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梦三生情》梦矜

118、小石头

　　我很快就睡着了，又做了一个很长的很是复杂的梦。
　　牛头马面将我和齐俊宇生生分开，他们说我和他本就不是夫妻即使死了也不该在一起。若真是情深意重就等以后投了胎再见面吧，无论我和他怎么喊叫都无济于事。
　　余子浩跟清儿快马加鞭赶来了临川去客栈接我，店老板将我留的那封信给他们看。
　　两人读着信时已是泪流满面，便又一起来到了那处小山上，我虽是看得见他们，可他们好象完全看不见我，我叫他们，可他们也似听不见我的声音。
　　两人站在悬崖边上。
　　“你说，她可能是从这儿跳下去了吗？”子浩问清儿，语气哀伤之极，眼里噙着泪。
　　“姐姐只说俊宇哥哥是从这儿跳下去的，并没说她自己......”
　　“那她一定是也从这儿跳下去了。”子浩说着又往前一步，清儿忙拉住了他。
　　“子浩哥哥，你可千万别也做傻事啊！”清儿哭着说。
　　子浩立在离悬崖不足一尺的地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说：“我不会的，依梦托附我做的事我都还未做完呢。”
　　余子浩跟清儿在那林中修了一处亭子，跟林府院中的亭子相差无几，又在那儿立了一块碑，碑文上写着“依梦”、“俊宇”。
　　他们点起了香柱，子浩说：“依梦，你爱他如此，他亦爱你如此，现如今你们总算是在一起了，只留下我......”他说着泣不成声。
　　“子浩哥哥你不要太难过了，这样姐姐走得会不安心的。”清儿劝着对子浩说，他又在碑前磕了三个头说：
　　“姐姐，玲儿和刘管家已被我们送到官府进了大牢，秋后问斩。如今你也跟俊宇哥哥在一起了，你们安息吧。你说让我在这墓前种几棵枫树，我已经想过了，我要将这整座山都买下来，全部种上枫树，我想姐姐一定会喜欢的。我已经将俊宇哥哥给你写的诗也都放在你的墓中，我还给姐姐带了几套漂亮的衣服，你生前最喜欢的那件蓝裙，还有你最喜欢戴的朱杈我都给你带来了。姐姐生前是那般漂亮，以后也要漂亮才行。”清儿很是认真地说着，仿佛就在对着我说话一般。
　　我就站在他们面前可他们却根本看不见我，我不禁泪流满面。
　　“子浩哥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客栈吧。明日起，我要四处寻找一般高的枫树，找人将这山上全种满了，我想姐姐和俊宇哥哥都会很开心的。”
　　“清儿，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的。”子浩说。
　　不久后，这山上真的种满了枫树，每棵树差不多高，粗细也差不多，棵棵距离一样。
　　又过了些日，子浩一个人来了，他每天在这儿拨草，将这林子里收拾得整洁干净。累了时就伏在碑前休息，或是泪眼迷蒙说着知心的话，或是弹着琴，或是在碑前念书。
　　有一日余伯父带着很多人来，一看就是寻余子浩的，可余子浩象是知道他们要来找他，这天没有在这林中。那些人走后，他便又来了。
　　枫树渐渐长高，枝叶渐渐茂密，余子浩却越来越消瘦，最后病倒在墓碑前。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慢慢变冷，他的眼睛慢慢闭上，又眼睁睁地看着野狼将他的尸体撕了连骨头一起吃掉，我哭着喊着：“子浩哥哥......子浩哥哥......”也是无济于事，没有人应也没有人来。
　　“子浩哥哥......子浩哥哥.......子浩哥哥......”我一直呼叫着，歇斯底里地呼叫着，直到声音嘶哑喉干涸，直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感觉有火在烤着我的喉管，有刀在剥开我的喉结，疼痛难忍。
　　眼泪也一直不停地流，不停地流，我的眼越来越痛，视线越来越模糊。眼泪无法止住，如没有笼头的水管源源不断，四周一片潮湿，我的泪仿佛化成了河流，我的身子就在那河上漂荡，浑身冰凉，渐渐地眼前一片漆黑，天地不存。

　　“王医生，我女儿明天真的会醒吗？”一位老妇人担忧地问，声音很是慈爱温柔。
　　“放心吧，一定的。”回答简单而笃定，自信满满。声音磁性而柔和之极，如三月阳光般令人浑身舒畅，如暖流如清泉淌入心肺。却又有隐隐的忧伤，如淡淡苦药混杂清茶的味道。
　　我努力的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欲张口也不行，眼和唇像用胶水粘牢一般。我又想动动身体，如浑身被困绑着无一处一丝可动。
　　“老婆子你不要一遍又一遍问王医生了，今儿个问了没下百回也有九十九回，好像不相信王大夫。他可是神医，医过的患者哪个没好？死人都能救活的。再说小石头命硬不会有事。”苍老男声，对王医生也是十分信任。
　　王医生也无半句谦虚之词，倒像默认了老者的话。这个自信又骄傲的人真有这么神？他长什么样？我对这位医生胜是好奇，倒忘了关心自己是谁又为何这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心里又明明清晰。
　　听他们说话那两位老者是我父母，我叫小石头，可我一丁点儿印象也没有，记忆一片空白。还有小石头这个名字谁给我取的，也太难听了吧。女孩子叫个什么花儿什么草都行，干嘛叫小石头？等我醒了这名字一定得改改。
　　“我明天一早就过来，今晚要休息好喔！”王医生这话肯定是对那对老夫妻说的，可怎么又像对我说的。他这么神，是否知道我已意识清醒听到他们的谈话呢？
　　“多谢王医生，您慢走。”老妇人说。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渐远。
　　“老头子，你今儿晚上就把鸭宰了怕明早来不及，小石头昏睡那么久一醒肯定很饿，虽王医生每天给她喂了什么营养丹，可毕竟已经两年什么食物也没进。”
　　“听你的。这也多亏了王医生，女儿从海里捞起来时呼吸都没了，所有人都以为已经、、、、、、若不是王医生，我们已将她埋了，现在想着都后怕。”男人似乎又想起当时情景，声音略微颤抖。
　　“总算熬过来了，这两年我们真是度日如年啊！老天有眼，我女儿命不该绝，但愿明天一定醒来。”
　　“天快黑了，我去收网，你在这儿守着她。”老伯说完就出去了，脚步沉重缓慢，是年岁太老了吗？我的父母有多老呢？他们是什么样？我又有多大，长什么样？我家是在哪？一连串的问疑问只有醒了才能知晓。
　　“瞧瞧我的女儿多俊啊！虽说昏迷了两年，却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像传说中的睡公主呢！这几天脸上有了血色越发漂亮，皮肤也越来越好，怎么就像婴儿一样水嫩呢？估计这天底下数我女儿最美了。”老妇人轻轻用她褶皱的手抚摸一下我的脸，很是骄傲地自言自语，也略有些哽咽。
　　我想老妇人也太夸张了，幸好没个别人，否则还不叫人嘲笑。不过在每个母亲心里，自己的孩子肯定都是最美的。
　　我虽对这对夫妻毫无印象，但他们话语之间对我无比的疼爱忧心真真切切，我已在心中确定认可他们就是我的父母。
　　“老婆子，快出来帮帮忙。”父亲在外面喊着，语气很欣喜。
　　母亲开了门，一股鱼腥味扑鼻，看来今天收获颇丰。
　　“哟，今天怎么网了这么多，我们捕了几十年鱼数今天最多。”母亲也惊喜地说。
　　“肯定是老天也知道我们女儿要醒了特意庆贺呗！”
　　“你说的极是，真是感谢老天爷啊，让我们有这么漂亮的女儿，以后我们可有福享咯，我们还要给她找个好人家。”
　　“老婆子，你不是吧！女儿还没醒你就准备把她嫁了？我可舍不得，我不答应。”
　　“我也不是说马上，我也舍不得啊！可将来总要嫁的嘛！我看有个人就不错。”母亲笑着说。
　　“谁？阿庆？”
　　“阿庆是个好小伙子，不过不是最好的。”
　　“那还有谁？这小村子就这么几户人。”
　　“瞧你那眼神儿。你没发现王医生看着我们女儿时那表情？真是又心疼又怜爱的，而且他治了那么久钱也不收一分。”
　　“老婆子你没发烧吧！人家会看上我家女儿？人家可是城里人，还留过洋，学问高着呢！我们女儿小学都没上两年，估计认的那几个字儿也忘得差不多了。”
　　“我说你个死老头子，我家女儿没文化怎么了？她长得漂亮，全天下都没有人有她漂亮，他看不上咱家女儿，我还看不上他呢！”
　　原来母亲在房间一直都是温柔细语，我还以为是非常温柔而慈爱的老妇人呢，可这突然大嗓门一上天摇地动，就连我躺着的这个小床都在晃动了似的。不过她也是一心维护我，我心里还是特别喜欢她的。
　　“我说你轻声点儿，你就不能温柔些吗？让人家听了笑话。”还是父亲脾气好，说话也温柔，想来肯定是被我母亲给压制的，估计他没少受母亲的欺侮。
　　“温柔？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你才要我温柔？你先干嘛去了？你娶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了，你那时候怎么不叫我温柔一点啊？你怎么不去找个温柔的啊？”母亲声嗓更大了，哪里象是老人，倒象是闹脾气的小女孩呢。
　　父亲也不再作声，外面安静了下来，只有悉碎做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