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欲相醉晚》八禾

78、第 78 章

　　车行了半日，元无闻便睡了半日，他倚在她的腿上睡得很沉，偶尔能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她的手划过他的发，描绘他的脸颊，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她小心地抱着他的头，护着他，享受着温情时刻。
　　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呼喊声，旁的人毫无察觉，在她的耳边好似落下了响雷。她将元无闻支起，放了一个软垫。将身子探出车外，风卷起她的发，看清马车后面的人，她连忙让车停下来。
　　“是小天哥！”赵禾书惊呼道。她下了车，急急地走过去。
　　易恺城挥动鞭子，加紧追了上来，下了马，对她说：“我会回去。只是不能同你一路了，我会将爹娘接到胡国。”
　　“这样真是太好了。”既解决了易老爹和婶婶的喪子之痛，又能让他们一家团聚。只是，他们此生怕是再也不会相见了。
　　“你要照顾好自己。”他看着她的脸颊，皱了皱眉：“虽是杜家的人悔婚在前，你真的要同他在一起吗？”
　　听到他的话，赵禾书错愕，什么婚约她不知情的模样，叫易恺城恍然大悟，他眯着眼，狠狠地看着梁城的方向，表情竟像是要将什么人千刀万剐了一样。
　　“师父遗托，让我将你同杜家长子杜昕天的婚书送到杜家。”
　　“所以他们才来接我？爹爹说他是将我托付好友。”
　　易恺城冷笑道：“多年不联系的人，若不是这层关系，不说师父，我也断断不会将你交给他们的。没想到，杜家人居然将这一旨婚约对你瞒的全然不知。我真是愧对师父。”
　　他愧疚难当，对着赵禾书几乎是无地自容了。若是当年杜家对婚约一事避而不说，以她的性子自然是不愿久待了。他几乎不敢抬头看她的眼。
　　赵禾书却很平淡：“若不是他们避而不说，我怎么能找到这样好的人。”
　　好吗？易恺城看着马车，那个人是个什么样子，他不是不知道。好听点是风流俊雅，难听就是花心萝卜，处处留情。他眼下自身难保，赵禾书显然对他已是情根深种，只得说道：“若是受了委屈，便来找我。”
　　她欢喜道：“忘了谁，也忘不了小天哥。”
　　半个月后，恰逢乞巧节，两个人在大街上走着。赵禾书手里拿着一个小鸡面具，看着很喜欢。
　　“云府送来了那么多东西，你怎么偏偏就喜欢这个。”元无闻看着那个面具，做工不够精致，描线不够细腻，上色不够鲜艳。送来的人说是少奶奶亲手做的凤凰面具，怎么看都是只鸡。
　　“那些个漂亮的，好看的，什么没见过。还是这样的有味道。你看，那有一个买面具的。给你也买一个。”她欢快地跑过去，挑了一个兽形面具，付了钱。
　　“这是，狗？”他拿在手心转磨，仔细看了面具上的画，看着是只白色的狗，偏生额上多了几条褶子，莫不是一条老狗？元无闻黑了脸。
　　“客官，这可不是什么狗。这是天上的白虎神君，白虎！”举头三尺有神明，方才那位客官是无心的，诸位神明，莫怪罪啊。小贩一边解释，一边祷告。
　　“哈哈。”她忍不住笑了。
　　元无闻扬起一丝微笑，脸上不在意，手里却将面具握的紧：“不若我们换着带？”
　　“不，不行。那是你的。”
　　元无闻不问朝政，多年在江南一带，梁城里的人以为他是来寻花问柳，事实上，早些年的时候，他是来寻花问柳。不过更多的时候，安置房产，打理商铺，掌握水路，旱路的流通。这些年赚的钱，早已超过了皇孙贵族几代积攒下得银钱。他有钱，手里还暗握着权利，偏偏生了一副古怪的性子。王家娶亲，娶走了王员外的爱驹。当日扮作新娘模样的王家二小姐，早成了齐州的笑话，日日窝在屋子里。
　　“你啊，怎么这么调皮。”她点点他的鼻尖。
　　“这样你才喜欢不是？”他厚着脸皮。
　　“我有些难受。”她突然脸色苍白，捂着自己的肚子，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豆萁连忙过去，元无闻先一步将她抱在怀里。
　　“回去！”
　　在马车上，躺下之后，赵禾书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元无闻眼中焦急，看到她清醒来时，转为欣喜，他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她望着窗外的天，已经很暗了。元无闻的眼角泛着青黑，眼神深邃，倒像是生病的样子。
　　他的笑带着温柔，融化了她所有的感官：“你知道吗？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赵禾书不可思议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居然有一个小孩子。已经一个月大了，算算时间，那该是他们第一次就。她红了脸，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还去骑马，和他的相处也没有节制，也不知有没有伤害到孩子。
　　第二日起，她的吃食全都换了。也不是太多，好比以前她喜欢吃清炒莴苣，现在就是莴苣鸡汤，以前是百合香芹，现在是百合镶鱼撒上芹菜的叶子。都是她爱吃的菜，不过都加上了肉。都是他一一安排下来了且殷勤地给她夹菜。只是她如此吃了几日，居然看到这些东西就想吐。
　　“这是怎么了？”元无闻大为不解，急的焦头烂额，平日里翩翩风流，儒雅公子的模样半点没有。她才恍然惊觉，虽然他有了很多的女人，但是这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的样子，他的行为，赵禾书知道他和她一样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
　　他想了许久，终于想出了法子。便对着她说，过几日就好了。害喜很难受，赵禾书心里却欢喜。她不喜欢住在大院子里，两个人依旧窝在这酒楼里。他每日依旧同她睡在一起，却不在碰她。偶尔起身时，发现锁骨上有淡淡的红色痕迹便是脸红不已。她有了身孕后，起得晚，每每起身他早已出去，却从未将她吵醒。
　　几日后，彭痕酒楼外有了来客。元无闻拉着她出去，在楼下候着。赵禾书正想着是什么人能让他如此礼待。便看见豆萁上前，将人扶出来。
　　“吴嬷嬷。”她看到了人，脸上便带上了笑。没想到他居然把嬷嬷请来了。这么远的路也不知道，她这样大的年纪能不能吃得消。
　　他靠在她的耳边低声提点：“不能叫嬷嬷了，同我一样叫娘。”
　　两人将嬷嬷迎进去，安顿好之后。
　　吴嬷嬷看着二人越看越高兴，忍不住笑道：“我就知道，你看，我就知道，你们般配。”
　　她的注意力集中到赵禾书的肚子上，不过一个月，也看不出有什么模样，她却高兴得紧，一个人做了一桌子的菜。赵禾书一吃，果然很得胃口。赵禾书咀嚼着嘴里的鸡蛋羹，觉得这就是家了。爹爹和娘亲走了这些年后，她终于又有家了。
　　后来几日，他回来的时间便晚了。她偶然听到卖包子的小贩说，这大阳要变天了。
　　“我要离开一段时日。”他终于说了，靠在她的上方，将她的头扶到自己的臂膀中，想要抱的更紧，有唯恐伤害了孩子。将身体支在半空中去看她的脸。
　　“我知道，你要当心。”她努力地想要露出笑容，泪珠儿还是忍不住往下滚。若是在往日，些许她会想要同他一起回去。可是现在她有了他们的孩子，她这样的身份，回去便是他的诟病，徒增麻烦。
　　耳边是他无奈的叹息，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她的发间。自发现她有了身孕后，他们已经许久没有亲热过了。他去擦拭她的眼泪，动作竟有些笨拙。
　　“我不能躲开这次的事，等我做完了便会回来。”
　　他顿了顿，眼中的眸子变换着颜色，吻了她的额头：“等我回来，我们成亲。”
　　皇子夺嫡，他便是分出去的一支，血脉确是不能否认的事实。她如何不知道，他不可能在这里躲一辈子。
　　赵禾书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害怕下一秒，她就会忍不住不让他离开。不下几日，每日的饭量也少了许多。好在元无闻忙着要离开的事，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间不多。
　　“你别难过，闻儿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嬷嬷看出她的伤心，心里也一样难受，叹口气安慰道：“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这样子对孩子不好。”
　　都舍不得他离开，让老人家担心就更不是了。为了孩子，赵禾书端上碗，大口大口地往下咽。
　　元无闻离开的那日，齐州带着绵绵细雨，八月的天大多是瓢泼大雨，这样的缠绵生出来诸多绵柔的离意。
　　绵雨中的她，玉枝出尘，因为怀有身孕更多了一份柔美。好似下一刻就能被雨水揉碎了，戚戚中带着空灵。他停下，看她的脸，想要将她的一颦一笑记在心中。
　　这一秒好似一生。
　　“我等你。”赵禾书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