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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回 ...

  •   重华罗帐,岁寒春意暖
      竖子轻狂,恨不能护人
      紫檀馨香,沁人心脾,混着茉莉花味的浓浓水汽,把金屋蒙上了一层素淡的轻纱。而那空气中若隐若现的一点酒香,更是在这美轮美奂的仙境之中染上一点红尘。
      金丝春闺帐上,蜀绣而成的一双天鹅,交颈和谐,长相依依,诉说着彼此的思慕。却听一声嘤咛,透了一丝春意。
      三重罗纱下,女孩儿瘫软在心上人的身上,一滴香汗,落在他的胸膛。白皙的脸颊上,红云还未散去,嘴角偷偷流出一分酒香,宛如天星的眼睛,饱含着幸福与满足,凝视着岁月与哀愁摧残的面容。
      他轻轻搂着,爱抚着这只不知该心疼,爱怜,还是憎恨的猫咪。舒展的眉宇没了平时北风凛冽百草枯的寂寥,换了春风抚柳陌上青的温暖。如果不是嘴角顽固翘起的胡须,他看上去一定更年轻,更俊朗。
      “相公……”女孩儿用懒散的音调,轻轻道。
      “怎么了?”
      “没事,就想叫叫你。”女孩儿笑着,就像刚刚透出花蕾的牡丹,绝不像徐娘半老的年纪。“好想把你杀了啊,这样,你就不用再烦,也不用再痛了,我也能……永远都让你留在我身边了。”女孩儿,依旧笑着,很美,很甜。
      “但是你不会杀我。”
      “对啊,不过话是这么说,你就不能讨个饶,让我开心一下吗?”
      公孙华笑了笑,不知是苦,是甜。
      她也笑了,轻轻闭着眼睛,相公、相公得唤着,用一种甜蜜的旋律,编成少女的歌谣。
      妻子在丈夫的怀里做着甜蜜的梦,丈夫慢慢拍着妻子肩膀,慢慢,一滴水从他的瞳孔滑落,不知何时,丈夫已经走了,而妻子,还在呓语……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声,过了一更天。玉蟾流动着夜色,哄睡了忙碌的人们。司马府的密林里,公孙华正一袭白衣,久久伫立,足音慢慢清晰,他笑了。
      “守时,很好。”公孙华道。
      “你给我上的第一节课就是守时,不是么。”少年道,尽管语气冰冷,却发自内心的高兴。每年,只有这一天晚上,他才能感觉到,父亲还在乎他。
      “今年教什么。”少年道。
      公孙华扬了扬手,拇指上毫无雕琢的扳指,正闪耀着奇异的光辉。“我记得你第一次见到这枚扳指,就想要。”
      “因为它的颜色很好看。”少年道。
      “那你知道这扳指的来历吗?”
      “我不想知道。”
      “但我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
      “我说了我不想知道!”公孙云咆哮道。
      公孙华笑了笑,不顾儿子的抗议,继续道:“这扳指是江湖上一个介乎正邪,已经悄然消失的门派的掌门信物。”
      少年白齿作响,饶是双手堵着耳朵,父亲的话语还是清清楚楚得传了进来。
      “这个门派,叫——蓬莱门,原本是渤海一个小岛上的。‘蓬莱门’不算什么大门大派,但以剑法步法独树一帜,世世代代高手辈出,但大多桀骜不驯,淡泊名利。第四十九代掌门‘两忘仙人’收了三个徒弟,我老幺。后来,一天气象大变,小岛四裂,海啸把所有人都吞没了。那天,我带着你邢师兄去齐鲁提亲,才躲过一劫。再后来我回去的时候,就看到碎裂的小岛上……而这枚扳指,攥在你师祖的手里。它之所以颜色特别,是因为历代掌门死后,都会用骨灰重铸这枚扳指……”
      话,终于告一段落,尽管少年拼命逃避着,它还是传达的那样清晰。他很清楚,如果不是生死难料,这个人永远不会透露任何一个秘密……
      “你说完了?”少年的眼神,渐渐变成了灰色,“叮——”得一声从袖口弹出一把短剑,薄而细巧,光如秋水,刃如柳叶。
      他慢慢抬起手,用父亲给的剑,一步,一步得逼近了男人的咽喉。少年的手很稳,剑也很稳。“如果我打败了你,你就没办法出去了,娘就不会伤心了。”
      “很好的想法,不过你以为邴正那种只会玩权术的家伙懂怎么带兵打仗吗?”男人笑了笑,对于儿子的举动,并没有怒意。
      “我会替你去,公孙华的儿子,不会是废物。”
      “如果我被你打败,的确证明你比我更适合去。”公孙华刚把“去”字说出,星芒已动。
      公孙华笑得更开心了。乍一看两人还是原来的模样。可细一看,剑与喉的距离没变一毫,可是剑已经动了。
      如果公孙华没有动,此时喉结上已经透了一个红点。但是他没有,他动了。
      “你的确精进不少,可是你还是无法打败我。”
      少年锋芒一抖,便如银河落世,群星璀璨,身形灵动,更是难分虚实。男人脚下一动,便滑出三丈开外,袖口一舒,一柄平凡无奇的匕首便滑到了手上。正当公孙华想说点什么,少年的剑气便已从四面八方袭来,周身满是那柄短剑的残影,宛如众星拱月,不同的是,众星,这一次要彻底剥夺月亮的光华。公孙华登时喘不过气,而左手突然间也冒出一柄匕首。
      公孙华身形一拧,手中的三寸寒芒便如天边白虹,势不可挡,纵横捭阖之中更有点点杀意,将四边残像破了开来,正当匕首划过剑身,公孙华猛一发劲,把少年迫开三步。
      “这招叫惊虹现。无论是什么样的招数,如果不刺中就没有意义,星芒诀,讲究快,迅,稳,但是更讲究变。”
      公孙云此刻很有耐心,听着他把话说完,与其说听,更不如说每个字都已经记在他的心里。
      公孙华道:“当你把杀意暴露在对手面前的时候,必须是分出胜负的时候。”
      少年剑刃一甩,负而又上。浓密的丛林中,一轮红日正伴着流云飞走,日头想散尽云朵,云朵,却想把光明埋葬。杀意,吓散了方圆百里的飞禽,就连在帝都另一端“将军府”内的一盏红烛,也狂歌乱舞,将灭未灭,一手垂枝柳锦轻轻拂过,调皮的孩子总算安静了下来,忧虑的眼神送到明月,寄给司空。
      一老一少,一剑一匕。老稳而重,少疾而猛。青光流动,星芒朵朵,端的比海上星河更要璀璨夺目。
      二人你来我往,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险。公孙华一边念着他从未听过的心法剑诀,一边施展着江湖录为绝学的密剑神招。少年的白衫渐渐变了颜色,老人的衣袖却依旧洁白。少年倒下了无数次,站起了无数次,失败了无数次,拼命了无数次。直到天边泛白,少年稳定的剑,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双脚艰难得蹭着土地,犹如耄耋老人,苦苦撑着破烂的身体。数不清的剑伤擦伤混着泥土把他从风流倜傥,变成了人鬼莫辨。然而无论深浅,都巧妙得避开了要害筋骨,可饶是如此,青紫的嘴角仍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带出了因疼痛咬断得刚长出的新牙。
      “我能教的,都教给你了。事实证明,现在,你还赢不了我。”父亲,看着满是鲜血的孩子,还是选择转过身,闭上了眼睛。“但我承认,你长大了,而且已经变得很强。”话语说完,他便迈开步子,用外人看来最若无其事得动作,用他感觉最快的速度,逃离了儿子“我没输!”,的呼号。
      懊恼,不甘,愤恨燃烧着少年仅存的理智,那一声比一声沙哑的咆哮,仿佛一只负伤的猛虎,可是一只没了牙,丢了爪的老虎,终究,也不过是只大猫罢了。
      颤抖的双脚终于无法支撑跌跌撞撞的步子,少年,还是倒了下来。
      他输了,输了,输的很彻底。
      从他见到父亲的第一天起,少年便想超越他,十五年的心血,十五年的努力,本以为已经看到了终点,可今天,才知道他看到的终点,只不过是父亲放下脚步,等他赶上的起点……
      公孙华的儿子,司空府继承之人,踏出那个门,就连姓孟的都要让他三分。可在这个家里,他只是个孩子,一个被母亲无时无刻护在身边的孩子。当他拿起剑,想保护母亲的时候,却发现,他真的是个孩子,一个什么事都做不好的孩子……他只能看着这个人离开的步子,然后,装着毫不知情,陪母亲换上名为“笑”的面具。
      发抖的拳头拼命得想握紧,却没有一分握紧的力气;张大的嘴巴迫切得想呼喊,却只能被泥土糊住了咽喉。
      茂盛的枝叶透出朝霞的光彩,浓绿的梢头响起鸟儿的清脆,清风带着雏菊的花味徐来,生命的殷虹滋养着深深的衰草……
      正当公孙华要推开卧房的门,耳边,便突然传来一个人声“大人,七子回来了。”
      老人自语道:“让他们等我一会儿。”说罢,便小心得推开了门。
      司空府的规矩,一旦公孙华走进这个门,除了夫人,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
      解下白衫,男人偷偷躺在妻子身边,静静看着那张恬静的睡脸。
      良久,当她的眼睛接受到丈夫带来的第一缕光影,她笑了,猛然间,头痛也随之袭来,不由得揉了揉。
      “今天好好休息吧。”丈夫道,“我给你做了碗鸡蛋羹,等会儿趁热吃,我先去把事情处理完。”
      她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温婉依旧,却再找不到昨晚的俏皮可人。
      而太原府里,也有个酩酊大醉的,不是别人,正是咱们这位公孙大公子。
      且说他被客栈老板邀去看戏,这风声便传的比风都快,没一盏茶的功夫,只要是有些家底的掌柜,全都来了个“偶遇”。
      公孙凤揣着明白,也都不点破,可去了这家不去那家总归不妥,索性在醉云楼摆上一桌。公孙凤呢,从小就记着周恒那句“酒色误事”,二十年来可以说是滴酒未沾。饶是内功精纯把酒迫出体外,也挡不住这一来二去的路子。等到散场,其他人还能走,这位县丞大人倒是被抬回去的。好在酒品尚可,喝高了呢,不吵不闹,就睡觉,不然这人可就真丢大了。
      随月哄着小姑娘,虽说睡了,可倒底还是放心不下他。直到周好背着他回房,这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轻轻松了口气。
      “姐姐,你怎么不去照顾大哥哥啊。”小家伙睁着大眼睛道。
      “你不是睡着了吗?”随月笑了笑道。
      “我装的,我不困,可是想让姐姐你早点休息,所以就装睡。”说着,轻轻吐了吐调皮的小舌头。
      “你啊,好啦,快睡觉。”说着,一双玉手又不放心得盖了盖被子。
      “姐姐你还没回答的呢。”
      “那我告诉你,你就必须睡。”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最旺盛的,沈随月知道,要是不说,肯定问个没完,与其让他知道平添新愁,索性告诉这小家伙也无妨。“大哥哥的妻子去照顾他了,现在啊,是他们夫妻的时间,而姐姐啊,只是他的朋友……”
      “姐姐不是喜欢大哥哥吗?”
      “小家伙,你懂什么。”说着,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小姑娘鼓着气道:“可是姐姐看大哥哥的眼神,就和我娘看我爹的眼神一样。”
      沈随月一愣,慈爱的眼神一下子没了颜色,随即轻笑道:“是么……姐姐啊,只希望他能幸福就好,现在呢,大哥哥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姐姐只要看着他开心就很高兴了。”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道:“好难懂……”
      “这些啊,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沈随月道:“姐姐求你件事,不许把我们说的告诉别人好不好?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被别人信赖的感觉总是极好的,小孩子更逃不了这种感觉,小家伙想也不想就道:“好啊。”
      沈随月伸出小指道:“咱们拉钩。”
      “嗯~”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红彤彤的脸蛋,带着无邪的笑容,让少女也不由得扬起了柳眉,这个小小的秘密,就这样深深埋进两个人的心里,不为外人道也。也许这个秘密会就这样消失,化作奈何桥边的一碗清汤,带走这颗南山的悠悠红豆……
      正是:
      身在山中不知处,
      无情常是专情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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