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玉门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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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七月二十二日他在炙月城云游，那时候的他刚拜了师父，对武林之士云集的炙月城感兴趣的不得了。不惜违背师父要求他一城只能留十日的命令继续停留在那里，只是为了三年一次的玉门台比武。
有人说过“天下剑客何其多，玉门之上无剑客”。
这句话的意思是，天下再多的剑客到了玉门都不算什么，因为能上玉门台的人不是剑客，是谓侠客。
侠客这个称谓对于江湖中人而言，是莫大的荣耀，它是能畅通去往甾清国、泗炎国、梓雾国三个国家和十五城中绝大部分城池的通行证。
三年一次的比武，能成为侠客的只有三人。千里来到炙月城满怀期待的剑客们，经历三重残忍的淘汰之后只有四个人能留下来。而唯一的一个倒霉蛋也会在最后一轮淘汰之后黯然离开等待下一个三年再战。
自玉门台比武之始，共出了三十六位侠客，当中只有七位女子。其中有一位女侠客起初因为其擅长的是暗器，不为人们所承认，直到后来再出了一位这样的男侠客。而那位男侠客就是方时笙的师父——人称“蝴蝶狂客”的柳无思。
传闻在金门台比武时柳无思扔出的蝴蝶镖有人数过之后发现居然有百枚之多，再加上他个性张狂，”蝴蝶狂客“的称呼很快就传开了。
对于看比武的人们津津乐道的关于自己师父的言谈，他早就腻了。他感兴趣的是这次眼前的比武情况。
第一轮淘汰是由现任玉门台擂主指定的五位侠客来主持，接不过五招者离开，几百名参与的剑客只能留下三十一人。
条件之苛刻惟有郧西国的女将选拔制度可比，后者是真正的百万中只取一人。世人皆可想，当今郧西国第一女将军李夺星是多么的强大。
比武将举行四天，通往玉门台的阶梯两边和有“玉门台”三个字的玉匾高挂的高达七米的石门皆刻有虎龙蛇三种动物图腾，玉门之上是两米高的青石台，应擂主之邀前来的侠客们都在那高高的台上冷眼俯视着百步阶梯之外的武场。
占地三里的方形武场上排有五个长队，队伍的尽头是五名侠客，他们拿着各自的武器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向着挑战的剑客们挥去。这次擂主安排的侠客很有意思，恰好是被江湖人称“岁月五老”的五个人——“拂尘老”杨箬，“踏风老”常屏，“归心老”半月，“吹霜老”简如丘，“欺童老”高粼。
看着长龙般的队伍不停地往前推进，离开了至少二百人只选出了十个人，天心楼的伙计挤过坐的满满当当嘈杂的看客们给他送来午饭时，他已经倦了。早上叫的一壶夕城月光茶不知续了多少回，想再叫一壶囊中却是有些羞涩，只得继续将就喝着已经淡如白水的茶。
正待夹起筷子尝尝炙月城最熟知的美食蒸烧牛肉团的时候，从武场传来巨大的哗声，然后是无数嘈杂的细语交谈。他从拥挤的窗口俯视下去，距天心楼七十尺开外的武场围观人群炸开了锅一样，对着武场上的人议论纷纷。
“分明就是作弊！”“她拿的武器从来没见过！”“喂！听说吹霜老夸奖她了真的假的？！”“据说是个宛城来的女的！出手？一般，不过是个三流。”
宛城人？女的？方时笙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那个风华万丈的女子，他听得各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头疼，干脆直接冲下楼去，也不顾自己坐的位置马上被人给侵占。
“兄台，武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有人作弊？”方时笙随意扎进一个谈的热烈的人堆里逮住一个喋喋不休的人发问。
许是说到兴头上，那人不厌其烦地乐呵着重述了一遍自己才说不久的话：“先前武场上等了半天总算来了几个女剑客，这次宛城来的听说有好几个都是女剑客，轮到其中有一个叫什么千歌的时候，她拿出兵器之后吹霜老竟然让其他四老都停下比武聚在一起，你猜怎么？嘿，就为了看她的那把破扇子！”
有人皱着眉插嘴：“没见识，你有见过半臂长绸面的折扇上带箭状刀片的么？何况那个扇面用的可是赤冰国特产的冰蚕绸，金贵的很，十五城里出价最便宜都是五十枚青光贝才一匹。”
“名字太娘气，再贵也不稀罕，”一个背着重剑的汉子摆手道，“那小姑娘拿着那个冰花扇对上吹霜老，人家还霜剑一个斜刺过去她也只有躲的份，可她躲过去之后居然从袖子抽出一把短刀朝简如丘刺过去，这不是作弊吗？！“
“吹霜老后来说了她对战前亮了武器了，不过我看那姑娘多半是想借着这招过关吧，哼，女的就是这样靠着偷奸耍滑过关，你们也看见那个拂尘老才一早上就放了两个女的过去，偏心着呢。”有个商人打扮的男人不悦道。
“还有人跟着吹霜老夸她，说什么以后定有所作为，就凭一把扇子和短刀？知道她的后招，谁还怕她会冷不丁捅刀子不成？说到底，都是同一个宗主国的人总归偏袒些。”穿着火云图案袖纹布衣的男子，一看就是泗炎国的人，谈论到对方的背景一脸的不屑。
方时笙知道他的意思，吹霜老简如丘是邻近宛城的青城人，两个城池都明属甾清国。甾清国经历先前的几次战争，原本就较其他四国稍显薄弱的国力更加衰弱，除了远在东北一向安宁的赤冰国，其他的国家都和它打过仗。甾清国虽有大国之名，但是在其他大国的人们眼中早已不堪一击。在宗主国为泗炎国的炙月城的地盘，即使是玉门台的开创国之一，它的子民照样受到其他国家的人轻视。
他一直都不喜欢听到这些，于是在他们要谈甾清国与其他国家恩怨的话题之前离开了。说实话，从一开始他就是耐着性子听下去的，这些耍嘴皮子一等一厉害的看客们根本就不知道女剑客的厉害之处，比起他们的言论方时笙更相信传闻中吹霜老的态度，那个女子一定会大有所为。
然而那个叫千歌的女子却是沉寂了下去，她没能重复他期待的孟姗兰的江湖传说，在离开玉门台之后，这个宛城女子像刮过的一阵风一样被热议和谣传之后完全的消失。
现在他知道了，是为什么。要是当初她得到的是公正的议论，结果会不会大有不同？恐怕他们也就根本不会相遇，他更不会受人所托非得找到这位冰花扇的前主人。
关于她后来发生的事情，方时笙猜到了一些，但邱问病说出来的事实却让他彻底改观了之前对于宛城人的印象。
“不是亲眼所见，你一定不会相信有些人能恶心到什么地步。我听说她回城当时那些人围着她指指点点，嘲笑扔东西大吼大叫，”邱问病似乎想到了那个场面，露出嘲讽的笑容，“从她进城到她的家一里地，每个人都是看客是帮凶，没有一个愿意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
“和她一起去几个的女剑客呢，不是一起的吗？”方时笙惊讶不已。
“哦？你觉得是谁把这些消息迅速散布给本城人的，那些女的现在都在宛城得意的很呢。”邱问病笑容更深了些，“那个傻孩子当初还傻乎乎地原谅了她们，等被推入绝境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错了。”
方时笙感觉风吹到他身上有点冷，明明太阳的光芒穿透云层依然照耀着万物。他皱着眉说：“为什么会这样…..”
“这太简单了，因为她们需要更低劣的人来证明她们还算是成功的，把被吹霜老赞扬的千歌贬低的一钱不值，不就显得同去失败的她们更高尚了吗？”
“……简直不可理喻。”
看到方时笙有些无语的样子，邱问病继续冷冷地说：“三年前宛城的聚贤庄三月一次的剑客集结会，她硬生生被人逼得在冬月跳了水。我被叫去看的时候就剩半条命了，吃药也不肯好好吃，整天躺在床上发呆和咳嗽，和她说话永远只会哭着说她错了，她母亲气的和我说恨不得自己亲手杀了她。后来稍好了一点，她也不肯再出门见人，整天坐在自家的院子看书谁也不理，喝药的时候听话的像个木头人。”
“左右喝了三年的药，她身体补得差不多了，但她母亲依然觉得她还是病怏怏的。我就说一个人要是心气没了，喝再多的药也治不好的，这才算了结。虽然最后那段时间她私下和我说过想要去百南派学武报仇，可我也真没想到她后来还参加了弑鹰计划。”
“你说她心死了，可她还想着复仇不是吗？”方时笙问。
邱问病笑了，“你以为她现在活着是为了什么，那个心愿达成的时候，就是她彻底毁灭的时候。复仇的意义，不过如此。”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一定有可以解开这个结的办法。”方时笙沉默了一会回答。“是吗，你准备过后和她去宛城吗？”邱问病看着他问。
“怎么了？”方时笙奇怪他突然这样问。
“呵呵，你和她去了就知道了。没有人能在那种地方把她给救出来，”邱问病站起身来，轻松抽回自己的医书，嫌弃地拍了两下，“更何况只是个过客的你。”
方时笙没有再说话，只是攥紧拳头默默地站起身，丢下又坐下继续看医书的邱问病，心中决意要试试看。
宛城不会那么恐怖的，那只是一座城而已。
可是人心会。心里有个尖细的声音对他说。
他本来准备答应去帮南回晒药当作帮忙照顾千歌的报答的，却突然停住脚步，往药庐走去。他盯着那张依然昏睡安宁的容颜，轻声道：“千姑娘，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玉门台
