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步步是尘埃》落入你的城

21、再见，过去

　　在秦晓靥家借宿的这一个晚上，陈意数着黑夜变白天，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一步步走来竟变成这个样子，刘震东，林果，这周身的一切似乎都那么脆弱，一碰即破。
　　她又想起刘荔洋的那通电话，这话里是有所指吗，那通电话是刘震东父母的意思吧，八九不离十，她们之间是有一些没有算清的东西，刘震东爱她时也算是倾其所有的，他送过自己一些东西，脖子上的，手上的，因为不爱戴这些，倒把这些没放在心上，刘荔洋提醒的很对，既然毫无瓜葛，那就没必要留着人家的东西。
　　第二天是周六，陈意回去收拾一番，拎着包就去车站。
　　到顾镇已经是晚上九点，因为错过班车，倒三趟车才到。
　　这里的夜生活似乎总是伴着广场舞的结束和刘震东的几家店的关门而结束。街道上早已空空如也，五月的夜晚竟然还是有点冷，裹紧身上的风衣，往刘震东的网吧走去，这是顾镇唯一通宵营业的地方。
　　以前天天必来的地方，自从刘震东跑了以后，陈意就再也没有踏进这里半步。
　　她曾经无数次在脑子里想过把这里砸的稀巴烂，失去理智的女人真是可怕。
　　虽然刘荔洋的话说的很不中听，但道理不差，无论对错，逃避终归是不负责任的，就让她们从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吧。
　　网吧里上网的全是年轻人，网管是个新来的小伙子，不认识陈意。见有人进来，看一眼：“身份证。”
　　“我不上网，我找你们老板刘震东，他在吗？”
　　“老板几天没来了，你去他家里问问吧！”陈意朝里看一眼，说了声谢谢，径自往里面的包间走去，那是她曾经常待的地方，不过房门锁着。
　　既然来了，给他父母也是一样。
　　刘震东家里做生易，睡觉不会太早，陈意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她轻轻敲门。
　　“谁呀？”
　　“我说谁呀？”
　　“阿姨！”
　　“我的天啦！”刘妈妈一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陈意吓了一跳，她可能万万没想到这个一走了之的女人会再次出现。
　　“他爸，他爸，你快点出来！”刘妈妈把陈意放在门口，慌张地往回跑，一边还叫着刘爸爸。这个曾经多么盛气凌人的女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陈意立在门口，等他们恢复常态。
　　刘爸爸还算镇静，把陈意迎进客厅：“震东出去了，不在家！”
　　“我就是来看看叔叔阿姨。”
　　“进来坐吧！”
　　不忍看这屋子里任何一样东西，眼睛不知放在哪里。
　　“他妈，去厨房再给人弄点吃的？”
　　“你怎么不去弄？刚收拾干净的，哪还有什么？”
　　“不用麻烦的，我已经吃过了。”
　　“这孩子客气啥，这么晚赶来，到哪里吃过！他妈，你还站着，去下碗面条也行！”
　　刘妈妈说：“哪里来的面条，你能现造去？”陈意看两人的眼色，这个过期的儿媳显然已经不受欢迎。
　　她根本不想计较，如果计较这点态度，她的日子也别过了。
　　反正刘震东也不在，她索性开门见山：“叔叔阿姨，我今天来，是有些东西想带给震东，你们别介意，这些我也从来没有戴过、用过，给我也是白糟蹋，都是震东买的，大小一共七件，你们点点。”陈意说的很平静，这些话她演练过好些遍，只不过对象由刘震东变为他的父母：“另外，他那边可能还有一些我的东西，无非是些书什么的，那些我就不要了，就是有几张照片我想拿回去！”
　　两人一看刘震东居然为陈意买了这么些东西，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既然还回来，又暗暗松口气，听说陈意只是要几张照片，刘震东妈客气地问：“你要拿回什么都可以，只是我们不知道放在哪里！”
　　“噢，我知道，你们陪我去取来就行。”
　　刘震东这里存着的可不止是几张照片，陈意打开他的抽屉，索性将那一整个盒子全部捧起：“阿姨，这些都是我的东西，你看看，没问题，我就拿走了。”
　　刘妈妈用生意人极富洞察力的眼光扫一眼这盒子里的东西，全是一文不值的：“你的，你就拿走。”
　　陈意下楼就要告辞，他爸不好意思地拉住陈意：“那东西是他买了送你的，你就拿着吧。”
　　“不用的，有时候还是分的清楚一点比较好！”
　　“哎……”刘爸爸重重地叹口气“孩子，对不住你呀！”
　　陈意原本也不想伤感的，听刘爸爸这么一说一时也有些难受： “叔叔，别这样说，是我们没有缘分，我听荔洋说，震东最近不是太好，你们就多劝劝他，我也希望他好，希望你们家好！”
　　人生啊，有时候只差一点点，可就是这一点点，让一切都彻底改变。
　　陈意找了一家外地人开的旅馆，又和老板要了一瓶开水，一个人对着方便面，泪如雨下。
　　第二天一早，在镇上还在睡梦中时陈意就悄悄离开。她原本还给刘震东写好一封信，只是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何必节外生枝呢，无非也就是她还恋着旧情，别的人早已翻开她这一页。顾镇啊顾镇，你也一定早像这些无情的人一样把我忘记了吧？
　　陈意坐在车上，打开那封略显矫情的分手信：“震东，好久不见！这封信实在是迟到了太久，我不知道现在还能和你说什么，也许说什么都已经太晚。我的不告而别，原本只是自我疗伤的方式，却不曾想到无意中成了逃避责任的举动。我固执地坚持自己对爱的真诚——其实只是自私而已。我以背叛为借口来恨你，现在想来承受最多的却是你。我只身一人离开无牵无挂，你却要面对两个家庭的重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正懦弱的人是我，事已至此，只能说一句抱歉！
　　至今清楚记得离开顾镇的那天早上，车子经过你的窗口，我狠狠地对自己说，永远不和你说一声再见，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你，只是现在一切都变了，这些日子我成熟了许多。时间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人总是要犯错，曾经我不能接受你的错，现在希望你能从暗影里走出来。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请以自己的幸福为重，不要意气用事！
　　那个女孩，我和你因她而分手的女孩，那个也许终不能和你在一起的女孩，哪怕没有爱也善待她。她的出现改变了我们三个人的一生，却也让我们的生命更有宽度。爱，或不爱，至少把恨都放下吧！
　　所以为了我的不成熟，我来了；虽然只是匆忙，专程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曾经爱过我，谢谢你曾经陪我度过青春最无助最单纯的时光，谢谢你让我人生的第一站如此精彩，谢谢你给我留下的所有美好的记忆，谢谢你，但是，我必须要走了！去开始属于我自己新的人生。
　　我带走了这里关于我的一切，它们不该再占据你的人生，也不该再吞噬你幸福的可能。你的东西我也一齐还给你，没有别的意思，因为它们终究不属于我。
　　经过这段坎坷，我们都该长大！我走了，这次郑重向你告别！再见了，震东；再见了，顾镇！此生珍重！ 陈意
　　陈意看完这封信，对自己的抱歉感到可笑，她为什么要抱歉，原不原谅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什么爱情，什么承诺，都随风去吧！打开车窗，将几页信纸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