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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 7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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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纪敏你等等我……」
一听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纪敏心下一慌,哪想得到自己虽跟着老爷和列家几个兄弟学了武艺,可他本就不是习武的料,加上幼时惨痛的遭遇伤了身子骨,体力不好脚程自然也快不过身强体壮的列丹扬,所以不管他怎么跑,也跑不离列丹扬的视线。
后头,列丹扬怕纪敏转入什么暗巷失了他的身影,情急之下旋身一纵借力前扑,从纪敏顶上掠过,落在他前方挡其去路。
纪敏被这举动逼得不得不停下脚步,见列丹扬为追自己满头大汗很是心疼,顾不得自己脸上身上的汗发得比对方还多,举了袖子便蹎脚替他抹去汗水。
「吁……你这笨蛋追、追什么追?天凉发汗想得风寒吗?我辛辛苦苦栽种研制的草药,才不给自己找病的笨蛋用。呼……气、气死我了你……」
「你听我说……听我说……」
「……」纪敏咽了口口水,心头悬起恐惧与不安。
看着纪敏眼里让他心疼的不安,列丹扬无视于两人正站在人潮往来的大街执起纪敏的手。瞬间,周围的声音彷佛全都静止,除了彼此的呼吸再听不进别的声音。街上的其它人彷佛也随之消失,只剩下彼此。
「敏儿,别露出这般眼神,别怕,也别不安。我不会扔下你、更不会放你一个人独自存活,相信我,我不会像你娘一样舍你而去。」
列丹扬的话像划破毒瘤的刀,划出瘤里腐臭的浓汁、破出瘤里蚀人的毒。
就在列丹扬出兵争战前,纪敏发现自己对他已超越手足之情,就连莫逆之友的情谊也浅得无法填满他的心。
他,爱上了同为男子的列丹扬。
真相,让他慌、让他怕。
怕丑陋的真相一旦被旁人窥知,他将永远失去丹扬、失去对他而言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列家人。
恐惧与不安随着时间逐渐凝成折磨人心的毒瘤,他的苦无人可诉,只能抱着无法见光的毒瘤避走山间,打算在未来默默以军医的身分守护列家的每一个人与他们重视的列家军。
在山上,他没日没夜狂读医书,不只是医道、就连江湖流传的毒道他也痴了狂了地学。唯有在沉溺书本的片刻才能短暂地不去想起,远方那个让他心仪却又爱不得的男人。
努力把这份情小心收纳,他想只要收得深了,也许在那人回来后还能像以前一样,是兄弟、是知己。
他收了,自认收得极深,深得不会有任何破绽。却忽略列丹扬就是他的破绽,无伦他收得多深,只要这男人出现,他的隐藏便只是虚设。
青骢将列丹扬带到他面前的那天,纪敏可悲地看清了事实,本想打发他回去后留书告知老爷夫人,说他打算行医江湖锻炼医术,须离开个三五年。
他想,也许光半年还不够,但如果是三五年也许可行,足够让他搁下这份情、让他淡去爱慕。毕竟按列丹扬的年纪三五年后也该娶了妻子,说不定连儿女也膝下成群,到时回来后见他一家人和乐融洽,也就死心了。
可这一切计划全被个笨蛋打碎,扛包袱似地将他扛回列家。列家人的态度依旧、列夫人依然视他如子,一切一切都与他离开前无异,更让纪敏的羞愧自责、将那份恐惧与不安推到了最高点……
所以,他逃了,从列丹扬的面前逃了。
「纪敏,我爱你。我答应你,永远不舍下你离去,永远不会。」
「……」
含着泪,被搂入宽阔又温暖的胸膛,他用自己的心感受另一颗心的跳动。
『敏儿,娘希望你能遇到真心相许的人相伴一生。不要像娘亲一样为贪富贵舍弃青梅恋人委身当了大富人家的小妾,到头来碰上家道中落财没攀着、情也没留下。
敏儿,娘走了,记得娘的话,可千万别像娘一样,明明能拥有幸福却选择放手,最终徒留悔恨……』
指尖,悄悄攀上列丹扬的背,惴惴不安地抓着他的衣。
突然记起,娘亲临死前对他说的话。
他,值得拥抱幸福吗?
能,不再害怕喜欢的人从他眼前消失、甚至死去?
可以,抛去不安,因为有人会守在自己身边?
「我值得你爱吗,丹扬?我能够不再害怕自己喜欢的人会在眼前死去的命运吗?我可以抛去不安,因为你会在我身边吗?我、我能喜欢你吗?能吗?」
「能的,能的,敏儿你能的。」列丹扬埋首在纪敏肩窝,坚定许诺。
纪敏肩膀上的衣料,被男人的泪水打湿。
「丹扬,我爱你……好爱……好爱……」
他,终于有了爱人的勇气、有了被爱的权利,不再是蜷缩在角落只能用目光奢求一份真心的孤儿。
他不贪心,只要能拥有这个人,就足够了。
插在列丹扬发中的指尖猛地一收,绷紧的身子随着□□的释放松缓僵硬的线条,纪敏面染潮红,喘气中挟着情欲方歇的湿热。
「我……我帮你……」
探向情人腰下的手被列丹扬轻握阻止,摇摇头,起身搂着纪敏松软的身子仰倒床禢。「就当是罚我,早点歇息。」
列丹扬往里边挪了些,拉过被褥盖在两人身上。
「我还不累,你有话便说吧!」纪敏气息渐稳,右臂钻过列丹扬的后颈,将人一把搂来按在胸口。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列丹扬浅笑,手臂横过纪敏胸膛轻握着他的左肩,趴在情人身上。
「这次兴兵夷东,爹恐怕回不来了……」
这个结局不只他们兄弟明白,连此番被征调前往夷东的将士们也明白,所以随着日子逼近,军里人心浮动。
一场注定覆灭的仗要怎么打?一场注定有去无回的仗要怎么打?
列丹扬越想脸色越沉,松开放在纪敏肩上的手,攒了拳重重地击在床板,木板磅磅重击声于房内回荡。
纪敏不阻不劝,由着列丹扬发泄心中怒气。
乱世逢明君尤胜久旱逢甘霖,也许就像大旱求雨需向上苍奉献牲口为祭;欲求改朝换代得一明主,也须以赤血献祭。
自幼随着列家兄弟一块儿长大,列辰便是他的父亲,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敬爱的人步步踏去黄泉路,心中之痛之急如列火灼身拍之不灭。
然而你再痛再急,又能如何?
只要御座上的人仍稳当当地坐在那儿他就是皇帝、是真龙天子,金口玉言无人能驳。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流放赐毒,又岂会在乎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将军?
列丹扬不知道的是,纪敏曾为此事找过楚云溪,问他皇上为何用这般手段舍弃一个曾追随他征战沙场开疆拓土,有着赫赫战功的大将军?
楚云溪看着纪敏哀痛的眸子,好几次张了口,却又不忍将答案说出,直到纪敏落膝下跪,才逼出楚云溪嘴里的答案──
『七旬老将……尚能战否?』
是了。
世人皆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可若飞鸟未尽狡兔尚存,却良弓已损走狗衰老……
便该折良弓弃走狗,因为损坏的弓、衰老的狗,已失去对狩鸟逐兔之人的用处──无用之徒,舍!
乍听楚云溪此语,盈满纪敏心口的不是痛,是冷。
世俗礼教,皆曰受人点滴恩情,当泉涌以报。然礼教律法,却不上君王。
『难道这便是帝王之道?』
末尾四字,纪敏双唇颤抖几不能言。
因为他眼前的,是老将军一手扶持护其周全,甚至不惜欺瞒君上也要舍命保下的,未来的帝王。
『是……』
『你对小弓,也会如此?』
前跨一步,楚云溪的手,轻轻落在纪敏的左肩,道──
『褚溪能为秦弓赴死,可楚云溪……不行……』
错肩而过时的风,刮起纪敏垂于后背的发,散于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