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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病中记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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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辉的礼物让陈思在漫长无聊的时光得到依托。一天晚上,陈思躺在病床上看书,不知不觉昏昏欲睡,她梦见自己走在一团烟雾之中,跌跌撞撞,一切都是模糊、颠覆倾斜的。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医院里安安静静的,只是病房里的灯光还亮着。
“啊!又做这种梦。”
她若有所失,挣扎着坐起来,头靠在床头。不慎碰到了呼叫器,十三床呼,叫十三床呼叫……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响亮又孤单甚至悲戚。过了一会儿,一个小护士推门进来,问有什么事,一副被人打搅美梦不高兴的样子。陈思说自己不知怎么就碰到呼叫器了。小护士便又带上门出去了。
陈思往窗外望去,外面已经黑了,病房里面的灯却亮着,玻璃窗便成为一面大镜子,把陈思整个人都印在窗上。
“还是没有镜子那么清晰。整个人都是模糊的。不过这种模糊到给人另一种柔和的美来。”陈思想,“自己也觉得玻璃窗中的自己很美很美。”
一会儿,陈思便又睡下,可是此刻她心里明镜似的,怎么也睡不着。好半天,又窸窸窣窣爬起来,从大衣的侧袋里掏出手机。她给文会发了一条简短的手机信息: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陈思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这期间,耀辉又来看过陈思五次,给她带来了一本贾平凹的美文,钱钟书的《围城》,纪伯伦的散文诗。这些是新书,《泰戈尔诗集》显然是被翻过很多次的,有的地方还有批注,估计是读书人再也按耐不住非得一写为快。字迹娟秀,飘逸。这本珍藏版的泰戈尔诗选会不会是耀辉珍藏的书籍,那么里面的字迹应该是他的。自己倒是很喜欢读泰戈尔的诗集,可是,耀辉,他是一个不大关心花鸟虫鱼,具有强大的执行能力的社会栋梁之才。
也许就是在旧书店的故纸堆里买来的吧。扉页上还有一排同样娟秀,飘逸的字迹:送给我美丽的姑娘。这本书隐藏着一个故事。它曾经属于一个美丽的姑娘。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书的主人是陈思。
陈思白天翻翻床头的书,即便诸多不方便,晚上她还是趴在床头记日记。这早已是一种习惯。刚入院那天晚上,妈妈通宵陪在她身边,护士不停的进出病房。仅仅这一个晚上她没有记日记。但那种破除习惯的感觉她终生难忘。她先是有些狂躁,接着她觉得自己的世界空白一个洞,后来即便她花了心血也再无法弥补。
有一天,陈思忘记了是住院的第几天了。人也往往是这样,当他们来到一个较为封闭的地方,监狱,乡村、医院……往往就容易忘记时间。那一天,陈思在妈妈的帮助下下了床,站了几秒钟。第二天耀辉就来看她,给她带来旧书泰戈尔诗选和两根腋拐。
“书送给你,拐杖借给你。”
“谁稀罕。”
“哦,那你出院那天拐杖物归原主吧。”
又一次,如烟对陈思说:“你也不小了,凡事自己拿个主意。”
“妈妈,我心中有数。”
“经常来往总是不好的。”
“我知道。”
“我是不放心你。”
“我明白。”
“那就好。”
陈思把头转向窗台,那盆水仙花开得正欢,白白得花瓣向外展开,有好几层,中间是黄色的花蕊,叶子嫩绿修长,衬托的花儿十分优雅的。这不仅让陈思想到希腊神话中关于水仙花的传说,在古希腊神话中,美男子Narcissus常常临流自照,顾影自怜。仙女Eche为其美貌所迷,苦苦追求。但Narcissus却不理不睬。Eche失恋后抑郁而终,留下余音不灭,是为回声。某一天Narcissus又临水照镜,水中倒影幻化成了绝美的仙女,他伸手去抱她,但水面一被触动,伊人又无影无踪。Narcissus如痴如狂,至死都不知水中倒影即是自己。众神惜其美丽,遂把它变为水仙花。
耀辉送来的这盆水仙花狂热的自恋,恰恰和陈思相反,如同一个事物矛盾的两方面,陈思不觉得自己有能让自己自信起来的东西。
这样想不免有些伤感,干脆放下,便又想起程理。她对自己说,程理此刻在干什么呢?呵呵,无论他在干什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陈思想:“我终究是要恋爱的,不,终究是要结婚的。可谁知道呢?“
出院那天,耀辉站在晨光中对她笑,他来接她了。
“可是我并没有告诉你我出院的时间。”
“但是我说过你出院时我来取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