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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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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管管你徒弟。”青衫落拓的青年懒懒的斜倚在石桌上,望着山腰处的云雾不满地抱怨。
青霞峰首座墨元元君却只是闲闲看着手中茶碗里的叶片舒展,淡定回道:“出什么事了?”
天机子支起身子:“你那徒弟来找我借窥天镜。”
听闻此言,墨元也不由惊诧。
天机子擅卜算,窥天镜是他早年得到的宝物,用来窥探天机妙用无穷,只是要付出的代价一般人也难以承受。
寒陵请天机子帮忙卜算云寂的转世他知道,可何以竟要用到窥天镜?
天机子看见墨元面上的神色也猜到他在想什么,遂道:“我卜算不到云寂的转世。”
墨元神情也凝重起来:“可知是何缘由?”
天机子的能力他是知道的,没道理算不出一个小小金丹的转世。但事实上却是用尽手段也卜算不出,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不能确定,但左不了那几条。”
一般来说,天机子测算不出一个人,要么那人是修为高出他太多,要么是有大能灵宝屏蔽了天机,又或者是此人身负大气运,为天道所爱,常人难以窥探。第一点自然不是,这最后一点基本也可以不考虑,若真的身负大气运,云寂何以会英年早逝?
只是若真是有大能出手,也不知是福是祸。
沉吟良久,墨元方才对天机子道:“窥天镜暂且不要借给寒陵。”
天机子了然颔首。
他用尽办法都卜不出的人,陵君即便用了窥天镜,代价也非寻常,墨元自然不能看着自己的小弟子作死。
待天机子离开,墨元负手立于峰顶看远处白云漫卷,雾色苍茫,抬手给弟子发了一道召唤符。
陵君到来时见自己的师尊背对着他遥观远处,似对他恍然未闻。恭敬行礼,叫了一声“师尊”之后便沉默侍立在一旁。
“你找天机子借窥天镜?”虽是疑问,语气却是平淡无波。
“是。”
转过身来,墨元眼神严厉:“云寂已死,你又何必执念于他。”
陵君身形一颤,目光却仍然沉默而执拗,透出不顾一切的决绝:“他只是走远了,我会把他找回来。”
“太过执念于此于你无益,你难道想毁了自己的道基。”墨元已是声色俱厉。
陵君闭上眼掩饰眼中刻骨的伤痛和执着:“弟子也想斩断情丝,然……心不由己。”
曾经他以为自己接近云寂是因为那和桑宵相似的面容,他以为自己是在用云寂忘记桑宵,所以明知道云寂需要水月花续命仍然向他要了给桑宵补脉。
后来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情之所系,又以为他们之间还有很长时间,他可以等到他取到碧根草,炼好转命丹,然后成为修真界人人艳羡的眷侣,他可以有很长的时间来弥补自己对他的欺骗。
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什么弥补,什么神仙眷侣,不过是他的妄想。
在他望着别人时,那个人便已经转身而去,独自踏上归途,走过奈何桥,饮下忘川水,从此再不记得他。云寂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拥有一段新的人生,新的爱人,相伴一生,幸福美满,而他自此却成为局外人,云寂的悲欢,云寂的喜乐,他再也无权过问。倘若转世再见,也不过一句:“你是谁?”
心像被千万利刃凌迟而过,连痛都变得迟钝麻木,支撑它继续跳动的,不过是,找到他,纵然他已轮回转世,纵然他已忘尽前尘。
时至今日,云寂的面容在陵君的记忆里已模糊,唯有天光乍破之间清冷如雪的一道目光,映衬着天边翻卷的流云,无悲无喜,看破生灭。
墨元看着面前弟子越发清瘦的身形,心下也不由一叹,却仍是狠下心道:“窥天镜我已嘱咐天机子不要与你。好好修炼,早日斩断情念,切莫入了魔障。”说到最后,语气已是不由放缓,带着徐徐教导之意。
陵君不语,山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脚下流云翻卷,他的身形却一动不动如石雕铸,良久,缓缓下拜,一字一句缓慢却坚定:“弟子不肖,恐怕要令师尊失望了。”
墨元凝视他良久,终于还是转过身去道:“为师言尽于此,下去吧。”
听着身后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墨元不由出神。
记忆里曾有一个人认真地对他说:我要走了,你不要找我。今生爱上你,我从不后悔,却终有不甘。来世,若我们还有相遇,你转过头去,不要给我机会爱上你,好不好?
他吐出一个好。
怀里的女子含笑而逝。
她曾那样爱他,像耗尽几世情感,在生命的最后却惟愿来世不见。
他从未告诉她,他对她不是毫无情意。
等他想告诉她之时,却终于太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却不是都能花好月圆。
而今她早已不知走过几世,他也曾找到她,却终于在相遇之时转过头去,擦肩而过。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世事空幻,不过一句难言。
任他修为逆天,任她情深似海,到底,也敌不过天意如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