一边听顾云海谈天说地,一边琢磨着待会儿怎么找空挡把信给他,正想着,突然一声轻响,马车一震,后面往下一沉,停了下来。
      木竑钲一皱眉,开门望出去,车夫正下来检查情况,看来并不是很好。
      “老爷,是车轮坏了。”
      车夫也知道今日时间比较紧,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声音不禁有些忐忑。
      木竑钲和顾云海一起下车查看,马车肯定没法再继续走下去了,离家庙倒也不是很远了。最后决定让车夫去家庙那边找人来接应,其他人先在车里等着。
      这么一折腾,到达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当天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回去了。
      禹莲站在家庙门口,心里想着“天助我也!”,木竑钲却自然是心里有些郁闷,但也没有办法,只好马上差人快马回去通知家里,又私下对玉珠和看管木萋的两个婆子叮嘱了一番。然后几个人吃了点小食填填肚子,便先去祭扫了。
      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顾云海在墓前待了很久,禹莲和木竑钲便一直陪着他。直到晚上一起用膳的时候,气氛才重回轻松。饭桌上顾云海和木竑钲又聊了不少,他也屡屡向禹莲搭话,只是禹莲仍是顾忌着不想多说。见此,顾云海也了然,在用完膳准备回房的时候,便刻意稍迟了点,待木竑钲先起身,然后走在了禹莲身侧。
      “丫头精神不太好呢,是累着了吧。”随意的搭话,内侧下垂的手微微从袖子里朝禹莲伸出,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禹莲心里一喜,她本就时刻准备着,便赶紧偷偷从袖袋里拿出折成小小的信,又装作不经意的往顾云海身边晃了下,顺手把信塞给他。用袖子遮着,动作很快,一旁扶着她的玉珠也没注意到。
      “今日确实有些疲劳,没有气力和顾叔叔好好聊一聊,实在是抱歉。听闻顾叔叔不久就将离开沂都,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见面。”禹莲满脸遗憾的回答,倒是毫不作假,对于这个寄予厚望的人,她当然本是想好好了解了解。
      顾云海笑着点点头:“这是自然,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和丫头叙一叙。”无论这丫头是何事找他,她是挚友唯一的子嗣,这情分顾云海不会忘。
      不便多说,禹莲便也告辞回房歇下,只是心中忐忑不安,忍不住脑补各种顾云海看到信之后的反应,怎么也睡不着。
      禹莲在信里告知了自己要去庄子的大约时间,以及庄子的地点,然后直截了当的说明了自己打算中途逃离,并伪装成自己遇害的假象,希望顾云海能帮她实施计划,帮忙事先安排好接应的人和她的安身之所,最后再提了一下打算开一间铺子的事情,只是没有说要与他合作。
      除此以外,这一切的缘由禹莲都没有解释。当时她想了各种措辞,怎么也想不出个妥当的。让一个可以说对木家有一定情谊的人,愿意帮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木家的小姐离家,怕是除非她撒谎说木家待她恶毒,否则都无法打动顾云海。然而禹莲也并不想抹黑木家。从原主的记忆和她来了之后短短的相处,她都觉得这个家里的人对这个木萋实在是非常好了。如今她本就又要给他们添麻烦,实在是不想再多造一点孽了。
      所以最后禹莲又狠狠的赌了一次,干脆什么都不说明,只是信里语气恭敬至极,言辞诚恳,又隐隐透出坚决的气势。只希望这位阅历不凡的顾叔叔,也能不拘小节,不屈凡礼,伸手助她一次。
      如此,这封信其实极为简短,顾云海看完后却震惊不已,他自然完全没有想到那丫头想要他帮的居然是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忙,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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