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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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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终于拿着手术刀,走到了芜歆的面前。
“哎哟,我倒是忘了。”老人忽然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但明晃晃的手术刀还在芜歆的视力范围内,“我用银针给你麻醉吧,你睡一觉就什么都结束了。”
芜歆忽然想起了一个耳熟的声音:不要睡着了哟……
那么,我就再听你一次罢。
“不用那么麻烦了,既然要为科学做贡献就做得彻底点,非麻醉状态会有更好的效果。”芜歆冷冷回答。
当手术刀在她的身上游走之间,芜歆反而不觉得疼了。
红色的粘稠液体从身体里面流出,顺着手臂,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就像在睡觉前自来水的龙头没有关紧的感觉。
那就是临死前的体验吧,芜歆无奈地想,我一直都没有睡着,一直都这样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白羽,你还要我怎么样呢?
当然,以上只是芜歆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远没有那么酷,才第一刀下去,她的身体就自觉地像杀猪般地嗥叫。
“羽儿,你怎么了?”白翎看着坐在自己膝盖上的白发小姑娘。
“没什么。”白羽浅笑了一下,“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经历了,才会有同情心。”
“嗯,羽儿真懂事。”白翎爱怜地看着那个孩子。
“琉璃,你去把王请来罢。”白羽静静地对身边的黑衣人说。
“是。”黑琉璃再没说一句话,就退了出去。
不久,一个身着玄色搭配金色饰物的男人出现在门口,约莫三十岁,最为瞩目的是他手上抱着一只黑不溜秋的黑猫。
“小黑,你的要求我已经达到了。”白羽对王说。
“嗯,很好,我知道了,你的任务到此为止,剩下的就不用你操心了。”王说。
“我回去了。”白羽点点头。
“羽,带我一起走,好不好”白翎求道。
白羽伸手,轻轻抚摸了白翎的脸颊:“你留下罢,芜歆还是会想到你的。”
“那么你呢,羽,你又去哪里?”
“我不是去哪里,而是这里我从来都没来过。”白羽跳下白翎的膝盖,跑到门口,白翎追出去时,人已经看不见了。
她愣愣地看着门口空洞洞的走廊,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只是去了应该去的地方,你也不必太操心了。”
“嗯。”白翎顺从地点点头,只是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空洞的走廊上。
话说当日,仲昆别了二人,径直来到梁擎的居所。
梁州此时真是初春,方有新茶上市,梁擎手捧刚上贡的碧螺春,细细地品。
而仲昆就在此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进来不用敲门的除了我儿子就只有你了,仲兄。”梁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快四十的人了,还仲兄仲兄叫着,不嫌肉麻。”仲昆双手抱拳,笑嘻嘻地靠在一边。
“仲兄此言差异,兄乃兄台之兄,不是兄弟之兄。”
仲昆点点头:“很好很好,不如叫我仲爷,爷乃大爷之爷,不是爷爷之爷。”
梁擎也不生气:“仲兄要做我的爷爷恐怕年纪太……咳咳。”他见仲昆面色突变,便不提那个老字了,深恐仲昆盛怒之下砸了他书房里的宝贝。
“看仲兄神采奕奕,估计尊夫人已经找到了罢。”
一说起芜歆,仲昆又立马笑逐颜开:“那当然,我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
梁擎表示赞成:“仲兄不用强调此事了,当年要不是仲兄成全,离国绝不会有今日的发展。在下再次谢过仲兄。”
“哈,知道就好,那么你就帮我做一件事情罢。”仲昆也不客气。
“天下还会有仲兄办不到的事情吗?既然仲兄都办不到了,小子又何德何能。”
“别和我来这套,这事非你莫属,你也别想推。”仲昆老不客气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我身边有个叫未奴的未国小孩,你收他做儿子罢。”
梁擎一愣,没想到此事居然如此容易:“那倒不难,仲兄要愿意,那孩子成为当今太子亦非难事。”
仲昆连连摇手:“不要便宜那小子,你好好看着他,不要让他去和芜歆诉苦就可以了。”
梁擎随即明白:“原来是为了尊夫人,难为仲兄了。”
仲昆嘻嘻一笑:“这不就解决了嘛,又有什么难的。”
忽然,他觉得胸口一疼,仿佛一把尖刀正在体内游走。他一下子从椅子上滚到地上:“芜歆!”
一旁的梁擎尚未反应过来,就看见地上的仲昆已经不见了踪影。半晌,他仍然疑惧万分:“他已经说过不会再用瞬闪了,居然就此破誓,定是与他的夫人有关了。”随后又叹了口气:“我真傻,他发誓又有什么用呢,他就是那个负责天打雷劈的天神,总不会劈了自己罢。只盼不要发生什么大事。”二十年前的那一幕他又在梁擎眼前浮起。
往事,千万不要再重现,因为自己早已失去挽救黎民苍生的能力了。
仲昆用瞬闪来到了芜歆所在。
此刻,那位和蔼的医师才刚下了三刀,但对芜歆来说已是几个世纪。初时是绝望与恐惧,然后填满整个即将被剖开的胸腔的却是空虚,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思维却越来越清晰。一个影像占据了整个世界。
那影像不是仲昆,也不是白羽,却是那个被黑琉璃祭司了的小孩:生命慢慢地被抽离身体,放弃了一切去等待最终审判的那种空虚。
不要继续下去了,停止吧,这种无聊的把戏。也许当时,自己应该和白翎一起,尽自己的努力去挽救那个被命运主宰的生命。
白羽,你就是要告诉我这个吧。
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偶然事件,偶然地遇到未奴,偶然地来到离国,偶然地受伤,偶然地被这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解剖。白羽,如果人生是个恋爱游戏,你要存档读档多少次才能将我逼入如此境地。
“你没事吧?”等她回过神来,就看见自己正在满身是血的仲昆的怀中。“你没事吧?”那小子仿佛吓傻了,来来去去地就那么几句台词。
也难怪,自己都流了那么多的血了,他仿佛刚刚参加了古罗马的祭祀,或者是走下浴血的战场,他的眼睛都给蒙上一层红雾:真是吓坏他了。
等等,自己的伤仿佛还没有到达如此血崩的地步,那老头的医术还不至于把我的动脉血管给切断了。
绝对不是自己,他的手上仿佛还有某些不知名的器官……
“我把欺负你的家伙给劈了,别生气了。”仲昆指着地上被剖成两半的事物。
芜歆支持不住,对着地上就是一阵狂吐。死人也不是没有见过,失学过多的,断头的都远比劈成两半的缺乏震撼力,简直就是现场版好莱坞恐怖片。
刚吐完看见仲昆还踩着某人的肠子,便懒得起身,继续接着吐。
等到仲昆带着她回到梁太师的书房(当然是用瞬闪),芜歆刚刚吐毕。梁太师虽然也算是久经沙场,但是他是决胜千里的那些类型,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这些事物。所以,他也就接过芜歆的活吐了起来。
总算梁擎还是颇有定力,半柱香的时间就搞定了所有事情,吩咐下人将书房一把火烧了,在原地重新盖间屋子给下人住,并且将书房搬到下人的宿舍中。
仲昆和芜歆自然去沐浴更衣,了结了一场噩梦。
噩梦过后,人才会有理智去思考,比如说:未奴去哪里了。
但是,有人比这两位不称职的监护人更早想到了这个问题,那就是梁擎。
梁擎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头大,一心在想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法。市井传言他是与离王政见不合,才下放至此,做个逍遥太师。但事实却是:在这里研究应对两国的有效方法。二十年前,两国黑琉璃运用两国天神赐予的神力:七杀,秒杀了整个未国。而本国的天神除了N多年前装成是离国的祭司,玩了几年,本质上就是个不管事的。
不管事还好,千万不要再惹出什么事!梁擎心道。
怎么办呢,把“生化武器”的计划全盘托出,请仲昆原谅;还是将这件事情瞒下来,随便处置几个手下让仲昆出气。可是那个小男孩会不会知道什么了,芜歆会不会知道什么了,隐瞒还有用吗?
“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梁擎低头看去,未奴正看着他。凌厉的眼神丝毫没有幼童的稚气,“你们做的事情未免也太夸张了,那些被下了蛊的人真是好可怜哦。”
梁擎很不习惯被小孩子讽刺,更何况,那小孩子的语调没有任何一点同情的成分。“你叫未奴是吧。”
“嗯。”小孩点了点头。
“小孩子又懂什么。”梁擎叹了口气,觉得今天特别地累。
梁擎和未奴走到客房门口,梁擎几经犹豫,最后还是推门进去了。芜歆看上去已经没事,仲兄心情也不错,他放下了心。
“芜歆姑娘是否安然无恙?”他没有确认芜歆和仲昆的进度之前不敢贸然称呼,免得错上加错。
“当然无恙了,万一有恙了,你们就都去死吧。”仲兄发话。
梁擎头皮发麻:“那是自然,如有万一,我国自然会为芜歆姑娘陪葬,不劳烦仲兄动手了。”
“嗯,”仲昆点点头,“这台词我二十年前说过了,不新鲜了。”他叹了口气,看着忽而看向窗外,二十年前的回忆又涌上心头:“早知有今日之变,我就应该将世界清理干净,免得她再受伤了。不过万一到时她嫌寂寞又怎么办呢?”梁擎大叫好险好险。
“未奴,你没事罢。”芜歆看到未奴,连忙问道。
“我好怕啊,姐姐。”未奴做惊恐状,扑到芜歆怀里。
梁擎觉得头皮更加麻了。“算了,反正他们还没看到研究基地。”梁擎觉得天无绝人之路。
可惜,芜歆看到过关于7313的记录片,于是把那个基地日本化了理解。离国毕竟科技才刚刚发展,虽然毫无人权可言,终究是没有日本人那么灭绝人性。但芜歆心中的生化武器研究基地恐怕也就只有那一个版本了,顿时觉得未奴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虐待。
但是,芜歆终究没有自己是个大人物的觉悟,也不了解仲昆的底细,没有勇气去表达慷慨激扬的正义感:“太师,研究生化武器的话也可以用动物做实验的。”
对于梁擎来说,这是天籁之音啊,天神没有怪罪下来,那才是最要紧的大事。以后研究不研究却是其次了。
“你还真是好玩,用动物做实验和用人做实验一样都要实验品去死,有什么区别吗?”仲昆忽道,在场众人惊愕。
“怎么会没有区别,那是人命啊。”芜歆说道。虽然其余二人视人民如草芥,但总是觉得,人命总比动物命值钱的,能不杀人还是不要杀人好。
“一样有父母兄弟姊妹,一样要遭受痛苦,一样是被天神赋予了生命,自然是一样的。”仲昆说到。芜歆惊奇,竟然想不出话去反驳他的歪理;梁擎疑惑,仲昆竟然向芜歆隐瞒了他俩的身份。
未奴嘟着小嘴说:“我们是人类,自然为自己打算了。”
“是啊,我们是人类啊,我怎么忘了。”仲昆抚掌大笑:芜歆,和你在一起的话,做两只小乌龟都是好的,更何况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