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 ...
-
似火感觉头很疼。
那帮该死的混小子，只要一找到机会就给自己灌酒，非要灌出点八卦才罢休，他们倒是听了个高兴，但是自己又掉面子又难受，简直不能再、更受罪。
也不知道是第几遍在心里把那帮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外加发誓绝不轻易喝酒的时候，一直在一旁的张教练走了过来。
“小易，不在状态啊？”张教练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一手捏着运动饮料，一手玩着手机，眼睛都不抬一下地问道。
“昨晚喝多了。”似火苦笑笑，“头疼。”
“啊呀，最近少喝点酒。”张教练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我还指望着你在省里拿个奖来给我当助教呢。”
似火“嘿嘿”一笑，起身收拾起东西。
“咋啦？不练了？”张教练惊讶地看着似火。
“回学校再练。”
“学校？学校条件哪有这好啊？”张教练挑着眉，“回去干啥？赶紧在这好好练，等会儿你师兄来了，让他陪你过两招。”
“学校有人等我呢。”似火淡淡地解释道，“最近新带了个小学弟，答应带到蓝带。”
“嘿，易似火，我说你这心可真大！”张教练掐着腰，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这马上要比赛了你还挂念着小学弟？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求大志的了？不想搁这儿干了是不是？”
“没，比赛我还是会好好准备着的。”似火摇了摇头，“只是答应了人家，这不能食言不是？”
“行了行了，赶紧滚犊子去！”张教练挥了挥手，把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一甩，粗鲁地赶走了似火。
似火也不着急，也不生气，拿着东西，骑着自己的战豹一溜烟儿地回了学校。
走到体育馆门口，大鹏正捏着硬币在门口的自动贩卖机那挑着饮料，看到似火和他的战豹，眼睛都直了：“老大？你怎么来了？不在道馆训练么？”
“回来看看情况。”似火把头盔一摘，抢在大鹏前面按下了一瓶矿泉水，拿起来就大口大口地灌下去。
大鹏也不在乎，他又重新摸出俩硬币丢进贩卖机，继续追问道：“老大？咋的了？志宁道馆那边没说啥吧？”
“能说啥！”似火一口气喝干了大半瓶的矿泉水，抹抹嘴，“我出来自主训练，他们要说啥！”
“唉，兄弟就寻思你能在志宁道馆干真心不错，别被耽误了。”大鹏撇撇嘴，“老大，都是兄弟，我也知道你家情况，这次机会真的别错过了。”
似火没搭茬，又喝了一口矿泉水，问道：“今天情况怎么样？”
“情况？还那样呗，反正也就那几个来参加训练的。”
“那个新来的呢？”
“你说周多多啊！”大鹏一拍脑袋，“你别说，他还挺行！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跑步啥的都坚持下来了，虽然一直在最后，脸色还不咋好。”
“现在呢？”
“在里面呢，我让小宝教他几个基本动作来着。”
似火闻言，便走进场馆探头一看，只见周多多穿着松松垮垮的道服，正一脸认真地跟着小宝摆姿势呢。
“哎呦，不错哦。”故意学着周杰伦的语调，似火走到了周多多的面前。
看到似火，周多多的眼睛都亮起来了，一把扑了过去：“似火学长！”
似火好不容易从自己身上掰开摇着尾巴眨着眼睛的周多多，这才看清楚了周多多穿着道服的模样——那道服不知道是借的还是租的，明显肥大了许多，松松垮垮地搭在周多多的身上，还能看见周多多纤细的锁骨和运动的黑色背心。
“还挺有模有样的。”似火憋着笑夸赞道。
“嘿嘿。”周多多笑嘻嘻地摆了个姿势给似火看，“你看学长，张乐宝教我的。”
“很好，再用点力。”似火掰了掰周多多的手掌，“学的挺快，说不定有天分。”
“那学长你看，”周多多被似火夸奖了一下，整个脸都亮了，“我能到蓝带不”
“好好练。”似火笑着拍了拍周多多，“只要坚持练，到蓝带是不会有问题的。”
“蓝带？”大鹏疑惑地摇了摇头，“你都这个年龄了，还在意那个干嘛？练练玩，当做强身健体得了。”
“我不管。”周多多固执道，“学长答应过我，带我到蓝带的。所以我一定会练到蓝带的，学长也会带我到蓝带的。”
“你这一根筋啊。”大鹏拍了拍周多多的脑袋，“随你吧，反正就你这小身板，能不能坚持都是个问题。”
“我能坚持的！”周多多把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响。
“能坚持就好。”似火在一旁笑道，“别打击新人的积极性嘛！”
“哎呦老大，来了也不来找我们，光顾着新人啦！”在稍远点地方训练的几个兄弟看见了似火，立刻靠过来，一把勾着似火的肩，“过两招呗，老大！”
“过个毛线！”似火推开那几个兄弟，“你们害的我头疼了一天，这笔账要咋算，啊？”
“那还不好说，再请你一顿呗！”
“我呸，我看是再灌我一遍还差不多！下次你们再吃饭绝对不要找我！”
“哎呦，这不见外吗！”
几个兄弟嬉笑着打闹在一起，周多多在一边看着，竟一时有些恍惚，但也恍惚了没一会儿，周多多立刻挤进了几个大汉的中间，死死地贴着似火：“学长！既然你来了，还是你来教我吧！”
“诶诶诶，你前踢还没踢好呢，你先让老大……”
大鹏话还没说完，就被似火打断了：“行啊，走吧。”
大鹏吓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老大？”
“谁让我答应人家了吗。”似火拎起身边的运动包，“先等我去换个衣服。”
大鹏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似火和其他几个兄弟打打闹闹地向厕所方向走去，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在兴奋的周多多，踌躇了一下，还是觉得说出来比较好：“我说你，也别太缠着老大了，老大马上要有个省里的比赛，必须保证练习的时间。”
周多多点点头：“我不会耽误学长练习的。”
“不是，你没懂。”大鹏犹豫着，调动着自己还停留在初中的语文水平尽可能简单地解释，“这个比赛对老大很重要……嗯，他和志宁道馆说好了，志宁道馆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全市最大的跆拳道训练基地，那边说了，希望他能留下当教练，但是老大是野路子……你懂么？野路子，咱这不是正规体校，基本上像咱这样的都是来混日子的，以后出来什么也不是顶多混个文凭……你说咱以后能做啥？老大算是命好的了，志宁那边愿意要他，但是老大必须拿一个省里的奖才能留下来。”
周多多理解能力还是不错的，尽管大鹏语序不通地啰啰嗦嗦了一大堆，但是周多多姑且还是听明白了大鹏的意思。
“我不是说过了不会耽误学长练习吗！”周多多有点不高兴。
“不，你还是没懂，你不清楚老大家里的情况。”大鹏摆摆手，“昨儿个去老大家没见到他父母是吧？”
“你是说……”周多多瞪了大了眼睛。
“诶，你别瞎猜，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这一点老大一直不愿意说，就算灌醉了问也问不出来。”大鹏啐了一口唾沫，“反正现在基本上是老大家的哥哥一直在养着他，他底下还有一个刚上大一的弟弟，听说是个学霸，反正这以后肯定得考个研啥的是吧？所以啊……老大特别看重这个工作，真的。”
周多多沉默了。
“诶……我不是说不让你练跆拳道的意思，我看老大也挺看重你的……真的……”大鹏挠了挠脑袋，“只是吧，我也不想让老大错过这次机会啊。咱这破学校，哪怕是你们理学院的出来就业都不是百分百，更何况是咱体院的呢？老大又不像咱们，他……”
话说着，易似火已经换好道服走了出来，他来回打量着大鹏和周多多：“聊什么呢？”
“没，没啥。”大鹏呲着牙笑了笑，“我就问他打不打撸啊撸，要不要我带。”
“得了吧，就你那万年坑队友的水平。”似火撇了撇嘴，“兴许人家玩的比你都好。”
“诶，可不带你这么损人的啊，老大。”大鹏笑嘻嘻地转过身，钩过站在一旁的小宝的肩膀走到了一边。
“天天没个正形，就知道欺负小宝。”似火斜了大鹏一眼，接着拍了拍周多多，“来，让我看看你练的怎么样，来个前踢我看看。”
周多多立刻像模像样地摆好了架势，软绵绵的一个踢腿，似火一把就抓住了周多多的脚踝，害得周多多踉跄一下，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这踢得太软了！膝关节夹紧了！”似火“啪啪”地拍着周多多膝盖。
“是！”周多多收回腿，又使劲向前一踢，“哈！”
“不错！”似火双手抱着肩，厉声道，“小腿回收要和前踢的速度一样快！知道了吗？再来！”
“哈！”
“很好！试着踢高！”
“哈！”
几回合后，周多多的额头上就已经沁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也微微地喘了起来。
“要休息吗？”似火给周多多递过一瓶水。
“不。”周多多摇摇头，没接过水，又咬紧牙关，又是一个有力的前踢。
似火笑笑：“刚开始你能这样就不错了，适当地休息一下吧，别太拼。”
“我不能浪费学长的时间啊……”周多多垂下眼睑，小声嘀咕道。
“你说啥？”
“没啥。”周多多咧了咧嘴，“学长，我做了吃的带来，尝尝呗。”
“诶诶诶？有啥好吃的？”一听到有吃的，那些本来在一边自主训练的兄弟立刻窜了过来，各个都长了顺风耳一般，大概是他们还对昨天在似火家迟到的周多多的手艺念念不忘吧。
“你们……怎么就对吃的上心。”似火扶额。
“看动漫里常有的，我试着做了一些。”周多多倒是不介意，大大方方地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个保鲜盒，打开来，里面是切的整整齐齐的柠檬片和浓厚的蜂蜜。
“哦哦哦！我看过呢！”
“诶，这个要怎么吃啊？”
“哦哦哦，不愧是多多！牛逼啊！”
几个兄弟眼睛都看直了。
“尝尝吧。”周多多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拿牙签出来分，几只脏兮兮的爪子就已经伸向了保鲜盒。
“哇！有点酸！”
“明明是甜的很！”
“我怎么感觉有点苦……”
几个兄弟大口大口地嚼着，脸上的表情各个微妙——看来这和他们想象中很不一样。
“是吗……”周多多有点遗憾地低下了头，“我还以为这种东西会很好吃……”
似火偏过头看去，总感觉周多多身后那根一直翘着的尾巴耷拉了下来。
“我觉得还可以啊。”似火捏了一片放在嘴里嚼着，“挺像我以前吃的柠檬果片的，运动完吃这个还是蛮舒服的嘛。”
“哇，老大，你真强！”
“老大，你口味真少女！”
虽然几个兄弟叽叽喳喳的，但是在一旁的周多多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似火仿佛看见了他身后的尾巴重新摇了起来，而且摇的更欢实了。
似火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他总觉得这样有点不好意思。
“学长，其实你不用安慰我的。”周多多笑了笑，“我知道不太好吃。”
“嗯？不，我说真的。”似火说着又捏了一片，“我挺喜欢柠檬的味道的，这样泡蜂蜜吃意外的也不是很腻。”
似火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一把拿过周多多怀里抱着的保鲜盒，一片一片地捏着吃起来，没一会儿就消灭掉了小半盒。
周多多就在一旁看着，一句话也没说，眼睛亮闪闪的：“学长。”
“嗯？”
“你要喜欢，我以后还做给你吃好不好？”
“行啊。”似火随口道，“出完汗吃这个还挺舒服的。”
“嗯！”周多多用力地点点头。
“好了，休息也休息够了，咱继续练吧，啊。”似火放下保鲜盒，大喝了一声，“喂，那边的哥几个，别玩手机了，赶紧练习去！”
“学长……”周多多突然在似火身后轻轻地叫道。
“啥？”似火吓了一跳，疑惑地回过身去，低下头看着周多多。
“省赛的时候，我能去比赛现场看学长比赛么？”
“嗯？行啊，想来就来，欢迎你。”似火笑了笑。
“嗯……学长，准备比赛加油啊！”周多多接着咧嘴一笑，“我会好好地跟着大鹏学长练习的，等学长比赛回来，我说不定就已经是蓝带的了呢。”
似火一愣，听明白了周多多是在担心自己的意思，他苦笑笑，捏了捏周多多白净净的脸：“呵，就你这小身板，等我比赛回来要是能把前踢练好就不错了。”
“嘿嘿，那我一定会加强训练的。”周多多抿嘴一笑，“学长，到时候你来检验我练得怎么样啊？”
“嗯，行！”
似火答应的无比爽快，因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多少年后，似火和周多多再次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似火还会微微一个叹息。
“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在你的身边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