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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千帆过境独留一舟 ...

  •   卫生间里,陈意关上门,坐在马桶盖上,泪水一滴滴落在地面,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是她也是真的控制不住,这段时间压抑了太久。一种隐隐的不被察觉的情绪似乎要从她心底冒出来,让她无比慌张,她拼命往下压,压不住!
      厕所里进进出出多少人,却不知道在一扇门背后藏着一股巨大的悲伤。好久好久,终于擦干泪水,在镜子前给自己一个微笑:陈意,你这是怎么了?
      回到办公室,伏在一堆文件上压住自己呼之欲出的情绪,还没如愿,手机上来了一条信息:你想要什么?
      是凌云的号码,那个他自己的号码。
      陈意才知道这件事在他那里同样也掀起了波澜,再怎么成熟的男人也会被感动的吧,再冷漠的人也有他的弱点,何况凌云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陈意的这一举动杀伤力可能是真的挺大的,她原本也没奢望他感动,现在想来,大家都是普通人而已。
      陈意考虑好久,回道:我说过的,没关系,不要介意!
      隔了好久,凌云回:我在天台
      只有四个字,没有标点,干干的四个字,陈意却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让她也去吗?
      水生火热的挣扎,陈意感到自己生生经历被撕裂的痛苦。她敢肯定她的魂魄已经上到天台,可是她的身体不可能离开她的椅子。
      该断不断必受其乱!绝不能辜负这二十多年的信仰!
      她今天留在这里并不是长久之计,她的人生还有使命,只是她暂时还没有分清前进的方向,不代表她不准备前进,既然绝不能背叛她整个青春里的付出,何必再来添新愁!

      正好赵凡域发邮件来,约她在老时间老地点见面。她也想念秦晓靥的聒噪,一口答应。
      饭店里,陈意坐下后四处张望:“咦,那家伙今天怎么了,还没来?什么时候吃饭都不积极啦?”
      赵凡域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才说:“我没有约她,今天就我们两个人。”
      “啊,为什么呀,她有事吗?”
      “陈意,别管她有事没事,我们俩就不能一起吃饭?”
      “可是,一直是三个人一起的呀,不行,我打她电话!”
      “你别打,行吗,我约你,是有话要说,但又不方便当她面说!”
      陈意见赵凡域越来越严肃,慢慢放下电话:“老赵,怎么了你,突然好严肃,弄的我很不习惯。”
      “陈意,你后来一直不肯告诉我,那天凌晨你打我电话到底为什么事?”
      “噢,那事呀,我当时肚子痛,想让你送我去医院,哪知道你睡那么死!”
      “你从来没直接打过我电话,都是让秦晓靥转带话,我也想不通是为什么,可是万万没想到第一通就错过了,我现在睡觉手机都是调成最高音量,以后再也不可能打不通我电话。”
      “老赵,你别太认真嘛,这么点小事,还特意解释,没事的。”
      “我大概是四点起来看到你的电话,可是无论我怎么回播,再也没人接听。”
      “后来,我去医院,没带在身上。”
      “其实我去找你了,值班室跟我说有人把你送到医院去了。”
      “嗯,我当时是疼糊涂了,打值班室的电话……”
      “他们告诉我,是凌云。”赵凡域大概也不忍心看她撒谎,提前道出事实。
      “啊……啊……他正好路过,我当时差不多昏迷了,事后才听说是他。”
      “陈意,我错过什么了吗?”
      “没,没有呀!”
      “我一直后悔,我总感到自己就在那个晚上错过了些什么!”
      “老赵,事情过去这么多天,我们不提了好吗?”
      “好,先吃饭吧!”
      “真的不叫秦晓靥了吗,这些菜都是她爱吃的。”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陈意四下看看,感觉在做一件特别不光彩的事,在她而言,他是她的,秦晓靥早早就和自己打过招呼。
      “陈意,我的情况你了解吗?”
      “什么情况?”
      “我是我爸妈的独生子,我老家在山东,但20年前就全部到江苏来了,他们一个从政一个自由职业,家里日子还过得去,你去过的那套别墅是我爸妈的,我自己名下还有两套房子,一套还没有装修,是要征求未来妻子的意见。我个人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常喝酒,没有什么恶习,身体也健康。我谈过两次恋爱,大学一次,读研时一次,都是短暂的,也谈不上刻骨……”
      陈意从坐下来那一刻起就感到不对劲,直到赵凡域和她一五一十汇报起家底,她更加如坐针毡,脸憋的通红,好不容易等到赵凡域语速放慢时插话道:“老赵,你看看,好好的,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我知道你平日里刻意保持着与我的距离,但是我更清楚自己的感觉,我一直犹豫要不要把这话说出来,陈意,不管你信不信,我觉得你符合我未来伴侣的所有条件。”赵凡域猛喝一口酒,脸也和陈意一样涨的通红,像下定决心似的,看都不敢看陈意:“换句话说,我很喜欢你!”说完又是一大口酒。
      陈意知道赵凡域是个认真的人,在这件事上开不得玩笑,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答复他:“老赵,虽然过去的事我从来不提,但是我知道你们多少能感觉到一些。尤其秦晓靥,那精鬼!我这么说吧,我是被男朋友狠狠伤害后才到南京来逃难的,对未来我什么都不确定。而且我还没处理好自己,这两年都不想再陷入感情。”
      “这不矛盾的陈意,新的感情只会加速你的愈合。”
      “你不知道我这个性,我是不投入万事云淡风轻,一旦投入进去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说实话,我是不敢,怕了,就想让自己缓两年,缓两年再说。”
      “我可以等你,两年根本没问题。”
      “不用,你这样只会给我更大的压力。”
      “我不给你压力,你想怎样生活都可以,真的,如果你觉得需要,我也可以压抑自己的情感,不越红线。”
      “其实,老赵,秦晓靥一直喜欢你,你都没发现你俩有多合适吗?”
      “陈意,感情的事吧,不是我不等于你,就一定等于她的,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但是我今天也跟你透个底,退一万步说,即便不是你,也绝不可能是她!”
      赵凡域渐渐恢复镇定,说的很坚决,陈意一时语塞,找不到好理由为秦晓靥拉票,只好沉默。

      第二天上班之后,张少驰已经被叫去开会,陈意知道是为的什么,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最近似乎接连发生太多事,昨天晚上她一夜没睡实,总是梦见自己从高处往下掉,掉了多少次,每次醒来都是浑身的汗。
      小雪见张少驰和林果急匆匆出去,跑到陈意身边来说:“今天肯定有大事发生,一大早,六点多办公室就发通知,召开紧急会议,在上海的两个部长买不到飞机票,夜里坐着火车赶回来的!”
      陈意恍惚地听着,又将就地回着:“是吧!”
      小雪快乐地“嗯”了一声,便又迅速地跑开。
      双臂扶在桌面上,双手相握,用牙齿咬着两个大拇指的指甲。
      她知道凌云开这个会是想给这个合同一个名正言顺的交待,真好,他接受了!

      十一点左右,张少驰匆匆赶回办公室,绕到陈意身边,敲敲她的办公桌,低声说:“跟我进来!”
      张少驰拿着笔在桌子上转来转去,似乎在寻找能表达他意思的那个点,陈意有些慌张,只听他问:“合同是你签下来的,这点我没说错吧?”
      陈意不说话,她猜测凌云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包不住一个合同的谎言,那么这肯定是张少驰套她的话,她使劲摇着头,张少驰也料定她不会承认:“孩子,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呀,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这是让我们宣传部全体没地儿站脚你知道吗?你好歹知会我一声吧!”说到这张少驰狠狠地把那支派克钢笔握在手心,抬头问陈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部,我是在你手上成长起来的,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得过你的眼睛。”
      “陈意,你让我意外的地方实在太多,我原本以为哪怕你并不向着宣传部,也是向着凌副总的!”张少驰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和自己聊天,陈意从他的态度里知道事情的后续反应要超出她的想象。
      “张部,您就别考我了,我一个外地人,既没有背景也没有人脉,拿什么去打动于国海?”
      “我听说,几天前你在华律师那打印过合同。”
      “张部,每个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你觉得我这样做说的通吗?”
      张少驰看似没在听陈意讲话,陈意说完好久他也没开腔应答。
      陈意小心地说:“张部,我知道林果是您一手培养起来的,整个宣传部您最看重她,亲疏有别,我毕竟是个外人。”
      “看这姑娘把话说到哪里去了,陈意,我是把你当自己家姑娘才这样直接问你,我也希望你对我坦诚一点。”
      张少驰确实有点看不透,如果说她陈意有心机,说不通,没心机,也说不通,她陈意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
      陈意没法回答他,张少驰等了好一会,知道能从于国海那里把合同生拔来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不会被强迫说出不想说的话的,他也不想浪费时间,挥手说道:“算了,算了,看来我是老了,陈意,我这么跟你说吧,凌云集团我们肯定是待不了多久的,但是你的路还很长,现在宣传上的事都是林果在负责,你这样脸对脸地跟她对着干,只怕吃亏的还是你自己!你说我偏心,也实在不存在,优秀的员工各有各的不同,但一定有一点相同,那就是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和林果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林果的想法是有立场的,而你的想法没有立场。作为长辈,我可以很公平地告诉你,无论什么情况,有原则的人一定更受尊重。”一边起身说:“先这样,有些话你听着可能觉得难以接受,你就当是忠言逆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意思。我现在去机场接凌副总!公司为那块地要成立专门的工作组,凌副总就是组长,你是不是觉得这很讽刺?”张少驰说着丢下陈意,径自走出去。
      陈意闷闷的从他办公室出来,这最后一段话才是重点。陈意听着张少驰从来没有过的这些话,她原本只是以为这个意向书给不给凌云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没想到还惹出人品的是非来。她在心里抓住最后的坚持:你张少驰这样说我,并不准确,我不承认,因为我给凌云并没有拿他任何好处,我有这样处置的自由。

      十来天后,办公室对外公布这件足以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那块地变成凌云集团的了!
      通知很简单,就是一句话,但就是这句话可以胜过一切,毫不客气地将被记载在公司的光辉历程中。
      这是件特别了不得的事。
      小雪拦住茶水间的陈意问:“他们说合同是你签下来的,是吗?”
      “他们说的?这他们都有些谁呀?”
      “大家都这么说,要不然这么多年没果的事,这么巧到你接手就上演大逆转?”
      “傻瓜,如果是我做的,我还不大张旗鼓的宣扬呀,还用被开会批斗?你不想想,光这一个合同拿到手,就可以保我一辈子在公司的荣华富贵,还用在宣传部干这苦差事?”
      “也对,肯定是他们瞎传,传着传着就走样了!”
      “差不多!”

      秦晓靥一连打了几个电话给陈意,陈意都没有接,她心里清楚是什么事,重点是接了之后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但既然已经撒了谎,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明知道这些够的上怀疑的人自然不会相信她的否认,却也只能抵死不认。
      她既背叛了作为下属的忠诚,也即将背叛作为朋友的守则。

      躲了一天,再也没有借口不见她,约好晚上吃饭。
      刚进包间的门,秦晓靥就扑上来不怀好意地说:“让你带着我们去,你非不肯,现在可好,合同虽说谈成了吧,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喽,你以后可收敛点,下手这么狠,看谁敢娶你,你是不知道广告部的那群毒妇怎么编排你呢?”
      赵凡域抢白道:“清者自清,你别在这乱宣传。”
      “赵凡域,你他妈的能不能有一次是向着我的,我说说怎么了,陈意还没急呢,你龇牙咧嘴地冲我凶什么!”
      陈意一口水还没下肚,赶紧插话:“行了,别为我的事拌嘴,再说事实是合同不是我谈成的,是凌云用了别的方法,我正好被堵在这个时间段里。”
      陈意眼见着那两人对视一眼,这说法太出乎他们意料,原本已经准备着听陈意一翻炫耀的秦晓靥瞪大眼睛,像是被一整个鸡蛋卡在喉咙里。
      陈意为自己的谎言感到难过,为了谁都不会相信的话一遍遍地重复。
      “我们没要你请客的意思!”秦晓靥为缓解表情上的落差只说了这一句。
      “请客没问题,但功劳我不能冒领。”
      秦晓靥不再说话,埋头吃菜,赵凡域也只好找点别的话来说。
      陈意吃不下去,坚持一会,她放下筷子,对那两人说:“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你们慢慢吃吧!”
      赵凡域立刻起身:“我送你吧,这会等车更累。”
      秦晓靥啪的放下杯子:“老赵,这里还坐着一个喘气的呢,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当我是空气呀!”
      陈意一个劲对赵凡域使眼色,赵凡域这次不买陈意的账,他面对秦晓靥铁铁地说:“我做自己想做的事,碍着你什么了,阴阳怪气的。”
      “那请问什么是你想做的事?”
      “这么聪明的人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陈意走出位子拉住赵凡域,求他别再说下去。
      秦晓靥不依不饶:“有种你说出来!”
      “我护着她,完全是情不自禁,自发行动,因为我喜欢她!”
      秦晓靥瞬间泪眼朦胧地看着赵凡域再看看陈意,她走近陈意,问:“你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感情就我一个小丑,你俩合着伙来看我笑话是吧?陈意,我是不是很早就问过你,也和你打过招呼?这么长时间我又不是不能接受你中途变卦,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告诉我吗?太过分了吧,亏我拿你当朋友!你这个朋友当的真是防不胜防!”
      陈意原本想要辩白,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情况,可是她说不出口,解释有用吗,如果解释有用,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误会!无辜的人太多,不在乎又多她一个。
      她的沉默,更加激怒秦晓靥,她不再质问,抓起包,推开赵凡域愤然离开。
      气氛已经完全变了样,毁掉一段友谊比拧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陈意拂开赵凡域的手,悲戚地看着他:“如果不可能是我,一定也不可能是她的话,那我们还是三个人不行吗,为什么要改变这种现状,你是学理科的,你不会不知道三角形才是最坚固的,为什么非要牵扯到爱情呢!我在这个城市没有朋友,现在就连你们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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