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无涯》无音铃

8、礼物

　　（八）

　　“进藤，你不要走这么快，我跟不上了。”塔矢亮一边小跑一边大声唤着前面兴奋得恨不得飞起来的某人。
　　“你就不能走快点吗？这么慢会急死人的。”进藤光一脸无奈地折回来挽住塔矢亮的胳膊拖着他走，一边不忘嘀嘀咕咕地抱怨，“真不知道这么美好的星期天，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陪你这种木头人出来逛街？”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塔矢亮哭笑不得。难道不是他进藤光一大清早就打电话让他三十分钟后在车站碰面，然后硬说他平时老闷在家里快变成古董了，他是好心才顺便带他去逛街好让他熏陶一下现代气息，当一回正常的二十一世纪日本青春好少年吗？
　　进藤光突然停下脚步带着探究的眼光盯着塔矢亮猛看，然后狐疑地开口：“塔矢，你到底是不是现代人？为什么举凡电玩、动漫之类超级流行的东西你一概不喜欢，除了下棋还是下棋，我真怀疑是不是连你的思想都属于平安时代。”
　　塔矢亮无奈道：“我只是不习惯人多吵闹的地方，你说的那些我没兴趣也是没办法的事。”
　　进藤光象只泄了气的皮球般闷闷道：“喜欢清静你怎么不上庙里祈福？”
　　“我偶尔也去的。”塔矢亮想了一会儿，很认真地答道。
　　进藤光哀叹一声：“真是被你打败了。”
　　默默走了一段路，进藤光轻声问道：“塔矢，如果你不想来可以拒绝嘛，我又不会勉强你。”
　　塔矢亮失笑：“你都已经在车站等我了，我能不去吗？再说，偶尔陪你逛逛街也不错，我也不能总呆在家里。”
　　“算拉，逛了一会儿也没意思，不如我们去下棋吧？”进藤光又兴致勃勃地提议。
　　“下棋？去哪里？”
　　“我记得前面有一家围棋会所，我们去那儿吧。”
　　“要下棋我们可以回去下。”
　　“你家那个棋会所不好玩，我们试一试别家啊。走啦！”
　　塔矢亮无奈地想，好象自己很容易就被进藤拽着到处跑，不过，这种感觉还不坏。而且，进藤一直都在为他着想，怕他嫌吵，才拉他去下棋。
　　至少有进藤在，他很开心，这就够了。
　　“就是这里啦。”进藤光眯眼瞧着阳光下的招牌，满意地拉着塔矢亮钻了进去。
　　半个小时后，店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只见进藤光拉着塔矢亮仓皇地夺路而逃。
　　风一般转过三个街角，两人才停下来靠在路边喘口气。
　　“太恐怖了！都是塔矢你太引人注目了，害得我也连带被一群人围追堵截。”刚缓过气，进藤光就开始大声抱怨。
　　“彼此彼此，你的棋迷也不比我的少。”
　　“我签名签得手快断掉。”
　　“所以说，还是我家的棋会所安全。”
　　“我哪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话说回来，认识你五年了，为什么你的字还是没多大长进，歪歪扭扭地直不起来。”
　　“不要你管！”
　　进藤光气得两颊一鼓一鼓的。就算字写得丑一点又怎么了嘛，他是棋士又不是书法家，虽然很羡慕塔矢漂亮得出奇的签名，但就凭他胆敢取笑我，就已经决定了他罪无可恕！
　　想起来也真是气人，同样都是边读书边下棋，为什么塔矢的棋下得好，课业也那么出色？反观自己，拖拖拉拉地上了高中，成绩也是在及格边上打转。他终于知道塔矢是为什么而出生的了，塔矢的存在就是日复一日地打击他们这些普通人可怜而脆弱的自信心。
　　相较于进藤光的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塔矢亮倒是一点不受影响地兴致高昂，盯着橱窗里一把精致的折扇看了很久，突然转头笑着招呼进藤光：“进藤，这把折扇很漂亮呢。”
　　进藤光双手环抱胸前，用眼角瞟过扇子，再从鼻孔里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
　　“老板，麻烦把那个扇子拿给我看看。”
　　“塔……塔矢七段和进藤五段！”老板一看到被喻为围棋双子星的两个少年，立刻高兴得合不拢嘴。“恭喜你们分别获得名人和本因坊的挑战权。”
　　“老板您太客气了，我们还要多加努力呢。”塔矢亮得体地答道。
　　“既然塔矢七段喜欢，这把扇子就送给您了。麻烦给我签个名可以吗？”
　　“进藤，你来签。”塔矢亮把笔递给进藤光。
　　“不要。”进藤光把头一转。
　　“快点啦，不要闹别扭。”塔矢亮微微皱眉。
　　“呵呵，塔矢棋士和进藤棋士的关系真好。”老板笑呵呵地说道。
　　“我哪有和这家伙关系很好了？”进藤光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个老板是近视吗？难道看不出来他正一脸不爽？
　　迫于塔矢的凌厉眼神，心不甘情不愿地签上名，进藤光扭头就走。
　　“谢谢老板，我们先走了。”塔矢亮抱以歉意的一笑。
　　“以后请常来光临。”
　　塔矢亮快步追上进藤光，拉住他。“没什么好生气的，不是吗？”
　　见进藤光不语，塔矢亮打开折扇，雪白的扇面纤尘不染。
　　“我借这扇子给你练习签名。”
　　“不要。我的字不好看，你还是留着自己签吧。”
　　“又没有人笑你。大家不都争着要你的签名，棋士又不是书法家。”
　　“你刚才不就在取笑我。”
　　“我笑一下又有什么关系。那么怕我笑，把字练好就是了。”
　　进藤光别扭地一低头，心里无端跳了起来。
　　以前仓田先生、和谷、SAI他们都笑过我的字，可自己从来都不在乎的，那么，塔矢也一样，塔矢是好朋友嘛，我干嘛为这种事斤斤计较呢？
　　可是，心里却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塔矢……是特别的，和伊角他们不一样，甚至和SAI也不一样。
　　那么，塔矢应该是很好非常好特别好的朋友，对，就是这点不一样，塔矢是比和谷他们还要好的朋友，就是这样而已。
　　“进藤，怎么发呆了？快签啊！”塔矢亮推推进藤光，把扇子递给他。
　　“哦。”进藤光无意识地接过扇子，顺便在上面留下了自己极富特色的签名。
　　塔矢亮拿过折扇，在歪七扭八的“进藤光”旁边端端正正地写上了“塔矢亮”。
　　“你干嘛？”终于回过神的进藤光看到挨在一起的两个签名，立刻火山爆发。“你干嘛写在我名字旁边，我的字那么丑。拿来啦，我要重写，这次不算。”
　　“我觉得挺好，等我们拿到头衔，这把扇子大概会值不少钱。”塔矢亮笑着收起折扇。
　　“还给我！”
　　“这是我的。”
　　两人一路吵着闹着到了棋会所。
　　刚进门，市河小姐就笑眯眯地问道：“小亮，进藤君，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没什么。”进藤光不好意思地低头。总不能告诉大家是为了抢自己的签名吧，那可糗大了。
　　“咦，小亮老师买了新折扇吗？”北岛先生端着杯茶晃到这边，在看到塔矢亮手里的折扇后惊奇不已。
　　“小亮你不是不习惯用折扇吗？”市河小姐亦十分好奇。
　　“这个是进藤送的。”塔矢亮浅笑道。
　　“我……我送的？”进藤光一头雾水，明明是商店老板送的，什么时候变成他送的了？
　　“进藤君可真有心，小亮一向不随便收人礼物的。”市河小姐笑着望向表情奇怪的进藤光。
　　进藤光有口难言。虽说扇子是用他的签名换的，但塔矢也不能硬把它说成是自己送的啊。没好气地瞪着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进藤光干脆闭嘴，懒得解释了。
　　“进藤不一样。”塔矢亮很认真地答道。
　　“小亮和进藤君的关系真好。”市河小姐越发笑得灿烂。
　　“我看是小老师不好意思拒绝吧。”北岛先生凉凉地刺上一句。
　　“明明是……”进藤光忍无可忍，都怪塔矢那个笨蛋不说清楚，弄得好象自己死气白赖非要送礼物给他似的。
　　“北岛先生总是喜欢逗进藤君，可每次到最后不都是小亮帮着进藤君说话吗？”市河小姐连忙上来打圆场。
　　“谁稀罕了！”
　　进藤光不屑地一转头，正对上塔矢亮盈满笑意的碧绿双眸，脸颊上蓦地一热，红晕渐渐漫开。
　　“你喜欢就留着吧，我要回去了。”
　　说完，进藤光便逃也似的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