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半月，一束流年》一路火花

24、噩梦之夜

　　“别跟着我，”苏木看着宁晏，“我现在，自身难保，哪里还能管你？”
　　语气平平淡淡，可能听出关怀和无奈。
　　“他们到处抓我，我不敢回去，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宁晏抬头看着苏木，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五官精致，气质卓然，想到他刚刚手持红月，如同天神下凡般保护了自己，倾慕之情油然而生。又见他语气之中想丢下自己，心中一凛，眼泪瞬间上来：“别不管我！我真的很想，很想跟着你……”
　　苏木皱眉，想到如果放着他不管，难保不会再被那个李先生的手下看到，再次被抓。苏木见宁晏，衣着褴褛，眼睛却里露出懂事的神色，犹豫了片刻：“好，但是你必须聪明点，我的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宁晏欣喜若狂，连忙点头。又见苏木身体正在微微发抖，忙道：“你受伤了吗？我们要不要去找医生？”
　　苏木：“我不看医生。”
　　宁晏张了张嘴，也不敢问为什么，他自幼无父母，由外公抚养长大，老人去世后，彻底沦为孤儿，靠着左邻右舍接济照顾，小小年纪帮人做事，东一顿西一顿混点饭吃长大，所以比同龄人早熟，会看人脸色。他知道苏木异于常人，行事不同也很正常。
　　苏木心里默默赞许，感叹宁晏的懂事，沉默片刻：“我需要找一个地方静养。”
　　是啊，还有没来的反噬呢！
　　可是，小镇不能回，哪里能找到地方静养？
　　宁晏突然啊了一声！身体往后一倒，开始抽搐，口吐白沫！
　　“羊癫疯？！”安晨吃惊。
　　苏木也被吓了一跳，他并不了解凡人的病痛，当时只以为宁晏是要死了，连忙抱起他，想摇醒他。
　　安晨估计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幕：苏木抱着宁晏，一贯风平浪静的脸上此时满是焦灼，手足无措，宁晏抽搐时，咬紧牙关，苏木情急之下将自己的手臂放在他的嘴里，宁晏一口咬下，蓝色的血液顺着宁晏的嘴边流下，苏木却没有甩开他。
　　这真的是我认识的苏木和宁晏吗？
　　安晨想到住在自己家里的的苏木和宁晏，衣着光鲜，身份不凡，哪里想到他们有这样的过去？说是悲惨也不为过，不禁叹气：“苏木啊苏木，你们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我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晏渐渐地平静下来，眼神恢复清明，一看苏木血淋淋的手臂，宁晏脸色巨变：“怎么会这样？！我，我……你为什么不抽出手？！”
　　苏木淡淡一笑：“没事，你没死就行。”
　　宁晏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木，喃喃：“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
　　苏木略有动容，站起身：“走吧。”
　　宁晏以为他要抛下自己，连忙拉住他，眼神恐惧：“我从小就有这个病，但很久很久没发作了，真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才发作了，我知道很吓人！……你，你千万别嫌弃我，丢下我！”
　　“我没有嫌弃你。”苏木又好气又好笑，“我答应让你跟着我，就不会丢下你。”
　　宁晏破涕为笑：“我也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
　　苏木皱眉：“你的病，能治好吗？”
　　“我不清楚……我没有钱看病，”宁晏低头，“但别人都说治不了。”
　　苏木心念一动，想到将要来的反噬一次比一次强，三次以上还会加重十倍，自己还需承受三次，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现在还带着一个生病的孩子……苏木对医院并不了解，只知道，这世界上能救宁晏的，还有一个人。
　　苏木：“我们去Y市。”
　　他还是决定去找苏玥。
　　苏木的想法很简单，苏玥再暴躁，可本性不坏，而且同自己是姐弟，自己若是让她救一救你宁晏，她应该不会拒绝。而且那时的苏木是有一根筋的执念：他的母亲临终让他一定要找到姐姐，他便日日夜夜将这句话放在心上，苏木对人类的世界本无概念，也没有兴趣，这便是他的目标了。

　　两人一同前往Y市，安晨知道这个城市，是一个著名的世外桃源般的存在，风景唯美，城里的人非富即贵。两人一路上磕磕碰碰，所幸这座城市并不太远，苏木身上的钱将将够车费和馒头钱，不然两天的车程两人非得饿晕不可。
　　一路上宁晏对苏木是崇拜加担忧，前者是因为他救了自己，后者是因为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生怕他倒下，如同个小跟班似的瞻前顾后地照顾他。苏木对宁晏虽然嘴上平平淡淡的，但事事维护他，无人的时候也渐渐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他一二，宁晏似懂非懂，带着小孩子的兴奋和好奇，但仍旧懂事地守口如瓶。

　　两人终于到了Y市。
　　宁晏看着蓝蓝的天空，心情大好：“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苏木：“陆家。”
　　宁晏也不问为什么，开开心心地拉起苏木的手，小声道：“你说的那个……很厉害的反噬，还有三次，可你看，这几天都没有发生什么，是不是？那么是不是以后的反噬都没有了？”
　　对呀，这两天苏木都没有遭到反噬，究竟是好是坏？安晨也很想知道。
　　“我也不知道，”苏木皱眉：“我离家之前，只用过一次术法，当时年幼无知，去追杀一只野猪……后来被我母亲狠狠地打了一顿，再加上反噬让我生不如死，我就再也没用过。”
　　“前日一连用了四次，按道理，后面的反噬应该要了我的命才是……”苏木面色暗沉，“可迟迟不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宁晏从苏木的脸上看出事情并不乐观，刚刚的笑容消失，小小的脸上全然是担忧。苏木敲了敲他的头：“走吧。”
　　宁晏摸摸自己的头，觉得胸口瞬间一股暖流，只觉得苏木带他去刀山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

　　夜晚，陆家。
　　里面住着陆荣翁一家子，陆荣翁，陆涵映的父亲，那个风流成性，妻妾成群的男人，苏木说苏玥是因为他自杀，安晨唏嘘不已，跟着飘了进去。
　　苏木和宁晏敲开大门。
　　看门人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是谁？”
　　“我找苏玥，”苏木道，“我是他弟弟。”
　　“苏玥是……”看门人纳闷，又恍然大悟，“是陆少爷的新女朋友？”
　　看门人脱口而出，又觉得失礼：“不好意思，我们少爷那个……”
　　“我知道他女人很多。”苏木淡淡道，“你不记得其中一个的名字，也不奇怪。”
　　看门人也不多说：“请跟我来。”

　　陆府很大，苏木和宁晏跟着他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到一处僻静的院落，看门人进去通报，苏木打量着四周，微不可闻地皱眉。
　　不一会儿，看门人示意苏木进门。
　　苏木和宁晏走了进去，看门人关上门离开了。安晨这个影子也自然跟着飘了进去：“这俩姐弟，不要一见面又打起来！”
　　苏玥从楼上缓缓走下来，她穿着米色的旗袍，身材玲珑有致，妆容清清淡淡，没有了上次那种浮躁和不耐烦，看着苏木也不太惊讶，叹了口气：“你还是跟来了。”语气倒像个斯文平和的大家闺秀，与之前判若两人。
　　苏木明显楞了一下。
　　安晨身为女孩，一下子就看出关键：看来，她住在陆家，和陆荣翁在一起，心情大好，自然就没有了那副暴躁的形容。又见她脸色红润，气色好极，眉眼都是淡淡的笑容，只有在真心喜欢的人身边，才会有这种幸福的神色。
　　安晨叹气，她果然很喜欢陆荣翁。
　　苏木开口：“我来找你，有两件事。”
　　苏玥微微一笑，示意两人坐沙发上，拿起茶杯，缓缓地斟茶：“你说。”
　　安晨：这俩姐弟交流真是节约口水啊……没有任何废话，直截了当。
　　“第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苏木眼神一暗，“母亲已经去世了。”
　　“啪！”苏玥手中的茶杯骤然落地，脸色巨变，声音也陡然变大：“你说什么？！”
　　“母亲怎么会……”苏玥以手抱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伤心，悔恨的表情，怔怔地落下泪，“她不是说，她还有很多年可以活吗？！怎么可能？！……”
　　苏木见她悲痛，本来准备说：“她正是被你气病，才去世的！”此时也说不出口，只说：“你走后，她担心你，出门找了你两次，没找到，回来就生了一场病。”
　　苏玥不笨，听出来意思，泪如泉涌，良久，才平静下来。
　　“我知道了，”苏玥静静开口，“等我这里的事情结束，我自然会回家，自裁给母亲谢罪。”
　　安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自裁？！她要自己结束生命？不是吧！
　　苏木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你什么意思？”
　　“我现在和陆荣翁在一起，他一个凡人能活几十年？等他去世，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苏玥无事苏木诧异的目光，脸上带着自嘲：“母亲不想我在外界，怕我上当吃亏，可我现在……反正已经逆了她的意，我到时候自会去和她解释！”
　　苏木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人，苏玥讽刺地回视他：“你从小在那个地方长大，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怎么会懂！”
　　苏木气极，反而笑了：“我不想质疑你的爱情，但你喜欢他只是一厢情愿，”苏木站起身，环顾四周：“陆荣翁有多少女人，你比我清楚！我只知道，他家的看门人都不晓得你的名字，而且你住的这个地方，很是偏远。”
　　苏玥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大怒，她皱眉：“他是为了保护我，他也不是真心对那些女人，他已经和我解释过了……”突然觉得在弟弟面前解释这些略微丢脸，挥挥手仿佛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你第二件事是什么？”
　　苏木也并不想和她争辩，听苏玥这样讲，将宁晏一指：“这个孩子病了，你或许能救。”
　　苏玥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宁晏，只是他和苏木说话时自然忽视了他。这时走上前，握住宁晏的手腕，把脉，问了症状，扭头嘲弄地看着苏木：“你是在求我救他？”
　　苏木静静地看着她：“是，我求你救他。”
　　宁晏从进来开始就一声不敢吭，这时猛地扭头看着苏木，小小的脸上有惊讶，感激，更多是动容。
　　苏玥脸上也露出些许惊讶：“他是什么人？”
　　“只是路边遇到的。”
　　苏玥审视了宁晏一番，脸上怀疑，半晌：“苏木，我不能救他。”
　　苏木抬头：“为什么？”
　　“我怀孕了。”苏玥淡淡道，“我今天才知道，所以我不能再用任何术法。”
　　苏木面露愠色：“你竟然！……”
　　苏木本来想说：你竟然为了陆荣翁那个花心的男人生孩子！可在苏玥眼里却变了味道，她心里暗暗道：“你自己明明能救，却不救，无非是一道反噬，你都要我来承受，”当下冷冷道：“这是我和他的孩子，我不能让他有任何可能流产。”
　　安晨：肚子里的就是陆涵映了罢……
　　苏木怒极反笑：“很好。”拉起宁晏就要走，苏玥心里冷笑道：“我都已经告知你，我有了身孕，你竟因为我不救那个男孩，就拂袖而去！弟弟啊弟弟，你真的以为姐姐就应该替你承受所有吗？你可为我想过！”
　　两人眼见就要不欢而散。
　　苏木走到门口，迎面走来几个人。
　　为首的那个安晨认识，正是年轻时的陆荣翁，他身长玉立地往门口一站，皮肤白皙，嘴角含笑，眉眼多情，倒比同类型的汤景焕还夺人眼球。
　　“你是？”他略微诧异，看着苏木，语气温和，带着磁性，甚是好听。
　　安晨心道，也不怪苏玥喜欢他。
　　苏玥从里屋走出来，看见是他，方才面上的不悦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娇羞和爱慕，将他的手臂轻轻挽起，看到苏木，又有些不自在：“他是我弟弟。”
　　“哦？”陆荣翁和颜悦色地看了看苏木，他身后的一个中年人身着黑色西装，也目光犀利地看过来。安晨奇怪，仔细打量那人：身量中等，样貌平平，属于丢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可是他的目光，却让人很不舒服。
　　陆荣翁开口：“苏先生，不如和我们一起吃宵夜吧！”
　　“不必了，”苏木淡淡道：“我们有事，先走一步。”随即拉着宁晏离开。

　　“宁晏，你怎么一直在发抖？”快走到大门的时候，苏木突然道。
　　安晨连忙飘到宁晏面前。果然，宁晏的脸色苍白，嘴皮都在发抖。听苏木问，宁晏连忙抓住苏木的袖子，哆哆嗦嗦道：“我我我刚刚看见了李先生。”
　　“是那个站在陆荣翁身后的人？”苏木皱眉，“他就是李先生？”
　　宁晏眼露恐惧，连连点头。
　　那个中年西装男！竟然就是那个李先生！要抓宁晏回去做干儿子的李先生！竟然在这里碰到了他！
　　“他刚刚一直盯着我，”宁晏抓紧苏木：“我害怕！”
　　苏木拉紧他的手：“别怕，有我。”
　　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了陆家。苏木立即：“离开Y市。”
　　不知道李先生和陆荣翁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他在此地有什么势力，还是离开为好。
　　宁晏点点头，两人打听了一下，往车站走去，准备坐明天的第一班车离开。

　　另一边，苏玥，陆荣翁，还有李先生几人，坐在室外的桌子旁，喝着酒，吃着烤肉。
　　陆荣翁对苏玥笑道：“玥儿，这位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李先生，以后我们就是生意伙伴了。”
　　苏玥浅浅一笑：“李先生，久仰。”
　　李先生嘴角勾出不易察觉的微笑：“苏小姐，您真美。陆先生好眼光！还有……令弟也是一表人才。”
　　苏玥一愣，陆荣翁哈哈一笑：“倒是，论美貌，谁能比得上玥儿。你们姐弟是人中龙凤，我高攀了。”
　　两人哈哈一笑，苏玥也微笑，抬头见满月莹然，微凉，她正准备叫人添一件外套，一转眼看见李先生离了座，对着自己手下说着什么，眼里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味道……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心想或许自己想多了。又想到苏木初入社会，会不会遇到什么难处，随即又自嘲摆摆手：担心他做什么？！难道凡人还能为难得了他？！也就不理会。

　　苏木和宁晏走了三四条街，月光洒在路面，倒不是很黑，这时，旁边的小巷子突然蹿出来十几个人，穿着黑衣服，手持棍棒，拦在两人面前，宁晏陡然被吓，尖叫一声。苏木一把将他拉到身后，见来者不善，低声对宁晏：“找机会跑！”
　　宁晏吓得全身发抖：“这些都是李先生的人！”
　　苏木已然料到，见他们围住自己，为首的那人正是苏木上次放掉的那人，那人见了苏木，想到上次差点死在他手上，目露恨意，掏出了一把枪：“上次让你们跑了，这回，可没那么容易！”
　　其他的人却是本地的，从未见过苏木，见他手无寸铁，毫无威胁的样子，狞笑着走过来，放肆地笑道：“李先生上次看上了小的，这次又看上了大的，别怪大爷，要怪，就怪你自己长得细皮嫩肉，像个娘们！哈哈！”
　　安晨怒火上涌，既生气又担心：这些人渣！见苏木眼睛闭上，复睁开，已然通红，动了杀心。
　　夜晚，对面的人并没有看出他的变化，只道他吓傻了，其中一个肆无忌惮地走过来：“乖乖跟我们走！”就要来抓苏木的胳臂。
　　苏木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劈上他的喉结，那人两眼圆瞪，一声不吭地就倒了下去，周围的人倒吸了一口气：“混账！”一拥而上，苏木将宁晏一推：“跑！”欲与他们打做一处。
　　宁晏原地不动，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却咬着牙齿：“我不走，他们会打死你的！”
　　苏木恨声：“快给老子滚！”一巴掌挥在宁晏肩膀上，见他吃痛却还是不走，苏木无法：“你快走，找人帮忙。”
　　这黑天半夜，哪里有人帮忙？苏木只是为了找个理由支开他。宁晏听了果然犹豫了一下，转身就跑。
　　那十几人心想，反正李先生主要吩咐他们抓到大的就行，所以任由宁晏溜了。安晨见他们人多势众，急得跳脚，可又有什么用？
　　苏木一连放倒了三四个，对面脸色更加狰狞，这时“砰！”的一声，一颗子弹打在苏木的大腿上。安晨尖叫一声，见苏木倒地，血流如注，安晨心都要跳出来了。
　　周围的人因为天黑，也看不出他的血的蓝色的，只责怪道：“老四，你搞什么？！把他打伤了，李先生怪罪下来怎么办？”
　　开枪的正是那个首领老四，他见射中苏木，想到自己上次被辱终于报仇了，心里大喜：“打他一枪算什么，要是抓不到，李先生才要怪罪！”
　　其他人想想倒也是，便去拎苏木，安晨大叫：“快起来！”谁知苏木一动不动，任由他们拎着。安晨仔细一看，一颗心沉了下去：苏木牙关咬紧，浑身发抖，不省人事。竟然，竟然这个时候，反噬来了！
　　安晨绝望坐地：“苏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走了苏木。安晨怔怔地跟了上去，他们上了车，开到了一处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