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近战法师干豆腐

51、立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Nastya便应约来到不在书店。这间书店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每日接访顾客不超过三人，交易最受欢迎的商品自然是“死”。只要缔结一个简单的誓约，一切皆可贩卖。

　　小到书籍、知识，大到灵魂、歌喉等无形的实物。现货均可买卖。那些空口泛泛而谈的大道、信誉等，还在商榷之中，尚不接受贸易。

　　书店的投资人迈克恣睢无忌，书店老板冷先生则稳重谨慎。“请进啊。”冷先生冲今天的第一位顾客点点头，她知道怎么走，也知道迈克在二楼等她，只是心中惴惴不安。

　　迈克替她打开门，颇具绅士风度地为她拉开椅子，才坐回桌子对面的皮椅中。

　　“老板……”Nastya说话，“要怎么能让冯靖的心重回到我身上？”

　　“就拿你的福报来换吧。”迈克不疾不徐地开口，“既然你肯来就说明你没放弃我执，也没有汲取你那个朋友的教训，那么就用你的福报换取她的怜惜怎么样？”

　　年轻女孩慎重地点头，脸色惨白，双臂局促地搭在书桌上，平视方向一个光圈闪闪发光，它似活物般嗤地吐着火舌，吊诡得激动颤抖。

　　“你舍不舍得？愿不愿意？”迈克看出她还存一丝疑虑，追问一句。

　　Nastya默然，倔强地咬住下唇，眉尖若蹙，心思仿佛有一丝苦涩，她没有迟疑太久，将手探入那个光圈中签下契约。晨曦悄然爬上窗棂，屋内倏然明亮起来，阳光温柔地将她笼罩，猛不提防福报抽离了她，被押送走，她看那世界，变成灰色了。

　　“可以了。”迈克笑了笑。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Nastya知道，什么都改变了。

　　“是不是觉得获得爱情的仪式很简单？这笔生意划算着哩，只要获得那一位的爱情，你还要福报干嘛用呢，我们做生意最讲究信誉啦，假一罚十。”迈克看她愣着，以为她后悔了，毕竟很多顾客优柔寡断，缺乏决断，这种时候必须打一针强心剂才放心。

　　这段话似乎奏效了，Nastya从那种望向空虚的表情恢复如常，心满意足地憧憬爱神光顾。

　　“嘿，不可以反悔哦。”迈克在她离开之前还不忘笑嘻嘻地叮嘱，“不然你付出的就将是双倍代价了。”

　　Nastya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行尸走肉一般离开那间书店的，她一直对自己的评价很低，自卑怯弱，像一条癞皮狗样在爱情面前摇尾乞怜，这下好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早知道是这样容易，她早就应该到这里来！

　　东国曾经是诗歌、浪漫和智慧之国，在那个时代，宫廷生活华丽精致，热烈复杂，在战争时期，东国宫廷仍然给人一种政治清明、国家安定的错觉，末世浮华展现得淋漓尽致，其中一位耀眼的佳人备受贵族们追捧，被冠誉为“人间玫瑰”。尽管诗人们、勇敢的骑士为求得她的青睐，争先恐后地展开攻势，这位漂亮女人一心专注权力绝缘风花雪月，惨遭拒绝的贵族们便诋毁她傲居自矜，不见谦恭，毫无女子的温柔品格，冯靖的不解风情和颠覆世俗导致权贵叱责她傲慢非常，忘乎所以，自视甚高，举手投足无不傲慢，举止刻意死板，不复从前的温和。

　　忽略交际造就的影响并没有阻止冯靖前进的脚步，只用了一年，她就在这场国家博弈中叩开了天府之国的大门，展现出不可多得的政治天赋。与此同时，曾经贫瘠却骁勇善战的昭国蚕食了萱，并且妄图在富庶广阔的李蜀国分一杯羹，白昭国意欲鲸吞木紫，匆匆与东国冯靖签署了停战协议。冯靖依托伦敦，剑指中业，冥府也正孕育在金雀花王朝般的殷实中。

　　九国之外有冥州、青山州、天州（暨天国）、暗影州、轩辕州、入楞伽州、萱州、东州和海州九州，冥州形式一片大好。

　　一片大好的还有冥后的感情，她和Nastya关系好的如糖似蜜，被人传为同性恋，Nastya自然将这归于迈克的“不世之功”。

　　不在书店的神奇之处就是这么惊人。

　　冷雨朝踏上暗影之梯顺它旋转而下到书店地下室，这里陈列了很多记忆，被浓缩在时间胶囊中，时间胶囊并不分辨梦境还是实际发生的事件，抓取的记忆有消散速度比较快的梦境和稍慢的现实。他打开了一个胶囊，看到一个男人追求一个傲慢的女孩，被她无礼侮辱，之后男人成了粗俗的暴发户。

　　他衣鲜亮丽地坐在豪宅里，仆人布置了一场晚宴，听到主人询问，立刻毕恭毕敬地回答：“高小姐已经准备好接受您了。”

　　暴发户立刻阴沉着脸，不高兴地说：“谁说那个贱人了，我说的是那个……那个□□。”

　　仆人毕恭毕敬地小心回答：“她也准备好了。”

　　另一个时间胶囊其中记录了一个女孩子的怨念，她大声在心里骂着：“那个王八蛋第一次不见我，第二次就把我睡了。老娘怎么净是交往这些渣男……”

　　第三个胶囊里，劫匪揪住小男娃的脖子，男孩的父亲抖抖索索将一麻袋的钱奉上，贪得无厌的劫匪说：“这些不够！”那个父亲绝望地暗暗摸起身旁的斧头，他能看到父亲抓住斧头颤抖的手，然后精准地砸向劫匪，劫匪受伤没有立即毙命，将手里的尖刀从背后捅进了孩子的胸口。万念俱灰的父亲之后便消失，再也没有回来。

　　还有裴焱的一段记忆，他和三个刚入职的小新人共乘一架电梯，其中一个笨拙勤奋的女孩吸引了他的注意。

　　每到汛期，地下室便会积满水，将那些好人、坏人的记忆一并冲刷干净。冷雨朝每年都会择一些重要的记忆摘录下来，整理成册，以备后查。

　　不在书店专门有一个房间摆满了历史书，冷雨朝时而翻看两眼，兴起时便仿造这些书籍为无名氏们立传。

　　大部分的时间胶囊都是无价值的，除非遇到合适的买主，少数人的胶囊将成为历史。冷雨朝将满满一沓胶囊放在我手上，仔细检视它们的名签。

　　“它们竟然没有重量！”我惊呼。

　　“记忆当然没有重量。”冷雨朝淡淡地说。

　　“亏我还认为你是个理性派，这里是我见过最不理性的地方了！”

　　“地下室可没法不理性，你是说你自己吗？”

　　我是无意间发现这间书店的，然后就被它和它的老板吸引，以至于使它成为我的生活据点。每间书店，都有几名常客，“不在书店”每次来的人却多是些新面孔，有乞丐草寇，也有达官贵胄，但他们大都是些道德品质不那么高尚、善于投机取巧的人，我一度很难理解冷雨朝为什么要开这样一间书店，更加反感迈克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营生。

　　趁军队给我放了一周假期时间，我回家探望父母的闲暇，便来这间奇异的书店，帮冷先生操持生意。

　　自从分别以后，我闯进VR系统遨游，后又参军，再次听到冯靖的消息，我竟然不像以前那样失态了，我已经能够淡定地听关于她的那些传奇经历。感情真是一桩奇妙事，我鲜少问及她的近况，即使见到也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不敢多加叨扰，只是心底尚残存一丝浓郁的情愫，不知如何向外人提起。

　　冷雨朝收留了一只雪白的野猫，和一只据说叫猫又①的生物。其他，一切未变。

　　我同雨朝说起我的感情，说得竟忍不住热泪盈眶，梦既如温柔乡美丽缱绻使人沉溺，也如战场刚强冰冷，我们或许无法控制梦境，却仍可把握未来，我这样坚信着。

　　安景萱仍沉沦在梦中，那是一次学业考试，她什么都不会，偷偷瞄周围人的答卷，“又考砸了！”长发飘然的女神祥子不仅又高又瘦是个白富美，而且还是一个学霸，安景萱既羡慕又亲近地依偎着她，一边笑嘻嘻地说：“找女票还得找个个子高的呀，下楼梯都不用脚，攀着你就行了。”祥子翻了一个大白眼。

　　研究室里除了高杉晋茶，还多了一个人，刑侦大队长史强，阿茶是M大学的物理学教授，因为研究没有进展，研究室的安保工作也就松懈了一阵，史强趁机走个后门来看她。高杉晋茶向他简短说明了自己的研究进展，史强立刻起了兴趣，他一向脑子灵活，几乎凭直觉感到这个“纯白”不一般。

　　“虽然她的外形是一堆笨拙的机器，但是她很聪明，模拟出来的世界可以骗过人类的大脑，足够以假乱真使他们难以分辨。”

　　“哦。”史强若有所思地盯着这座有一栋楼那么高的庞然大物，心中很是震撼。“听说你对我当年的某件案子有了眉目，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你还记得那个校园男孩自爆案吧？我们在他脑中发现了这个。”高杉晋茶用一只镊子拾起传感器拿给他看。“这是‘纯白’系统的一个外植程序，绰号‘修女’，这个恐怖劫持程序连他自己的大脑都骗过了。”

　　“那小子是修女？”

　　“严格意义上说不是，他只是修女的一个分/身，真正的修女还在。想必是迈克教授在他某次联结VR里世界的时候，‘不小心’或另有居心留在他脑中的‘小礼物’。”

　　“那家伙到底想干嘛？”史强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盘踞占据实验室百分之八十空间的巨大机器，尽管阿茶一直以人格化形象描述它，还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你说过，她很善良，一个善良的系统会犯错吗？”

　　“她虽然善良，却没有强烈的是非观。在她看来，毁灭就是一种新生，她是一个悲观的系统，并没有作此二者的分别。”

　　“那我们摧毁VR系统不行么？”

　　“摧毁只能提前开启审判，我们绕不过去。”

　　“那我们要做的就是骗过程序。”

　　“你学的很快嘛。”

　　“那当然了，性命攸关，能不快么！而且教授你为了照顾我这粗人，都没说什么难以理解的术语，尽量用最平实的话跟我讲的。”

　　高杉晋茶点点头：“你之前咨询过我这个案子，所以我觉得应该使你知悉。”

　　“你们这么多科学家就束手无策么？”

　　“其实不久之前做过一次公投，相信你也知道，结果是20%的民众反对，50%的民众不知所措，30%的民众赞同，并将系统视为人间法律武器和正义法官。”

　　“简直荒谬！”

　　“问题就在于她如何定义‘有罪’，如果我们尽全力降低这个定义的阙值，或许人类还有一线生机。有一位神学家说道：‘神是永生的。’”

　　“他说的神是？”

　　“是不受时空限制的高维生物和安景萱、修女、撒旦他们，甚至称不上生物的无机生命体。”

　　“这些事，你们是专家，我要找迈克突破一下，我只知道他做情/色交易，不然就利用这个拘捕他吧。情势危急，我们也都只能做自己做擅长的工作了。”

　　“快了，这件事迫在眉睫，很快的，全国都会知道啦。”

---

作者有话要说：
①日本妖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