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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回 ...

  •   心似琉璃,身把污泥染
      血凤刻骨,含苞放清荷
      星河的琉璃伴着澄澈的玉蟾,把世间装点安详。丈夫的鼾声惊醒了睡梦的孩童,把夜衬托的格外宁静。
      秋风萧萧,吹伤了树梢,带起一片霜叶飘然,偷偷钻进了幽怨的屋宇。
      三千恼丝凌乱得拍在涕泗横流指印分明的脸上,怨毒与憎恨的冷箭狠狠射进少年的心房。洁白的中衣随便在肩上摇摇欲坠,而少年却没有勇气帮这个立誓“保护”的女孩整理妆容。
      “保护?”女孩儿嘲笑道,“好啊......”说罢,蜷缩起身体,用光可鉴人的长发严密得遮住了眼睛,冷冷道:“帮我烧水,我要沐浴。”
      “好。”
      浴室的霜渐渐退去,冰凉的烟囱吐着飘渺的烟圈,薄雾渐渐变浓,慢慢透出了窗外。
      公孙凤刚想再添把柴火,无意回头,沈随月已经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水烧好了。”公孙凤道。
      “我看到了。”沈随月道。
      “那我先出去了,过会儿来加柴。”这么说着,少年便往外走。
      “站住!”
      公孙凤立刻停了下来,正想说什么,沈随月又道:“转过来,看着我”
      公孙凤咬了咬牙,慢慢转过了身。就在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女孩儿松了结,露出一片凝脂如雪。
      他猛然闭上了眼睛,却听她轻嘲道:“你都不敢看着我,又怎么保护我呢?”
      “非礼......”
      “也就是说你可以为了礼而把我丢掉么?”没等他说完,沈随月又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惜一切的保护么?”
      他深深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静静看着眼前蓓蕾半露,犹抱琵琶得怨妇。
      她竭力控制着颤抖得双手,锁死了双唇,一点一点把衣衫褪下,一把匕首赫然被固定在了腿上。她熟练得拆下,缓缓抽出,双手捧着,仿佛怀抱着未满月的婴儿,小心翼翼得让它躺在浴桶旁的案上。
      往日种种,折柳别离,在寒星一闪的刹那,历历在目。公孙凤本就难以平复的心,此刻更是波涛汹涌,情不自禁道:“随月......”
      “我没打算用这把匕首。”纤长的睫毛轻轻落了下来,寒冷的目光也柔了几分。“姓王的其实跟我一样,是个细作,下午那会儿他递消息的时候被我撞见了,我没有看清另一个人是谁。后来我被发现了,他很早就调查了我,但并不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他自作聪明认为我也想杀你,所以就想跟我联手,正巧,我也想从他嘴里套点情报,就让他在客栈那等我,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走进了浴盆,把身体埋进了水里。“其实这是笔很划算的买卖,用一个妓女陪着睡一晚,就能知道对手想做什么,而且这个妓女,已经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碰过了。”她说的很慢,很清楚,冷静得就像是个局外人。
      公孙凤咬紧了牙,攥着的拳头也慢慢滴下一滴鲜血。发怒?朝谁发怒,她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公孙凤!他没有资格对她发怒,全天下,最没有资格的就是他!看着水汽朦胧中那个红色的掌印,他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捅上几刀来得痛快。
      沈随月轻轻靠在一边,轻轻道:“你过来。”公孙凤慢慢走到她身后,她懒懒得抬起一只纤细温润的手臂命令道:“你帮我洗。”
      公孙凤猛地一惊,张开了嘴,哪知她又道:“这个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所有的地方,都要你帮我洗。”
      他慢慢镇定下来,收束的瞳孔才刚刚发现,她满是涟漪的眸子,已经肿的像个核桃。“帮......”
      这次没有等她说完,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悔恨与恐惧,用力得搓着娇弱的指尖。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她笑了,也哭了,没有发出声音,却哭的更厉害了。
      苦涩的味道撬开了最深的伤疤,她像个小娃娃一样,呜咽得诉说着十几年来的屈辱,十几年来的委屈,十几年来的痛苦。而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不仅插在他的身上,还要在他的身上绞出个窟窿......他没有哭,这一刻开始,公孙凤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是怎样痛苦与不堪的过去,他都和她一起背负。
      他已经是她最后的依靠,绝不能倒下。
      她的身体,白璧无暇,也温润细腻,没有一个疤痕,没有一个茧子。但此刻,在两人眼中,这是最肮脏的躯壳。他用力搓着每一寸肌肤,即使是最私密的地方,也没有半分亵渎。她咬着牙,弯着眉角,直到把每一寸洁白都变得红肿,他们才觉得,总算洗得干净......
      他把水舀起,轻轻冲去她身上的污垢,露出最真挚的笑容,回应她开怀的喜悦。
      “你是第一个帮我沐浴的男人,也是最后一个。”
      “嗯。”
      “我想穿新衣服,你能帮我去买一套么?虽然现在天黑了......可是我真的很想穿。”
      “我先帮你擦干净,你先睡,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嗯~不要,我就在这等你。”
      “那好,我马上回来。”
      所有的店铺已经关门,每一位裁缝都正在酣睡,想现在买一套新衣服,太难了。也只是对常人而言,而县太爷想要的话,在太原城这一亩三分地儿,任何时候铺子都会是开张的。公孙凤这个县太爷,也已经做好了被扣上骂名的准备。
      当少年呵护着新的衣衫飞奔回来,浴室的一幕却让他傻了眼。
      全身赤红的少女静静躺在微微冒烟的浴盆里,垂在外面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滴着血的匕首,浴盆里的水,红得就像是奈何桥边的彼岸之花......
      “随月,随月......”他用最快的指法封住了她周身的穴道,捧着她的脸,轻声唤着,那五根手指的印子,把他的眼睛刺得生疼。
      她轻轻抬了抬眼,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道:“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把新衣服买回来了。”听着她气息稍稳的声音,他总算放下了心,可明亮的眼睛还是升起了水雾,一遍又一遍得诉说着那万分之一分别的拒绝。
      “我在胸口刻了一个‘凤’字,你看,好看么?”
      他用力点着头道:“好看,好看,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凤’字。”
      “那就好,还怕刻坏了呢。”她笑了笑道,“帮我擦擦吧,我想穿新衣服。”
      “嗯。”公孙凤小心翼翼得把她从血水中抱了起来,用清水慢慢冲洗着怀中的瓷娃娃......
      洗净了身子,他轻轻把她放在床上,刚拿过药瓶,便听沈随月道:“不要上药,那些药太好了,上了就不会有疤了,那样的话,我的血不是白流了么......用棉布包一下就好了,没事的。”
      公孙凤想了想,还是作罢,包好了伤口,小心得帮她换了衣服。
      新衣服用了太原城最好的料子,最好的技法。中衣上,青鸾纹饰,红梅傲雪,合在她的身上,再美不过。
      “真好看。”沈随月道。
      “我就猜你一定会喜欢的,不早了,赶紧睡吧。”说着,公孙凤慢慢给她盖好了被子。
      “你陪我睡。”
      这话一出,他立刻冷了下来道:“不行。”
      沈随月笑道:“开玩笑啦,你想我还不让呢,乖乖打地铺吧,小凤弟弟。”
      公孙凤也不禁笑了笑,终于熄了火烛......
      当宁静驱散了不安与怨恨,香甜的梦境便把两人怀抱,当少年游离边缘,一声呢喃,偷偷溜进了心房,种下一颗美丽的种子。多年之后,他是否还会记得这一晚,记得曾还有一个可以为了他,放下所有,背负所有的女人......
      再度取回意识时,是门扉的轻响,把他拉回了这个尘世。
      “凤哥,你起了么?外面来了三个人说是游掌柜的伙计,抬着那个姓王的来了。”
      “笃笃笃、笃笃笃......”
      少年一跃而起,取了件衣服披在身上便去给周好应了门,一边系着扣子一边道:“好妹。”
      “怎么才起啊......”周好抱怨道,憔悴的脸色出卖了昨晚的忧虑,让他心中原本的七分愧疚变得无地自容。
      灵巧的手指熟练得帮他整理着衣服道:“昨晚沈姐姐......”
      “她心情很差,折腾到很晚才睡。”说着,公孙凤轻轻探了探头,见她还喃喃不清的呓语,不由得笑了笑,悄悄关上了房门。“别叫她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周好低了眉,静静点了点头。
      公孙凤四下看了看,确认了没人,慢慢把吻落在周好的额头。
      心烦的少女登时懵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把她抱在怀里,说于耳畔“昨晚没睡好吧,一会儿忙完了,我哄你再睡会儿。”
      女孩儿红着脸道:“不、不用了凤哥。”
      “说定了。”公孙凤道,“我先去外面看看。”
      “嗯。”
      正自走着,子寻便两臂正直得提着两只水桶,公孙凤心道:“这本是少林派修行轻功的法子,怎么......”虽然这么想,最后还是笑了笑,自语道:“罢了。”
      到了衙门外,三个伙计已经把姓王的放在了地上,显然是被点了穴道,脚上的匕首也拔了出来。一个结实点的拎着礼盒上前道:“我家掌柜恭祝大人俘获放心,这里是几件衣裳,匕首已经洗过收于锦盒,还请大人不要见外。”
      公孙凤使了个眼色,门子便接了过去。少年拱手道:“有劳了,烦请回报贵号掌柜,此恩必报。”
      伙计大拜道:“小的一定转告。”
      县太爷高声道:“来人!”
      “大人。”
      “抬大牢。”
      姓王的再醒过来,已经是在通国上下统一标配的昏暗大牢里,县太爷正负手一边。
      “你真名叫什么?”公孙凤道。
      “大人,您、您什么意思......”
      “谁派你来的?”
      “大人明察,小人对大人是衷心耿耿,全是那臭婊/子勾......”
      “那我再换个问题。”县太爷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需要我照顾的么?”
      姓王的瞳孔一缩,颤抖道:“大、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
      “既然忠心耿耿,那就以死明鉴吧。”说罢,指了指他身后的高墙道:“撞那就行了。”
      “大人......”姓王的低了头,良久道:“大人,小人不能说,说了小人全家都、都要被......”
      “你执意不说的话,那我也是虽有长鞭而无处挥之。”少年故意软了口气道。
      “大人,小人愿将功补过!”
      “哦?怎么跟补法。”
      “小人愿将那婊......沈姑娘来意主使告于大人!”
      “说。”
      “那沈姑娘,其实是邴正派于大人身边的卧底,伺机刺杀大人!”
      “他为什么要派人来杀我?”
      “恕小人直言,大人身份特殊,之前与邴正不和,他已经觉得您心生反意......”
      “可是他为什么派个什么武功都不懂的弱女子来呢?”
      “大人言错,那沈姑娘虽然看似娇弱,手上也的确看不出习武的样子,但是腿法惊人。况且,大人您血气方刚,有什么能比温柔乡里取人性命更方便的事呢?”
      “那客栈那儿算怎么回事儿?”
      “大人......”姓王的咬了咬牙道:“是她撞破了我和上线换消息,所以就约在那,到了之后心想......心想反正事已至此,到嘴的鸭子不吃白不吃......”
      “我知道了。”说罢,公孙凤扭头便走,不再管那姓王的叫喊。隔间一转,便对正等在那的周好道:“我们走吧。”
      “嗯。”
      出了牢房,少年笑了笑对周好道:“走吧,我守着你再多睡会儿,午饭我来做。”
      周好红着脸道:“不用啦......”
      “走啦~”少年拉着女孩儿的小手,慢慢走在前面。周好虽然嘴上不愿意,心里却美滋滋的,一双腿早就一步不差。
      盖好了被子,少年轻轻握着她的手道:“刚才的口供你也听了,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女孩儿眼珠一转道:“比较难,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派来的,如果是其他人,那就说明凤哥你已经被第三个人盯上了,虽然这个人比着邴正和那个人都要不如,可是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是也不排除是公孙华派来演的一出离间计。”周好皱了皱眉,又道:“凤哥,如果沈姑娘是......”
      “放心吧,没事的,我相信她。她的确是邴正派来的细作,不过不是来杀我的,她想杀我,机会太多了。”
      “可是如果她知道了你的身份......”周好担忧道。
      “你说的对,或许我们该找个时间跟她谈谈了,也免得旁人再做文章。”
      “嗯......”周好低眉,良久,终于道:“凤哥,昨晚你们......”
      公孙凤抬起了女孩儿的下巴,静静看着她惊怕的眼睛道:“我帮她沐浴,换了衣服,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真的?”
      “真的。”
      女孩儿撅着嘴道:“从小到大,你都没帮我沐浴过。”
      “那要不然就今晚?”少年笑了笑。
      “切,不稀罕!”说罢,周好扯了被子背过身去。
      两只手,还在紧紧握着。她很生气,却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他感觉很痛,却笑着,笑的很开心。
      正是:
      真真假假难分辨,
      对对错错如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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